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對策

  第88章 對策 

  蕭甫山深吸一口氣,收斂了氣勢,「讓他們進來吧。」 

  程紹和程縉都是第一次到榮國公府,只見蕭甫山的外書房布局嚴正冰冷,黑色大理石的地面,正面是黑檀木的太師椅和几案,下面兩排十二把黑檀木交椅規規整整的擺在明堂。東西次間和明堂相連,視野開闊。東梢間有個巨大的黑檀木書案,黑壓壓幾排黑檀木多寶閣,僅有的幾件擺件也是烏沉沉的,一絲別的顏色也無。西梢間有黑檀木浮雕竹紋的槅扇阻隔,應是臨時休息用的內室。 

  二人一進了外書房便覺得渾身冰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程紹今日在朝上被皇上訓斥,幸而馬上就要春闈了禮部繁忙,還未被罷官免職。 

  蕭甫山請二人入座,「現在皇上在氣頭上,只要還未被免職,就有迴旋餘地。」 

  程紹臉色灰敗,嘆了口氣,「是下官持身不正,給了別人攻訐榮國公的借口,是下官連累您了。」 

  蕭甫山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本公也不怕這些。只是皇上對幼菫也起了不喜之心,親事恐有變數,我們需想想對策才是。」 

  二人聞言面露詫異之色,程縉急急道,「若是皇上藉此收回賜婚旨意,堇兒這輩子就完了!」 

  蕭甫山道,「我必會盡我所能護著他,還望二位大人無論如何都要支持我和堇兒的親事。」說著站起來抱拳向二人躬身行禮。 

  二人忙起身避開,他們比榮國公更著急啊,榮國公大不了另娶便是,幼菫呢?一個被皇上否定了的女子還有誰敢求娶? 

  幼菫把襁褓的綉樣畫好了,畫了兩幅,帶來給顧氏看。一副是麒麟和祥雲,一副是兩隻憨態可掬的小狗,正在追逐嬉戲。 

  顧氏拿著綉樣愛不釋手,細細摩挲著,眼睛里洋溢著母性光輝,贊道,「真是好看,用色也特別,一樣的麒麟祥雲,怎你就畫得這般不一樣。還有這兩隻小狗,還能這麼個畫法,靈動可愛的很。今年是狗年,用這個正合適。」 

  幼菫笑道,「舅母若是喜歡,我再畫兩幅送過來。」 

  顧氏笑著撫了撫她柔軟的頭髮,「不必了,接下來有你忙的。晚上你再過來一趟,我有事跟你講。」 

  顧氏一臉神秘的樣子,幼菫很奇怪什麼事不能現在講,非要拖到晚上。 

  程縉回來了。幼菫見程縉臉色很不好,眉頭緊鎖,便想告辭離開。程縉卻把她叫住了,「堇兒你留下,我跟你說幾句話。」 

  顧氏見狀讓下人出去,關了房門。 

  程縉坐在太師椅上,把今日朝上之事跟幼菫講了,說道,「榮國公和我們都在想法子,不過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 

  蕭甫山最終還是被牽連了……當初若不是她相求,他也不會冒險行事,陷身泥潭。幼菫深深嘆了口氣,她自己也覺得她命中帶煞,蕭甫山似乎也被她害了。 

  現在皇上有了收回聖意的意思,蕭甫山卻不肯放手,不知是因了那一句好好過日子的承諾,還是因為他需要這門親事來應付蕭老夫人。 

  幼菫問道,「若是皇上收回賜婚旨意,我便不能和榮國公成親了嗎?」 

  程縉嘆了口氣,「自然不能了,皇上既然收回了旨意,那就是不同意你們倆成親了。若是皇上拿你婦德不修作借口,那才是大麻煩……」若是那樣,幼菫此生只能青燈古佛相伴了。 

  幼菫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原以為若是不能成親了,對她來說也未曾不是好事,有把劍懸在頭頂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回了落玉軒,發現落玉軒很熱鬧,丫鬟婆子進進出出的把一個個紅漆箱籠往外抬,青枝手裡拿著單子指揮記錄著,幼菫詫異道,「青枝,這是在作甚?」 

  青枝迎了上來,笑道,「大夫人讓把所有的嫁妝都集中到前院去,小姐的嫁妝太多了,免得到時手忙腳亂出了差錯。」 

  這也太早了些,離成親還有一個月呢。 

  沉香正在房裡整理著幼菫的衣裳,見幼菫進來,笑著迎了上來,「小姐,肚兜綉好了,您看看。」 

  炕上疊放著幾個鮮艷嬌嫩的潞綢肚兜,這都是準備婚後用的,幼菫拿起來心不在焉地看著。 

  沉香笑著一一給介紹,「翠綠喜鵲登枝是紫玉繡的,紫玉說還要給您綉個海棠紅的。粉色並蒂蓮是寒香繡的,您看這蓮花跟真的似的。杏紅色富貴牡丹是依香繡的。大紅色綉鴛鴦戲水的是奴婢繡的,奴婢把線劈成十六股,穿著舒服。」 

  幼菫摸著紅艷艷的肚兜,上面的鴛鴦戲水綉紋細密精緻,栩栩如生,沉香的綉藝的確了得。這件肚兜是打算成親那日穿的,也不知還能不能穿得著。 

  幼菫勉強笑了笑,「繡的很好,難為你這麼仔細。」 

  沉香笑道,「奴婢別的也不會,也只會做點針線了。大夫人讓奴婢們今日就把小姐要帶去國公府的東西收拾好,說是下午來檢查。幸好成衣鋪子手腳利索,衣裳喜被都送過來了。」 

  沉香看幼菫情緒似不是很好,也不再多言,將肚兜都收到了箱籠里。 

  寒香進來給幼菫斟了茶,上了葯膳,面無表情的,也沒有說話,又施施然走了。 

  幼菫皺皺眉頭,寒香來了三個月了,小姐的做派一直沒改掉,她倒也沒要求她們非要對她卑躬屈膝的,最起碼的恭敬還是要有的。 

  幼菫問紫玉,「寒香平日里都做些什麼?」 

  紫玉答道,「除了做些屋子裡的洒掃,便是待在廂房裡看書,小廚房她是從來不進的,她晚上還會躲在被窩裡哭。」紫玉素玉和寒香住一個屋裡。 

  從高高在上的小姐淪為奴婢,也是可憐人,她現在也沒心思跟她計較這些。 

  幼菫整理了一下思路,現在是有三個問題:一是程紹被訓斥,後面可能還要被問罪;二是榮國公包庇罪;三是她被皇上質疑婦德不修,賜婚可能被收回。 

  一切問題都是程紹行賄引起的,程紹如何為自己洗脫罪名,獲得皇上諒解是關鍵。 

  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功折罪。 

  具體要怎麼做呢?幼菫倚著迎枕,陷入了沉思。 

  炕桌上放著一本《西域志》,幼菫視線落到上面,突然靈感一閃。程紹是禮部的,他自然是要和書打交道的,她現在正在做的活字印刷術不就是很好的一個大功勞嗎? 

  幼菫興奮地下了炕,穿上毛茸茸的拖鞋就往書房跑,從多寶閣上取下拓字的鐵板,版型還沒有拆掉。 

  幼菫又找出拓印的那幾頁詩稿,如同寶貝般抱到懷裡,咯咯笑了起來。正在書房裡打掃的素玉愣愣地看著她,不知道小姐怎麼樂成這樣了。 

  幼菫讓紫玉帶上鐵板和書稿,打聽到程紹在前院,樂滋滋地去了前院程紹的書房。 

  程紹正在和程縉商議對策,一籌莫展,看到幼菫過來很意外,她是很少來前院的。 

  幼菫拿了一頁詩稿給他們看,「大舅父、二舅父請看,這頁詩稿如果要抄寫一百份,需要多久?」 

  程紹接過詩稿,讀了兩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不禁面露訝然之色,迫不及待地繼續讀下去,情緒越來越激動,讀到最後竟熱淚盈眶! 

  程縉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聽了一遍不過癮,想拿過詩稿來自己看,程紹卻不肯鬆手,程縉又怕弄壞了詩稿不敢用力搶奪。「大哥,讓我看看。」 

  程紹卻不理會他,反覆喃喃道,「行路難,行路難……是啊,真是很難……」「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哈哈哈……」 

  程紹這一年來的心境不就是如此嗎?有滿腔的志向卻不得施展,違背心意得來的官位又讓他如坐針氈,直至今日事發,心中鬱悶又與誰道說? 

  程縉只得跟在程紹的後面探著脖子看詩稿,程紹來回踱步,他看的很是辛苦。 

  紫玉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兩位老爺完全沒了素日里的嚴肅穩重,跟瘋癲了一般,畫面有些滑稽搞笑。 

  待得程紹冷靜了下來,尷尬地整理了下儀容,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堇兒啊,這首詩是何人所作?」 

  幼菫還從來沒有見過程紹如此失態的樣子,他平時總是一板一眼的,她調皮笑道,「是大舅父您作的啊。」 

  程紹板著臉催促道,「開什麼玩笑,快來說說,是不是韓院長的詩作?」 

  幼菫卻賣起了關子,「這個問題我一會回答您,大舅父您先說一下,這頁詩稿如果要抄一百份需要多久?」 

  程紹著急她的答案,也不計較她的失禮,「一個人抄得兩個三時辰吧。你問這個作甚?」 

  幼菫笑眯眯道,「若是讓我來,一百份頂多半個時辰就好了。」 

  程紹哈哈笑了起來,「堇兒開什麼玩笑,你寫字再快也不能半個時辰就抄完的。」 

  幼菫也不多作解釋,讓青枝磨墨,然後將鐵板上刷上墨汁,鋪上一頁紙,按壓了一下,輕輕取下來,交給程紹看。 

  程紹看著跟自己起先拿的那頁一模一樣的書稿愣住了,這個速度下來,的確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拓印完一百份了! 

  幼菫給他們詳細解釋著字塊和模具的來歷,又說了詳細的用法。笑道,「二位舅父覺得此法印書是否可行?」 

  太可行了! 

  他們偶爾會拓印碑文,但從沒想過刻了模子拓印書籍!為何書鋪里的書那麼貴,一般人家買不起?就是因為每本書都是一個字一個字抄下來的,一本書抄完不知要多少個日日夜夜。若是能拓印,這效率得提高多少! 

  程紹如獲至寶,拿著鐵板仔細端詳,贊道,「堇兒真是天資聰慧,能想出這麼奇妙的法子來。」 

  幼菫笑道,「這個是大舅父想出來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程紹糊塗了,幼菫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什麼都說是他做的。 

  程縉卻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她當初不也是這樣把引進土豆的功勞推給自己的嗎?是了,大哥若是有了這個功勞,將功贖罪,皇上的怒氣也會消散許多,也無法再藉機質疑榮國公和幼菫。 

  待聽了程縉的解釋,程紹才恍然大悟,幼菫這是在救他!他都忘了幼菫做的詩曾在京城引起過轟動,他都忘了幼菫還是個名動京城的才女。 

  幼菫止住了程紹的慚愧之意和感激之情,拿著模板跟他們說起來使用方法,還有一些注意事項,又說道,「現在字塊已經在燒制了,全部做完估計得一兩個月的時間,具體情形一會燒瓷器的老闆來了您跟他談。」 

  用過晚膳,幼菫又去了苜蓿園,她是真的很好奇顧氏要幹啥。 

  顧氏見幼菫來了便一直笑眯眯的,讓丫鬟婆子出去,拉著幼菫的手笑道,「看樣子你的親事不會有變了。讓你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你的親事定的是二月初一的日子……」 

  納尼?幼菫愕然,抓住顧氏的手,「二月初一?!不是二十八嗎?」 

  顧氏安撫道,「你別急,這是當初你兩位舅父跟榮國公私下裡定好了的,我和你大舅母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榮國公著急把你娶回去,真是一日也多等不了了。」 

  幼菫石化了,這也太著急了!還有兩天就要上花轎了她這個新娘子才知道,也真是匪夷所思。難怪程紹催著讓月底之前把嫁妝喜被一應物什都準備妥當了。 

  幼菫無奈道,「怎還瞞得這麼緊,連讓人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顧氏笑道,「榮國公怕皇上再出變故,若不是正月里不好成親,他正月里就把你娶回去了!」 

  顧氏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幼菫。 

  幼菫隨手翻開看了眼,瞬間臉通紅,被燙著一般扔到了一邊,裡面畫的春宮圖! 

  顧氏也有些尷尬,含蓄隱晦地跟幼菫講起來洞房花燭夜要做的事,說到最後自己臉也是紅彤彤的。幼菫好歹是前世見過世面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顧氏說得雖隱晦她也是聽的明明白白的,腦海中出現蕭甫山的一張禁慾俊臉,幼菫感覺血直往臉上沖,皮膚要裂開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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