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拜堂
第92章 拜堂
鑼鼓聲鞭炮聲再次響起,羅夫人幫幼菫戴上鳳冠,蓋上銷金紅蓋頭,披上蹙金綉雲霞翟紋霞帔,霞帔下端墜著金帔墜。
程紹背著幼菫上了花轎,她沒有兄弟,便由舅舅背著上了花轎。
顧氏掀開轎簾跟幼菫道別,幼菫抓住她的手,悲從中來,淚如雨下,「舅母……」
顧氏知道蕭甫山去了趟落玉軒,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他臉色冷峻陰沉,沒了剛進門時的和煦,她擔憂不已,低聲叮囑道,「男人都是要哄的,莫要跟他擰著來……」
顧氏還要再說幾句,羅夫人上前笑著提醒道,「吉時已到,該起轎了。」
鞭炮聲又一次熱烈起來,嗩吶聲歡快,轎子被系紅腰帶的侍衛抬了起來,隨著嗩吶聲晃晃悠悠地離去了。
紅紅的銷金蓋頭下,幼菫看到身前的蹙金綉雲霞翟紋霞帔,莊嚴華貴的紫色,金燦燦的金線刺眼。手中抱著鳳凰戲牡丹寶瓶壺,瓶口用紅綢布五綵線封著,裡面似裝了不少東西。手腕越發疼痛,掀開嫁衣寬大的衣袖,露出一截潔白如玉的皓腕,手腕處已是青紫一片,觸目驚心。裴弘元他已失了理智,也不知後面還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蕭甫山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面,面無表情,她方才在轎中哭的悲切,他是聽見了的。
一路走了半個多時辰,鞭炮和嗩吶相隨,外面傳來張媽媽的聲音,「小姐,到榮英衚衕了。」
幼菫正襟危坐,聽到外面傳來鑼鼓聲和震天的鞭炮聲。轎子平穩地停了下來,有人唱禮,三箭定乾坤,蕭甫山對著花轎連射三支桃木箭,驅走天煞、地煞和轎煞。
壓轎,羅夫人掀開轎簾,和另一位全福人劉夫人一起扶幼菫下轎,地上鋪著紅氈。大門口跨馬鞍,二門口跨火盆,一路有人撒著五穀雜糧、栗子、棗、花生,全福人不停地說著吉祥話。
兩位全福人扶著幼菫到了議事大廳前,先跪接了皇上、皇后和庄貴妃的賞賜。
她的手裡被塞了一個大紅綢,紅綢的另一端被一隻寬大的手牽著,引著她過了一道角門,又過了內儀門,走進了正堂。透過紅蓋頭下面的縫隙,幼菫看到一雙大大的皂靴,還有大紅色的吉服衣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嫁衣繁瑣,鳳冠很重,每一次起身蕭甫山都會扶她起來,她站穩了才鬆開手。他的手寬大幹燥,平穩有力,似乎帶著一種綽綽有餘的從容。
拜堂之後,蕭甫山牽著她的手,入洞房。從正堂到新房的路很遠,二人並肩而行,嫁衣闊袖下面,蕭甫山的手握著她的,不輕不重,卻又很堅定。昏黃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二人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這段路似要走到天長日久。
到了新房,羅夫人接過幼菫的手,扶她坐到床中央大紅羅帳內,羅夫人笑道,「新郎官也要上床,坐到新娘子旁邊。」
蕭甫山上了床,高大的身軀緊挨著幼菫坐下,幼菫覺得自己坐在床中央,給他留的空間太局促了些,便往旁邊挪動了一下,又整理了下嫁衣,她的衣擺便壓在了蕭甫山的上面。
羅夫人咯咯笑了起來,「哎呀,看來你們家是要新娘子當家做主了!」新房裡的幾位夫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幼菫楞了,什麼情況?這一路她都是暈乎乎的如牽線木偶一般,全然不知道做的是什麼,又有什麼講究。
蕭甫山看著紅蓋頭下一動不動的一小團,說道,「她想當家做主那就聽她的吧。」
他竟然這麼說,寵溺又鄭重。
新房裡又是一陣笑聲,「榮國公真是寵愛新娘子呢!」
劉夫人拿了桿喜秤,「新郎官掀蓋頭了,看看新娘子花容月貌!」
蕭甫山接過喜秤,緩緩掀開銷金蓋頭,鳳冠下是一張緋紅美艷的臉,輕垂著眼瞼,睫羽輕輕顫動著,在大紅嫁衣的映襯下,攝人心魂……
他心中暗嘆,又有誰能抗拒的了。
新房內傳來低呼聲,劉夫人讚歎道,「新娘子真是嬌美動人呢,新郎官都挪不開眼了!」
接下來是喝合巹酒,又將二人的頭髮各剪了一縷纏繞結在一起,一個身穿綠色折枝紋褙子的丫鬟拿了個荷包裝了起來。
劉夫人又端了碗餃子過來,喂她吃,幼菫吃了一口,是夾生的,劉夫人問道,「生不生?」幼菫低聲道,「生的。」劉夫人朝蕭甫山眨眨眼笑道,「新郎官聽到了啊,新娘子說生的。」
蕭甫山低頭看著她,聲音沉沉,「聽見了。」
一整套程序下來,天色已暗了下來,幾位夫人象徵性地鬧了一下,便都離去了。
屋裡有蕭甫山吩咐那綠衣的丫鬟道,「把夫人的貼身丫鬟叫進來服侍。」
他俯身對坐在床上的幼菫道,「我要去外院招待客人,你一會也吃些東西。」他的聲音里一直聽不出情緒。
幼菫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臉離她很近,臉上也是平靜如水,沒有喜悅也沒有怒氣,幽深的眼睛里毫無波瀾,她看不懂……
她身上馨香誘人,明明是清澈純粹的眼神,微揚的眼角卻含著一股媚色。蕭甫山情不自禁輕輕親吻她的額間,細若凝脂,嫩滑誘人……頓時氣血翻湧,他直起身子,閉眼深吸一口氣,嗓音微啞,「我先出去了。」
他大步出了新房,沒有回頭。
幼菫額頭火辣辣的,似被火灼燒過一般,直到青枝和沉香過來和她說話,才回過神來。
幼菫問道,「你們是住哪裡?」
青枝笑道,「奴婢們就住后罩房,張媽媽、我和沉香都是單獨的房間,大丫跟我住一起。張媽媽現在帶著她們幾個在整理箱籠。小姐日常用的東西一會紫玉就拿過來歸置好。」
沉香給幼菫倒了一杯茶,笑著提醒,「以後要稱呼夫人才是。」
青枝笑,喊了十多年的小姐,她一時還真難改過口來。
被稱夫人,她更是不習慣,幼菫道,「先幫我把鳳冠摘下來,累得我脖子疼。」鳳冠看著華美,卻是有好幾斤重,戴著很辛苦。
摘了鳳冠,青枝幫幼菫按摩著脖子,幼菫端詳著新房內的布置。
新房安置在西梢間,她坐的是一張紫檀木千工拔步床,攢海棠花圍,頂部的楣板浮雕折枝牡丹紋,大紅的被褥,大紅的羅帳,四角掛著香囊。床前的圍廊還掛了一層大紅色的帷帳,此時是束在了兩邊。圍廊右邊安放二斗二門小櫥,上面擺著一個沉香木雕刻而成的麒麟,散發著沉靜而高雅的清香,上方是掛著一盞琉璃羊角宮燈,踏步上鋪著紅底寶相花團紋的羊毛地毯。
床外西邊是一張紫檀木梳妝台,再過去是一張几案,上面擺著捲雲紋青瓷燭台,燃著兩支嬰兒手臂粗的龍鳳花燭。南面靠窗是一張羅漢床。
槅扇打開,從外面進來一個身穿檀色褙子的婆子,後面跟著兩個丫鬟抬著一桌席面進來。婆子上前福身請安,「老奴姓曲,是老夫人指過來在房裡伺候夫人的,國公爺讓老奴給夫人送一桌席面過來。」
幼菫微笑道,「辛苦曲媽媽了。」
曲媽媽看著面若芙蓉的幼菫,臉色微動,「夫人若有什麼吩咐,只管跟老奴說。」她話里的意思很明白,以後這個院子她是管事媽媽。
幼菫不動聲色道,「一會給我送些熱水過來,我要沐浴。」
青枝遞給她一個荷包,曲媽媽應了下來,謝了恩退下了。
兩個丫鬟將羅漢床上的炕桌換下來,將席面擺上去。又過來跟幼菫請安,先前就在房中伺候的那個綠衣丫鬟叫綠芙,另一個丫鬟叫紅芙,模樣都長的很標緻,綠芙嗓音清潤如水,「夫人,晚膳擺好了。」
幼菫看了看,鳳尾魚翅,八寶野鴨,清蒸魚,雞絲拌金針,清湯麵……擺了滿滿一桌子,規格很高,很豐盛。她現在卻沒有什麼胃口,給了賞錢讓她們退下去了。
有婆子抬了熱水過來,梢間旁的耳房做了凈房。青枝和陳香服侍幼菫脫了嫁衣,脫了一層層衣裳,青枝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青紫,驚恐道,「小姐,這可怎麼好!」
幼菫坐在泡著玫瑰花瓣的浴桶中,微微閉著眼睛,平靜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國公府我們初來乍到,你們定要謹慎,莫跟她們爭一時長短,我現在的情形……也不見得能護得住你們。」
沉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青枝卻是知道的,哪個男人接受得了這個,何況還是凶名在外的榮國公?青枝拚命忍住眼眶裡的淚水,「我去拿藥膏。」出了耳房,眼淚才掉了下來。
青枝去后罩房找紫玉和素玉,把幼菫貼身用的箱籠抬到了正房,從裡面找出了去淤的藥膏,讓他們倆先歸置著,拿著藥膏進了凈房。
將藥膏塗到幼菫手腕上,青枝不停地輕輕按摩著,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淤青去掉。幼菫嘆了口氣,「青枝,夠了,不用再按摩了。他什麼都看到了,還差這個嗎?」
青枝卻不肯停手,也不說話。
泡完澡,沉香服侍幼菫換上了一件大紅色杭綢小襖,米白色的夾褲,臉上塗了香膏,頭髮隨意挽了一個鬆鬆的髮髻,插著一根白玉簪。就是日常她在落玉軒睡前的裝扮。
房間已經重新收拾了,兩床大紅色鴛鴦戲水的錦被並排鋪好,大紅並蒂蓮紋的枕頭緊緊挨在一起。幼菫看著那對枕頭,想到今晚要和他睡到一起,心慌的厲害。
外面傳來請安的聲音,「國公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