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委屈的長孫濬
“好力氣。”貨郎暗暗佩服。
??“你,真的都要了?”貨郎追問。
??“怎麽,後悔了?”刁老大眼皮一沉,冷冷地問。
??“不不不,刀就賣給你了。隻是這位大叔,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您看我這刀都賒給你了,我也不用去下一個莊子了。
??這天眼看著就快黑了,現在回城裏,城門怕是早關了。能不能在您家借宿一晚?”貨郎央求說。
??“不行…”刁十六急著回絕。
??“我家窮,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刁老大上下打量了一下貨郎,眼神還略微朝右上和坐下方轉動了一下說。
??“不嫌棄,不嫌棄。出門在外的人哪有那麽多講究,睡牛棚都行。”貨郎一臉歡喜地說。
??“那你跟我走吧。”刁老大說。
??刁家的人口不少,除了刁老大夫婦之外,還有大大小小六七個男孩子。
??貨郎進門的時候就特意數了一下,三個大一點的孩子已經超過十歲了,可是他們卻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這些孩子每個人身上都披著粗糙的麻布料,布料上還裸露著大大小小的窟窿。
??要不是窟窿裏若隱若現的皮肉,貨郎還以為他們都披著時髦的韓版披風呢。
??三個大一些的孩子好歹還有個遮羞的布塊,再看看剩下四個小的,居然全都光著屁股,最小那個全身chiluo,連一件兜兜兒都沒有。
??小男孩吮著手指、流著鼻涕,用一種怯生生的眼神躲在女主人的身後,不停地打量著貨郎。
??“阿娘、阿爺,我們回來了。”貨郎剛逗樂那孩子,院門外又進來了兩個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褂子的雙胞胎少年走了進來。
??“這…些,都是你兒子?”貨郎吃驚地問。
??“對,全都是。兩個大的應該跟你差不多年紀,最小的那個去年才出生。”刁老大見怪不怪地說。
??“大叔大嬸,你們可真有福氣。”貨郎違心地讚揚著。
??“福氣個鬼,習家這是拿老娘當牲口在用呢。”習老大的婆娘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你這瓜婆娘,當著孩子的麵咋說話呢?”刁老大懟他婆娘說。
??“這麽多人口,你家有不少田畝吧?”貨郎感歎著問。
??“田畝個屁,隻知道要兒子,卻連一畝田都沒有。”習老大婆娘又懟。
??“你個瓜婆娘,你懂個錘子。我不多生幾個兒子,靠什麽分那永業田?沒得永業田,將來怎麽傳家?”刁老大嗬斥著自己的婆娘。
??“分分分,分了幾十年了,何曾分給你過過?”刁老大婆娘氣呼呼地說。
??“你家閨女呢?”貨郎好心地問。
??知道此刻貨郎才想通,為什麽他在村頭的時候感覺這個村子很奇怪了。因為這個村子看不到一個女娃娃。
??按照正常邏輯,生了這一屋子的男娃,這家人不可能沒生一個女娃。可是貨郎從進門到現在,就沒看到一個女娃娃。
??“……”聽貨郎這麽一問,刁老大的臉色瞬間不好看了。
??“嗚嗚嗚…”刁老大沒回話,可他婆娘卻嚶嚶地哭了起來。
??“大叔、大嬸,我……”貨郎自知問了別人的痛處,趕緊道歉。
??“沒事,咱們莊戶人,早就習慣了。”刁老大眼圈一紅說。
??“還不是你個挨千萬的作孽,孩子們還那麽小,你就把她們都給賣了。嗚嗚嗚…”刁老大的婆娘一邊哭一邊埋怨地罵著刁老大。
??“哭哭哭,你整天就知道哭。我不賣她們,這一家子怎麽活?把她們賣了總比餓死她們要好吧。”刁老大啦哮著說。
??貨郎很想問眼前這位漢子,既然這麽窮,你為什麽還拚命要生兒子呢?
??可是貨郎阻止了自己愚蠢的行為。他知道每個人的行事方式都有自己的理由,你不是別人不能理解別人的價值觀,你以為你比別人聰明,那是你沒有站在別人的處境上想問題。
??貨郎見刁家夫婦因自己而爭吵了起來,一時遮尬的很。他想了想,便把手伸進了自己的懷裏摸索著。
??“大叔、大嬸,這幾枚銅錢是我今日的食宿錢,請你們一定收下。”貨郎拿出了二十個銅錢,放在了幾塊木板拚成的桌子上說。
??“不不不,我已經白拿了你那麽多菜刀,哪好意思再收你的錢。”刁老大一把把錢推了回來說。
??“吃飯住店,給錢是應該的,而且這點錢也算不了什麽。”貨郎又把錢推了過去。
??“你不要我要。”刁老大的婆娘‘呼’的一下伸手就把錢掃到了自己的手掌心裏,轉身就躲到了灶台後麵喜滋滋地數了起來。
??“這婆娘就是缺管教…”刁老大尶尬的臉都紅了。
??掌燈時分,刁家終於開飯了。
??可惜刁家沒有點燈,為了照亮,刁老大的大兒子當著貨郎的麵現場捆了兩隻穀草做成的火把。就這樣,一大群人圍著這兩支火把吃起了飯。
??米是高粱米,菜是淡鹽水煮野菜。
??也幸虧習老大提前給貨郎盛了一碗飯,要不然貨郎肯定是搶不過習家這群半大小子的。當著貨郎的麵,刁家這群小子硬生生在十秒鍾之內就把一盆子高粱米給分了個精光。
??就連刁老大夫婦自己,也就舀了一碗飄著菜葉的清湯。
??“大叔大嬸,這碗飯太多了,我吃不完。”貨郎把自己麵前的那碗高粱米朝野菜盤子裏撥拉了一點,然後推到了習老大的麵前說。
??“你吃吧你吃吧,鍋裏還有呢。”習老大一邊說一邊又把那大半碗飯給推了過來。
??“我飯量小,有這些就夠了,其他的給小弟弟們吃吧。”貨郎說完,繼續把碗推向了旁邊的孩子。
??貨郎用餘光早就察覺到了,他的身邊還環繞著五六個餓狼似的眼神,都齊刷刷地盯著他剛剛推過去的飯碗在。
??‘呼啦’一下,還沒等貨郎撤回胳膊,幾道黑影飛快地撲了過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剛剛那隻盛著大半碗高粱米的陶碗,立刻就見了底兒了,連一粒米都沒留下。
??“活見鬼,這家人難道會魔法不成?”貨郎吃驚地看著這群孩子想。
??“讓客人見笑了,我家娃多,他們最愛這樣打鬧。”刁老大遮尬地解釋。
??“沒事沒事,我小時候比他們還痞。”貨郎笑著說。
??等待時間的流逝對一個人來說是一種煎熬和折磨,尤其是對一個還要裝睡的人。夜,終於深了。
??貨郎翻了一個身,然後一邊打著均勻的呼嚕一邊仔細地聆聽著隔壁的聲響。過了好一會,直到他確信隔壁屋裏的人真的沒有‘深夜運動’之後,他才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
??“是不是太容易了點?”就在貨郎想要離開這座小院的時候,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腦海裏閃過了一絲念頭。
??貨郎停下了腳步,默默地在原地停留了幾秒,最後又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外、房間裏的鼾聲此起彼伏,貨郎借助著一星半點的燈光看了一眼屋內。屋內的地麵上鋪著一張長長的麻布被褥,兩個大人一人一口睡在兩間,中間睡著一長排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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