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退親

  第59章 退親 

  雪下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日,地上的積雪已能沒過膝蓋。 

  也不知道顧晉元昨日是不是在程府住下了,他是去勸說舅父了嗎?他也沒說清楚。 

  幼菫有心出去堆個雪人,卻被張媽媽攔下了,只能在屋裡隔著槅扇看著她們堆,在屋裡烤著爐火賞雪也是件很愜意的事情。 

  幼菫等了整整兩日,也不見有什麼消息傳來,不禁暗笑自己是異想天開了,親事哪是想取消就取消的。明日便是初八了,她終還是要和程瓚定親了。 

  到了傍晚時分,雪又下了起來,二夫人顧氏冒著雪來了落玉軒。 

  程瓚病重了,躺在床上一直昏迷著,脈象虛兇險,請了好幾個大夫也沒瞧出什麼緣由,已經兩日了,灌了湯藥也不見起色,現在一直靠著參湯吊著性命。 

  若是一直這樣,怕是要不好。 

  顧氏擔憂地看著幼菫,「你大舅母說是因要和你定親,被你克的,正和大老爺哭鬧呢。人命關天的事,大家也都心裡沒了底……」 

  怎會突然就病重了呢?幼菫忽然想到了顧晉元,「大表哥是什麼時候病的?」 

  「初五那天晚上,應是半夜發病的,昨日早上他的小廝發現的。」 

  顧晉元是初五上午來的程府,晚上程瓚便出事了,幼菫不得不懷疑是他做了手腳。他說這親事不會成,可她沒想到他的法子是要了程瓚的命。 

  她不禁齒冷,程瓚和顧晉元年齡相仿,又同在松山書院求學,每日相處是最多的,他怎下得了狠手?顧晉元平日里陰冷,她也只覺得是性情冷淡,現在卻覺得是陰狠無情。她很後悔,那日如若她說自己是歡喜的,顧晉元應就不會如此行事了吧。 

  她想去找顧晉元,若是他做的,他應有法子救回程瓚。他現在在程府嗎?幼菫不敢直接問顧氏,怕引起她的猜疑,便曲折打聽,方知顧晉元問清了婚約之事當日便走了。 

  「你和瓚兒的親事……我看你大舅父似是猶豫了……」 

  「舅母,親事作罷吧。說不定大表哥真是被我害的。」親事取消了,顧晉元會停手了吧,程瓚還能好起來嗎? 

  顧氏嘆息,「你的親事怕是更艱難了。」 

  程瓚和幼菫的親事最終還是作罷了,但結親的事早已是傳開了的,畢竟程瓚也是京城數得著的翩翩佳公子。程家對外的解釋是八字不合,可坊間還是有了很多揣測,其中一樣就是克夫。 

  兩日後,昏迷了四日的程瓚醒過來了,眾人在驚喜之餘,卻對幼菫克夫之事又多了分肯定。若不是幼菫克夫,此事也太過巧合了些,馬上要定親了程瓚便病重了,親事取消了程瓚便醒了。 

  程瓚看著程紹和王氏,目光哀傷,「父親,母親,親事怎能說退就退了呢?祖母的遺願你們不管了嗎?」 

  王氏幾日下來已是憔悴不堪,幾近崩潰,凄聲道,「難道你讓我們眼睜睜看著你死嗎?我原本就說她命硬,你偏不聽,如今卻差點丟了性命。瓚兒,你就醒醒吧……」 

  程紹沉聲道,「此事莫再議了。天意如此,你祖母會理解的。」 

  程瓚絕望地閉上眼,眼角有淚水滑落,「兒子不怕死的……」 

  程瓚離開了程家,出去遊學了。 

  幼菫這幾日都悶在落玉軒沒有出門,得知消息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好幾日了。 

  幼菫對程瓚心懷愧疚,他是被自己連累了。若沒有她,程瓚此時應過著鮮衣怒馬春風得意的日子。現在正是最冷的時候,也不知他是去了哪裡,那剛剛大病了一場的身子能不能撐得住。 

  王氏如今對幼菫的恨意已是滔天,她冷冷地對幼菫道,「瓚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哪怕豁上我的性命,也要你為他陪葬!」 

  王氏提出要讓幼菫回靜慈庵呆著,程紹程縉和顧氏都沒有答應,王氏便以死相逼。幼菫淡淡說了句,「我回何府吧。」 

  幼菫能理解王氏的愛子心切,程瓚是實實在在被自己害的,她怨恨自己是理所應當的。幼菫也感念程紹他們在這等情形之下還能為自己考慮,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還是一輩子與青燈古佛相伴比較好。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自己總歸是害了身邊一個又一個愛著自己的人。 

  幼菫是想讓身邊的人越過越好,讓這個世界越來越好,再依託他們讓自己過好,這一路走來,日子彷彿讓自己過的更糟糕了,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程紹程縉卻不同意,最後議定了去莊子避避風頭。去莊子是個折中的法子,幼菫還有程府護著,他們定會給她找個合適的好人家嫁了。 

  幼菫明白,這種「合適」無非就是兩相將就,誰也別嫌棄誰的那種。 

  顧晉元也沒再回來過,幼菫想到他還是禁不住心驚肉跳,雖說程瓚沒死,可也是命懸一線,若沒有那參湯,不見得能熬過那四日。顧晉元為了達到目的,也太不擇手段了些。如果他們一直不退婚,不知顧晉元會不會就任由程瓚就此沒命。 

  莊子里長久沒住人,得先派人去莊子說一聲,讓他們收拾著,待那邊收拾好了再搬過去。幼菫還要在程府待上幾日。 

  幼菫現在很少出落玉軒院門了,每日只是在書房整理書稿,心裡不平靜時便抄寫佛經,累了便只在院子里站站,看著門外的竹林發獃。竹葉枯黃,在寒風中簌簌作響,在院子里也能聽的清晰。 

  幼菫心思煩亂,正在默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心經抄寫的遍數太多,她已經能倒背如流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 

  春和樓的掌柜來了,各鋪子都是月初送賬的,現在已是月中。 

  掌柜的叫張安,白胖和氣,見人便帶著笑,請了安,方道,「前些日子雪下的太大了,春和樓後院的廂房塌了兩間,這幾日一直在忙著修房子,其他的屋頂也都檢查修繕了一番。」 

  幼菫問道,「可有人受傷?」 

  張安回話,「正是後半夜睡得香的時候,有兩個夥計被砸著了,已經讓大夫看過了,沒傷著筋骨,養幾日就好了……這雪這般下法,還不知要凍死餓死多少人,來的路上就看到有凍死的乞丐被抬走了。」 

  這雪斷斷續續的下了好幾日,雖沒那麼大了,卻也擋不住天天這麼下著,這可以說是雪災了。今年本來就糧食短缺,老百姓的日子本就不好過,現在無疑是雪上加霜。幼菫問道,「府衙沒有出來施粥嗎?」 

  「府衙門口是設了幾個粥棚,今年糧食短缺厲害,施粥的世家大族也比往年少了許多,只是杯水車薪,吃不上飯的人太多了。」 

  張安又遞上賬本,「這是上月的賬,總共賺了四千六百多兩銀子,頂上往年一年多的了,不過這月估計能差些,這幾日街上人少了許多。」 

  幼菫翻看了一下賬本,盈利很是可觀了,腦中卻忽然想起一句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春和樓的糧食存有多少?能撐幾個月?」 

  張安笑道,「糧食是足足的,每年夏秋收糧的時候,春和樓都會收購足夠一年用的米糧,九月生意好,便又從糧店裡多買了不少,雖說如今生意好了用的多,但撐五六個月足夠的。」 

  幼菫思量了一番,「春和樓若是施粥,是否可行?」 

  張安楞了楞,向來都是官府和一些世家大族大商號施粥,他們這種小店,還真沒有先例。 

  「全京城只有秦家商號一家商戶施粥,他們在全國各地都有糧店自是不怕,春和樓店小,底氣還是太弱了些。每日流水地做下去,用的糧食不是個小數目。」 

  他是不太贊同的,現在最金貴的就是糧食了。 

  「那就再去採購一些米面回來。」幼菫不捨棄,她總要做些事才能心安。 

  張安道,「小姐有所不知,糧鋪的糧食一天一個價地漲,還是被搶空了。如今大雪封路,南方的糧食一時半會也運不過來,各大糧店都已經關門了。秦家商號聲稱剩下的糧食只施粥不售賣了。」 

  幼菫皺眉,京城都是如此,外面還不知是何等情形了。 

  幼菫想了想,「酒樓預留出來兩個月的糧食,剩下的都拿去施粥吧,麵粉若有多餘的,做些饅頭。兩個月,外面的糧食應該能進來了。」 

  張安猶豫,這樣做風險太大了,酒樓若是沒了米糧,只能關門歇著了。「若是到時進不來……小姐不若再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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