第1560章 流逝的記憶

  頭頂是一頂青色帷帳，月牙兒掛鉤兩邊攏起，身上的床單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床外是一張書桌，書桌前方有一排花架和一些瓶瓶罐罐……這是柳北的房間？

  自己是躺在柳北的床上？


  他有些奇怪，自己在這裏做什麽呢？似乎自己累得……暈了過去？

  正在思忖著，打量著，忽然他發現朝雲迷瞪瞪的眼睛正看著自己，兩人同時都被對方嚇了一跳。


  隨後，屋內就響起了朝雲驚喜的喊聲“小官人醒了，快來人啊，小官人醒了……！”


  女孩的聲音慌張而急切，更像是看到了一個入室的小偷。


  樓層上下，小樓內外，突然忙亂起來。


  各種喊叫聲，腳步聲咚咚聲，響成一片。


  檀兒和柳北首先出現在趙雲的眼前。


  檀兒眼中含淚，嘴角顫抖，握住趙雲的手，喊著官人。


  柳北沒有說話，雙眼霧氣蒙蒙地看著趙雲。趙雲能從她那劇烈抖動的睫毛上看出她的激動。


  不一會，趙顯祖和趙王氏也趕了過來。眾人趕忙讓出最親近的位置。


  “大夫來瞧過了，說沒什麽病，隻是心力交癢，好好休息兩日便好了。”


  趙王氏伸手拂去趙雲額頭的亂發，眼中含淚，喜極而泣。


  “有什麽事情，需要那麽著急……”


  趙顯祖埋怨道。他去過樓下的書房，看到滿屋子寫著奇怪文字和圖畫的紙張。經趙顯祖提醒，趙雲猛然想起自己的那些圖紙，連忙問起。


  趙王氏見兒子如此緊張那些畫著的稀奇古怪的紙張，連忙安慰說，書房裏的東西都沒動。


  她已經命人將書房鎖了起來，不讓任何人進去。


  趙雲聽聞此言，才長長呼了一口氣，覺得頭腦昏沉，慢慢閉眼睡去。


  趙王氏確定兒子是睡著，而不是暈厥，連忙將所有人都趕出去。


  自己留在屋內，抹著眼淚，陪著兒子。


  由於身體底子好，又吃了一些滋補的湯藥，趙雲在柳北的床上躺了兩日後，便恢複如初。


  他回到書房，將幾近一人高的筆記和圖紙，分了五個大箱子裝好，上鎖。


  頭腦清醒後，趙雲發現自己記錄在紙上的東西，也都留在了頭腦中。


  此外，他再也回憶不起前世的專業知識了。


  趙雲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後怕。


  好在五大箱的知識，足以應付這個時代。


  在這個亂世，自己的金手指就是那五口箱子。


  臥床期間，趙雲問柳北，自己怎麽會在她的床上。


  柳北抿嘴笑了笑，沒有回答，倒是她的丫鬟朝雲解釋道。


  “少夫人學過一些醫術，懂得推拿。小官人昏睡的那天，少夫人每隔兩三個時辰，就為小官人做一次推拿呢。”


  “哦，是嗎？”趙雲忽然覺得很別扭。


  為自己做推拿？推了哪些地方？

  看著柳北精致而端莊的臉龐，趙雲壓下了心中的陰暗念頭，好奇地盯著那雙修長的睫毛，“你還懂醫術？”


  柳北被趙雲盯著不好意思，低頭抿嘴笑了笑：“父親是武職，在入臨安任職前，帶兵在外，經常受傷，就請了郎中常住家裏。我讀書乏了，就在常去郎中那玩耍，看著他整天擺弄瓶瓶罐罐有趣，他也喜歡我，就讓我給他打下手，時間長了自然學會了一些皮毛。”


  “軍中郎中，主要是醫治跌打損傷？”


  “差不多是的，不過常見的傷風感冒也會治。”


  “喔……”趙雲看著柳北，笑了起來。


  原本以為這個老婆是個隻知道風花雪月的大小姐，沒想到還有懸壺濟世的本事。看來真的要多接觸，才能了解的更真切。


  七月，江南天氣晴熱起來。


  趙雲把抄寫下來的專業知識鎖進箱子，並不是束之高閣。


  他決定開始著手一些事情。他去找趙王氏，提出了自己的構想。


  聽說兒子要建造什麽實驗室和車間之類聽不懂的東西，趙王氏憂心忡忡地摸了摸兒子腦門，擔心是不是發燒說趙話。


  趙雲拿出一張抬頭有個“隱”字建築圖，指著圖中的各個建築，逐一解釋。


  這裏是教室，這裏是實驗室……這裏是食堂、宿舍、訓練場……這裏是磚窯、煉鐵坊，這是車間，這裏是倉庫，這是……趙王氏呆呆聽了半天，又想了半天，最後強擠出幾絲笑容，看著兒子，問了一句：“要多少貫？”


  趙雲搖搖頭。前世的工程材料中有一門造價學。


  但是，在不知道大周物價的前提下，他沒法估價。


  趙王氏想了想，提到趙家在城外北麵的天目山有一處閑置的山莊，可以改造一下使用，具體事務，趙雲去和檀兒和趙誠合計，隻要不是國法不容、傷天害理的事情，隻管放手去做。


  隻要不犯國法、不幹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行？

  趙雲發現自己累的病倒之後，趙王氏對自己更是遷就了。


  晚上，趙雲和檀兒從桌上一直聊到床上，將“隱”字圖紙的方方麵麵，和她交代無誤後，便將此事拋諸腦後。


  這天午飯後，宅在家中休養許久的趙雲，禁不住宅院外暄鬧車馬聲的召喚，去太仆寺點卯。沒有差事，和同僚趙吹一陣後，叫上宇文戰和卓雄騎馬上街。


  三人騎馬向城外行去，沿著外城牆，縱馬閑逛。


  臨安有13道城門，趙雲心裏知道，卻沒有一一親眼見過。


  他想繞城一圈，看看臨安城的防務。


  雖然一直貌似悠閑的生活，但是他的腦中總是浮現蒙軍屠城的地獄般場景。趙雲騎著馬，帶著宇、卓二人向西，出了錢湖門。


  一刻鍾後，來到西湖邊，看著浩渺的湖水，嗅著淡腥味的湖風，思緒慢慢寧靜下來，仔細打量起周邊的景致來。


  西湖在臨安西麵城牆之外，湖邊沿著城牆的地帶，有一條青石板長街。


  街邊是鱗次櫛比的商鋪，各種旗幌迎風招展。


  每家鋪子裏都有很多人出出進進，很是熱鬧，和冷清的太仆寺迥然而異。


  事實上，如是趙雲夜晚出遊，就會發現這裏白天的景象真的不算什麽。


  西湖是這個時代公認的最為繁華奢靡的地帶。一到夜晚，畫舫成群，如同彩燈船一樣，飄蕩在湖麵上。船上的年輕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輕聲軟語地招攬生意，一直到拂曉才會散去。而岸上的一些店鋪和青樓，更是營業到半夜。


  “真是江南繁華之地啊！”趙雲讚歎。


  宇文戰奇怪地掃了趙雲一眼，心想你一個臨安土著怎麽像個大驚小怪的外鄉人。再說，白天這裏冷清清的，哪裏談得上繁華？


  不過，想到對方可能將這裏與襄陽做比較，才會有感而發，也就當做沒聽見。


  三人信馬由韁，沿著湖邊長街，經過清波、豐裕、錢塘三門，來到餘杭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