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府迷了路跑了一晚上,加上淋了雨加上東方淩本就身子不好,於是第二天真應了柳洲言的話,東方淩生病了。
司徒雪被相府的小廝請來時,東方淩還昏昏沉沉的沒個清醒。柳洲言說喝了藥,需要好好養著。司徒雪冷著眉眼讓新枝和小廝元寶扶著東方淩出了相府。柳洲言與楚呈一同送幾人出去。
柳洲言也有些不放心,將藥房遞給司徒雪:“這是大夫開的藥,記得按時讓東方吃了,病才能盡快好起來。”
司徒雪一把扯過藥單,橫了一眼柳洲言和楚呈:“若是二位能高抬貴手,厚待我們家家主,我們家主才能真正好起來。”
楚呈和柳洲言麵麵相覷,東方淩的女人也是不容小覷。
這時,相府的丫鬟匆忙跑了出來:“公子,東方公子的東西落下了。”丫鬟遞過來一把小小的精致的物件。柳洲言接過,像是鎖,卻又覺得不像。
“這東西看著稀奇,你拿去當鋪裏看看便知曉了。”楚呈漫不經心道,“好奇就拿去問問再還也不遲。”
柳洲言想了想,將鎖塞給了楚呈:“怕是君上更為好奇一點,好奇就拿去問問再還也不遲。”楚呈將鎖收入袖中,目光沉靜。
“我知道這是什麽,隻是需要證明。”楚呈說罷,就折身回去了。
東方淩病得糊裏糊塗,隻知道司徒雪來了相府,親自將自己帶走了。所以醒來時,自己已經回到了東方府上,司徒雪正安睡在自己床邊。
似乎也不怎麽難受了,隻是聲音還有些沙啞,東方淩沒了睡意,尋了件外裳給司徒雪披上,自己則躡手躡腳去洗漱了。司徒雪睡得淺,東方淩輕輕幾聲折騰就醒了。
“醒了?”東方淩啜著杯中溫熱的茶水。
司徒雪起身去探了探東方淩的額頭,才放下心來。
“我吩咐廚房煮了粥,一會送來。”
正說著,新枝就端了粥進來了。東方淩好好兒將一整碗粥都吃下了,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司徒雪支著頭嗔道:“你不回來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害我好生擔心。”
新枝在一旁搭腔:“是啊,家主,夫人都急壞了。聽說你生了病在相府,夫人馬不停蹄的就趕過去了,還衝君上和柳公子發了好大的火呢。”司徒雪示意新枝不許再說。
“你和柳洲言起衝突了?”
“沒有,我知道他們是你的拜把子,就說了一句就帶你回來了。”司徒雪瞪她,“怎得,還不允許我說他們麽?”
東方淩笑了:“說便說了,隻是生病是我自己身子不好,與他們無關的。”
“我怎麽不知道這個道理,就是覺得你受了委屈,我心裏也不舒服。”司徒雪說著,眼圈就紅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會好好兒照顧自己的,你也別總覺得我吃虧。我們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的。”東方淩聲音越發溫柔起來。
“怕就怕,他們是要將你養肥了才下嘴。”司徒雪恨恨道。
“你也別將他們想的那麽壞。”東方淩有些無奈,司徒雪過於敏感了,總是對人缺乏信任感。倒也能理解,畢竟經曆了那麽一場大的家族變故。
新枝又給二人沏了水:“家主快喝點水潤潤嗓子吧,奴婢聽著聲音都不對了。”東方淩猛地一抬手,果然,脖子上的變聲鎖不見了!
司徒雪見東方淩的臉色不對,問是不是還有地方不舒服?
東方淩轉而笑盈盈道:“怎麽會,我隻是突然想到了些事情。”司徒雪不疑有他。
餘元比東方淩想象中來的要快。
再一次進皇宮,東方淩的心仍舊是不踏實的。楚呈說讓餘元帶著東方淩去禦書房,可東方淩連楚呈的臉都沒見到就手捧香爐被罰跪在了禦書房外,隔著紗縵看著楚呈。
東方淩捧著香爐跪得筆直,她心裏依舊帶著僥幸,希望楚呈不是因為發現了變聲鎖的事而發怒。
龍涎香縈繞鼻端,東方淩聞久了有些暈,可仍舊堅持著。
楚呈隔著紗縵看見東方淩搖搖晃晃的身影,想是東方淩病應該沒有好利索。向餘元施了個眼色,餘元就拿了茶盞掀了簾子過去了。
“東方公子喝點水吧。”
東方淩隔著龍涎香看著餘元,又抬眼去看楚呈,突然俯身深深叩首:“君上,東方淩知錯。”楚呈將手中折子一放:“你錯在何處?”
東方淩繼續叩首:“錯在隱瞞自己的身份,欺君罔上。”
楚呈:“你可知欺君是死罪?是要連你的族人一起受罰的。”東方淩怎麽會不知。
“東方淩雖欺君在前,可東方淩早就已經將事實告知了君上,隻是君上不曾留心罷了。”
楚呈一揚眉,眸底閃過冷色,像是最寒的冰:“東方淩,若是此時你還要自作聰明,可就不是單單死罪那麽簡單的了。”
“東方淩知道,君上可還記得東方淩曾經讓柳洲言送來了一枚香包?”
“記得。”楚呈讓餘元下去拿了過來。楚呈一直好好放著,從來沒有動過,從餘元那裏接來後,楚呈拆開了香包。
裏麵躺著一枚小小的銀珠蝶花,掛著一張寫著“東方淩”三個字的布條。楚呈見了直冷笑:“好你個東方淩,居然背地裏使這種心眼來算計朕!”
見楚呈確實怒不可遏,餘元有些擔心的看著東方淩。東方淩毫不畏懼:“君上明鑒,隱瞞此事確實是東方淩不對,可東方淩自問替君上做事從無二心,望君上息怒。”
楚呈將書案上的變聲鎖丟給東方淩:“朕早就懷疑你了,若不是穩婆將司徒雪流產時的異狀告知朕,朕還不知要被你瞞多久。可還有人知道此事?”
“回君上,除了司徒雪無人知曉。”
楚呈重新拿起折子,不再看東方淩:“下去領罰吧。”東方淩起身向楚呈行禮謝過楚呈不殺之恩。餘元送了東方淩出去,折身回來問楚呈:“君上大氣量,東方公子本該難逃死罪的。”
“她命不該如此。”楚呈看了一眼窗外隨著小太監去領罰的東方淩,又道,“吩咐慎刑司責罰輕一點,東方淩身子骨不好。”
餘元輕輕笑著:“是。”
楚呈把玩著手邊的銀珠蝶花。他還不知道,心裏好久以來的陰霾一一被驅散,升起了明媚的光亮。
東方淩也知楚呈絕對不會重罰自己的,隻是在宮中水牢中坐了一下午就被放出來了。放出來之後,餘元立即帶人捧了各類參湯薑湯等一種補品來,一盞一盞看著東方淩喝完,又叫人抬著一堆補品將東方淩送出了皇宮。陣勢大的像是哪位妃子出宮一般。
東方淩半是無奈半是感動,沒想到楚呈那種大冰臉對她還是不錯的。隻希望自己不會因為補品喝多了流鼻血。
司徒雪見東方淩大包小包的將補品帶回來,責怪道:“拿這些東西回來做什麽?府上什麽都不缺,補品不能亂吃的。”
不愧是毒醫之後的司徒雪,連東方淩拿出嬰兒手臂粗細的紫參來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繼續數落她。東方淩隻得說是人送的,誰知道司徒雪更加不依不饒了。
“禮也不是亂送的,這麽多補品可不是你身子骨受得了的,這送的是毒藥還是補品?”
東方淩被司徒雪說的也有些好笑,楚呈和餘元都是實心眼,說送就送了,完全不顧及能不能派上用場。
司徒雪說了一會兒,見東方淩隻是笑,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柳公子來過,說是要請你去踏雲軒。”
“那他現在呢?”東方淩挑眉,這兩個人怎麽輪著番來找自己。
“說是在踏雲軒等你。”
東方淩想了想,柳洲言找自己應該不會是壞事了,於是欣然前往。
東方淩到時,柳洲言已經等候多時了,拿著筷子百無聊賴的敲著碗沿,一桌的菜幾乎涼透了。東方淩歉意地朝柳洲言笑了笑。
“方才出去了,久等了。”
柳洲言幾乎是望眼欲穿,一見東方淩來,就連忙讓侍候的人又將飯菜熱了一遍。東方淩坐在柳洲言身邊,“有什麽事麽?”
柳洲言將桂花釀推到東方淩手邊,見東方淩沒有要喝的意思,直接抬手為東方淩倒滿了一杯:“憐舟走了。”
“嗯?所以你是約我出來是慶祝的?”
柳洲言苦笑:“我若是真這麽沒心沒肺就好了。憐舟姑娘走了,我覺得有點愧疚。”
“憐舟姑娘本就不是你的附屬品,她走便走了,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想來是燕憐舟想通了,東方淩沒嚐過桂花釀,小口小口的飲著,倒是出乎意料的清甜。
“嗯,若是她能想開,我也算功德一件。”
“你哪來的功德,你沒有毀了人姑娘家的前程就算是功德了。”東方淩又小口嚐了嚐桂花釀,桂花的香氣充盈於口中,說話間都是唇齒留香。
柳洲言想想也是,也不與東方淩爭辯了,夾了一筷子板栗燒野雞給東方淩:“我本就不是值得人托付終生的良人。”
東方淩一顆栗子還在口中沒有咽下去,見他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情緒,比平日裏多了幾分落寞,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柳洲言……你怎麽了?”
柳洲言戳著白瓷碗裏的菜心,似乎有些走神:“嗯?你方才說了什麽?”
東方淩將栗子慢慢嚼碎咽下,“沒什麽。要出去走走麽?”
柳洲言總算聽見了:“好。”
東方淩沒想到的是,柳洲言帶東方淩去的是之前與楚呈去過的桃花庵。可她更沒想到的是,他們要見的不是滿林的桃花,而是一尊冷冰冰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