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9章 一死一生,傳承不滅
人體內有兩種生命能量，第一種是幾乎不可逆的，俗稱陽壽。第二種才是元氣。隻有在某些極特殊條件下，第一種不可逆的生命能量，才能得到一定程度的補充，比如服用了某些延年益壽的天材地寶，或者必死之症被治愈，第一種生命能量失去壓力，進行反彈。
哪怕陳宇在黃河的時候，由於暴怒，也用折壽的方式強行提升過戰力。
事後，陳宇的壽元，卻補回來了許多。一來，是陳宇年輕，壽元長久，經得起折騰。二來，陳宇是武者，體魄強健，能吸收大量天材地寶和老靈根。
三來，當時陳宇強行提升戰力沒有突破一個閾值，戰後，第一種生命能量幸運地進行了反彈，找補回了他大量壽元。
陳宇的情況比較特殊，占據了所有幸運要素。
眼前的林遠山老神醫，卻沒有這麽幸運。
他既不是年輕人，也不是武者，體內第一種不可逆的最純粹生命能量被消耗到了這種地步，也絕沒有了反彈的可能性。
沒有人能活到三百歲。
七十歲年紀頂著三百歲軀體的老神醫，必死無疑。
即便如此，他仍然自告奮勇，要替代陳宇，幫溫雅梳理體內元氣。
陳宇的眼眶一瞬間通紅，能言善辯的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老神醫……”陳宇想越過阻隔在他們之間的病床，用手去攙扶老神醫。
老神醫廢了好大力氣才輕輕搖頭，讓陳宇別碰他。
現在他還能站著，已經是奇跡了。
別說陳宇碰他一下，哪怕是一陣風吹進來，都能把他吹到、吹死。
陳宇嚇得急忙收回了手，如同一個孩子般不知所措。
在老神醫麵前，陳宇可不就是個孩子麽？
陳宇的醫術基礎，是老神醫教的。陳宇的道家心法是老神醫傳授的，陳宇的元氣，是在老神醫指導下，成功激活並加以穩步修煉的。
最重要的是，老神醫屢次身體力行，告訴陳宇什麽才是一位好醫生。
什麽，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陳宇野路子出身，無父無師，他隻承認老神醫算是他半個師父。
沒有老神醫的以身作則，陳宇斷然不可能接手華夏醫療協會這個爛攤子，就算接手了，他大概率跟著一群神醫一起撈錢，才懶得講什麽醫德。
正因為有老神醫，陳宇心裏才能有一杆稱，通過不懈努力，把華夏已了解會，打造成今日這般海清河晏的醫學聖地模樣。
這一日，陳宇一路走來的榜樣，一座燈塔，注定要燃盡了。
在老神醫坐輪椅來的時候，陳宇已經預料到今天會是傷痛的一日。
可真到了這一刻，陳宇又發現，自己並沒有準備好。
在所有人淚眼朦朧的注視中，將要燃盡的老神醫宛如風中搖曳的燭火，一厘米一厘米彎腰，用了足足二十分鍾，才把枯枝雙手搭在溫雅的身上。
懸壺濟世的老神醫，這支蠟燭，要燃燒最後一次，照亮最後一個病人。
他燃燒自己的骨髓、血肉，操控自己最後的純粹本源生命能量，將其通過手掌，注入溫雅體內，幫溫雅疏導體內積聚太多的元氣。
溫雅體內的海量元氣被帶動、流通，她整個人都藥香撲鼻，令人陶醉。
但所有人口鼻中聞到的，隻有令人作嘔的腐爛臭味。
老神醫活煉了自己，他幹癟鬆弛的皮囊下，為數不多的腐肉、經絡血管、骨髓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他的五髒都因為極度痛楚，擰在了一起，混成一團腥臭爛肉。
老神醫把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座焚屍爐，焚化的，正是自己的身體。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榨幹自己最後的價值，擠出最後一絲生命能量。
陳宇想過衝上去替代或者幫助老神醫，但想了想，終究沒有上去。老神醫已經救不回來了，他上去幫忙或者取代，反倒會使老神醫的落幕不夠圓滿。
“砰！”滿屋子啜泣聲中，溫雅的心跳，猶如炸雷，震撼了在場之人。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
很快，溫雅的心跳聲，恢複到了正常人類的頻率。
自打黃河一戰，溫雅代陳宇受死後，她始終都沒有心跳。
陳宇喂了她半顆天材地寶黃中李後，她曾自主呼吸過一段時間，但後來由於心髒長時間不跳，呼吸又漸漸停止了。
今日，她終於恢複了心跳。
有心跳的人，才配叫活人。
“砰砰！”溫雅的心跳愈發強筋有力，很快，她再一次自主呼吸了！
正常的心跳，正常的自主呼吸，體內一係列的髒器都在心髒的帶動下重新工作，照常運轉，血液流通也趨於穩定了。
她已經是個活人了。
她之所以沒有醒，是因為她睡著了。
變成活人五分鍾後，她開始打呼嚕。
百醫大陣為她體內注入的元氣實在太多，陳宇給她準備的藥材也過於奢侈了，她現在的症狀是明顯的‘補過頭了’，需要身體加班加點，消化一陣子。
在消化和吸收結束前，她會一直昏睡。
溫雅會恢複心跳，自然是老神醫然燃燒自己，為她疏導體內元氣的功勞。
也正因此，溫雅恢複正常後，沒有人笑得出來。
在溫雅心跳恢複的一刹那，體重已經不到三十斤的老神醫，轟然倒塌了。
幾百人圍了上來，嚎啕大哭。
老神醫已經停止了呼吸，但還沒有死。
他的眼皮都睜不開了，需要陳宇用手指撐著眼皮，他才能看清。
當然，也看得不是太清楚，他的視力已經退化到隻比盲人強一點的級別，視野裏僅有一團團模糊的光影。
老神醫能感受得到，抱著他的，是陳宇。
在他身邊流淚的，是他閨女林婉怡。
在人群四周，還有他從寧海濟世堂帶來的徒子徒孫們。
老神醫這輩子的一點掛念，都來了。
他沒什麽遺憾的了。
老神醫無牙的嘴微微裂開，露出幸福滿足的笑容。
已經說不出來話的他，用嘴型告訴所有人：無需悲傷，他一點都不遺憾。
有死有生，方有傳承。
他看到了光明，完全可以含笑辭世。
他死，溫雅活。
他死，病人活。
一死一生，傳承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