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狡猾的丘神績將軍
李賢臥室內。
看著床上的屍體，丘神績滿腹狐疑，一言不發。
倒不是因為李賢之死。這次巴州之行的目的就是為結果李賢性命而來，隻是，居然……會如此之巧？
聽完屬下的報告，瞥了一眼在一旁滿臉悲切嚶嚶哭泣的太子妃，丘神績端詳著手中的藥瓶，陰沉的目光一轉：
“既然他到巴州之後不曾與任何人接觸，那這瓶毒藥從何而來？”
麵對丘神將軍的質問，那金吾衛校尉低著腦袋，戰戰兢兢回答道：“回丘神將軍，屬下等人自長安奉將軍之命後，押送李賢夫婦從那偏僻的陳倉古道一路至此，不曾有任何閃失，這毒藥.……屬下確實不知！”
金吾衛校尉自然不傻，他怎敢將陳倉道醉酒一事如實說出？要知道這丘神績可是出了名的陰鷙狠毒，一旦讓他抓住失職把柄，輕者罰俸降級，重則丟官喪命。
“果真如此嗎？”丘神績環視一圈，剩下五個金吾衛感覺有兩道冰冷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將軍，我等盡忠職守，不曾有半點閃失，請將軍明察！”
當然丘神績不知，就在兩個時辰前，這幾個人早已訂好攻守同盟。
但是，狡猾的丘神績又怎會被幾個最底層的金吾衛給蒙騙過去？
深受武後寵愛和信任的他此刻陷在一種奇異的感覺之中，對於李賢之死，特別是這瓶毒藥，隻要將這六人分開審問，稍加威逼利誘，事情就會真相大白，但是他目前卻不願這樣做。
居然會如此之巧合？
三月之內，不得殺生，不得與任何殺戮之事沾邊，老娘的話猶在耳邊，如今臨近三月期限，原本領命之後還在苦苦發愁如何平衡這兩難之事，到底是忠君還是行孝？萬萬沒想到難題居然如此輕易就被化解了?
丘神績並不迷信，但在一個破廟裏求得的藥丸卻有如此神效？數年中幾乎每日都在抱怨腿疼的老娘自從服用那藥丸之後，腿腳從未有過如此的利索，這一切，都令丘神績萬分驚訝，他還想著，待日後專程去那延壽寺一趟，多捐些金銀，順便好好感謝那裏的和尚。
丘神績看著似乎在熟睡中的李賢，他伸手輕觸了一下他的額頭，手指觸到屍體才有的冰涼感覺，但他跟著摸了下李賢的脖頸，又伸出食指探了下他的鼻息，隱隱約約，似乎還有些餘溫？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假死？
丘神績後退了幾步！
擱往常遇到類似狀況，他隻需動個眼神，就會有人上前將李賢脖頸狠狠扼住，讓他死個幹淨透徹！
但是，李賢貴為王子，曾經的太子，雖然已被廢黜為平民，該有的禮遇還是必不可少的。
侮辱皇族屍首，這罪名可不算輕。
可是，武後將他召入殿前麵授機宜時，暗示的可是非常清楚啊，
“丘神愛卿，李賢謀反一案，偌大的朝廷之中，唯有你才能體會朕的意圖，才能不辜負朕的信任，此次巴州之行，朕賦予你無上的權力，你知道該怎麽辦，現在就去吧.……”
丘神績盯著李賢的屍首，周圍十幾人鴉雀無聲，隻有太子妃悲傷的嗚咽聲。
“他死前都說了些什麽？”丘神績轉過身來對太子妃問道，同時他緊盯著太子妃的麵孔。
“將軍，我夫君這兩日以來一直魂不守舍，從今天早晨，他就不停的在念叨，說什麽一旦爆竹響起，他將受到召喚，後來我果真聽到外邊炸響爆竹聲，然後他.……他就服毒自盡了，嗚嗚嗚.……”
“這鞭炮聲是怎麽回事？”丘神績有些懵逼，此事處處透著可疑，實在令人費解，可是從太子妃的神情舉動來看，這張臉滿含悲慟傷心欲絕之情，絕無半點矯飾之色，按說這夫妻二人終日廝守一起，若是其中有所藏匿，必然會從她臉上看出端倪，或許是這女人善於掩飾？
“回將軍，這巴州民間習俗，如遇喪葬之事，會燃放爆竹驅鬼，想必長安百姓也有此類風俗吧？”縣令在一旁揣測道。
這個解釋倒也合乎常理，丘神績也就沒再追問，
但是！
這李賢真的死透了嗎？
丘神績在一旁盤算了起來。
如果省事，現在就將李賢入殮，然後往土裏一埋，一切萬事大吉，可這件事總感覺不像如此簡單……
“丘神將軍自長安遠道而來，一路勞頓，剛一到巴州就趕上此事，這李賢既然已死，下官這就給他準備後事，將軍您還是請到驛館歇息吧？萬事明日再說。”
縣令也是一番好意。
這李賢人都死了，還是自殺，反正他已無任何顯貴身份，隻要就地下葬，這件事也就了了。
可是丘神績卻遊移不定。
他腦子還有另一件事。
昨日剛到子午道驛館的時候，有傳說長安城又換新君了？
這剛外出數日，長安城中已是巨變，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前程？
生性多疑的丘神績決定不做任何行動，先停屍一天，看看情況會有何變化？再掩埋李賢不遲。
他命令手下金吾衛將李賢臥室包圍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連太子妃都不允許！
侍從已經前往驛館替將軍打前站，丘神績此刻確實感覺到勞累，在享用過一頓酒肉美食之後，他躺在驛館舒服的床榻之上，居然睡著了。
但是在李賢夫婦的居所那裏，事情卻沒那麽簡單，太子妃被禁止靠近丈夫的遺體，這令她勃然大怒，而金吾衛們則分毫不讓，堅決執行丘神將軍的命令，禁止她靠近內宅一步！並且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闖了幾次都被金吾衛推搡出來的太子妃一臉悲傷，坐在宅院門口悲傷的哭泣了起來，周圍人群越聚越多，這事很快就傳到了縣令的耳朵裏，他皺著眉頭，覺得此事太過荒唐，簡直有悖人倫天理-——人家丈夫亡故，姑且不論是被廢黜的太子，即便是平民百姓，總不能連祭奠亡靈都不被允許吧？
巴州縣令自知無力指揮金吾衛，他猶豫了良久，終於鼓起勇氣，決定前往驛館去麵見丘神績。
飲酒之後的丘神績正在呼呼大睡，他甚至還做了一個夢，夢見新皇登基大典正在長安城隆重舉行，朝中所有文武百官都前往大明宮朝賀，而這中間唯獨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