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團長日記（上）
1840年1月27日
父親的馬戲團破產了。
他遣散了全部員工，變賣了所有動物，依舊還不清欠下的債款。於是他選擇了跳進冰湖裏自殺，僅留下一套舊西裝和一隻名叫“傑”的猴子。
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悲傷，或許因為他並非我親生父親的緣故。但著實令我難過的是，我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麽辦？
1840年3月13日
我又一次被辭退了，老板嫌棄我笨手笨腳，什麽都做不好，就和先前那些辭退我的老板一樣。其實我並非愚蠢之人，隻是因為從小在馬戲團裏長大，除了馴養動物，我什麽也不會。
猴子傑似乎想要安慰我，它原地倒立，用腳鼓掌，看上去十分滑稽。可我並沒有笑，已經看過成千上百次的表演，有什麽可笑的。
但是一旁的過路人笑了，他笑得很誇張，前俯後仰的。末了，他往我跟前扔了幾塊零錢……我似乎找到活下去的辦法了！
1840年4月20日
我在市民廣場做街頭表演已經有些時日了，觀眾們對猴子傑單一的滑稽表演逐漸失去了興趣。來看的人越來越少了，這樣下去，我很快又會餓肚子的，必須要想個能留住觀眾的新辦法！
1840年4月24日
找到了我，他是一個小醜，就在市民廣場的另一頭做表演。其實我留意他也有段時間了，沒想到反而是他先來找的我。
他提議我們合作表演，以增加觀眾的新鮮感，我也正有此意。不過在合作之前，我建議他改變一下小醜妝容的畫法，之前的看上去太凶了，會嚇跑孩子的。
問了我一個可笑的問題，“你那麽在乎他人的看法嗎？”我當然搖搖頭，告訴他我隻是在乎錢而已。他笑了，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1840年5月22日
我們的合作很成功，收入也趨於穩定，甚至還有閑錢購入幾隻小貓小狗。我們的觀眾也越來越多，還經常會有其它街區的居民慕名前來。於是又提議，讓我們組建一個馬戲團，以創造更大的收益。但我卻否定了，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首先，我們並沒有足夠的資金去收購馬戲動物。其次，若是從野外捕回新的動物訓練，所耗費的時間、精力、金錢代價過大，並不值當。這是我從父親失敗的教訓中總結出來的經驗。
告訴我一個快速馴化野生動物的好辦法，說他以前所在的馬戲團裏存在著一種藥，能讓被注射的野生動物通曉人性，從而輕易被馴化。
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種藥，我有些生氣，以為他拿我開玩笑，便也嘲笑他道：“你以前的馬戲團那麽厲害，你為什麽還要離開？”
笑而不語，從口袋裏拿出一小管紅色的液體。看來他是把那神奇的藥劑偷出來了。
1840年5月23日
我來到附近山上的森林，將給的藥劑裝進麻醉槍裏，可仍是半信半疑。我和他認識也不過一個月，萬一他騙了我，這藥是假的，根本不管用怎麽辦？！後知後覺的驚恐向我襲來，我決定在遇到危險之前快速下山。
就在我折返途中，一條蟒蛇攔住了我的去路。我本打算悄悄繞道，可它還是發現了我，朝我飛撲過來！慌亂中我開了一槍，正好射中蟒蛇的腹部。它逃竄而去，我也沒辦法檢驗藥劑的真偽。
回到鎮上後，我將大罵了一通。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讓我明天再去遇襲的地方看一看。我罵他是神經病，並決定取消與他的合作。
1840年5月24日
我又一次來到了山上，或許我也是神經病……不過我這次帶上了猴子傑，這樣在遇到危險時，至少有個擋箭牌。
那條蟒蛇果然還在那裏，它又一次朝我撲過來！
這次我沒那麽好運，逃走時被樹枝絆倒了。令我有些驚訝的是，猴子傑竟跳到蟒蛇身上對它又扯又咬，可惜力量還是過於薄弱。它被蟒蛇甩到樹幹上，疼得無法動彈。
我以為自己的生命要走到頭了，便哀求著隻要它放過我，保證讓它吃好喝好住好……人在瀕死前總會說出些胡話來。
結果那條蟒蛇卻聽進去了！它停在了我的麵前，似乎答應了我的條件。
最後，我和猴子傑帶著蟒蛇回到了家，在門口等我，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並且將更多的紅色液體藥劑交給我。
1840年7月26日
我終於擁有了一家屬於自己的馬戲團！
1840年8月14日
馬戲團成立也有些時日了，不過人們並沒有對它喪失新鮮感，每天前來捧場的人依舊很多。因為大家都很喜歡我馬戲團裏的動物，認為它們聰明、可愛又和善，就像人一樣，或許它們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自從給動物們使用了那藥劑後，訓練過程變得異常簡單且安全，甚至隻要給它們一點甜頭，它們便會對你感激涕零，死心塌地。大概它們被注入了太多“人性”，早已忘記了自己本是無知又凶惡的野獸。
可是相比起單純得可笑的“人性”動物，我還是更喜歡和這種擁有獸性與野心的人打交道，他現在已經是馬戲團的二把手了。我曾經懷疑過他，為什麽會無限量地給我提供藥劑，直到他主動索要馬戲團的一半所有權時，我才徹底放心。畢竟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否則你將會付出最昂貴的代價。
1840年8月22日
總是一副小醜的打扮，從來不以真麵目示人。我曾以為，那是因為本人長相醜陋不堪，而不得不做的偽裝。可是今天，我無意間撞見他還未上妝的樣子，才發現他有一張清秀，甚至帶著些許可愛氣質的臉。
我問他，為什麽不用自己本來的臉示人，這樣肯定會很受歡迎。（不知為何，他的小醜扮相無論怎麽改，總是會把孩子嚇哭。）
他說他就喜歡小醜的臉。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怪癖吧。
1840年9月4日
現在，觀眾們開始不再滿足於隻看那些溫和的動物表演了，於是我和決定去山裏抓幾隻更殘暴的野獸回來。
我們蹲守了好幾天，總算逮到了那隻老虎放鬆警惕，也就是在它狩獵的時候。身為百獸之王的它一定想不到，自己也有從獵手變獵物的一天吧，嗬嗬。
在我解決了老虎的事情之後，發現正蹲在地上看著什麽。我也靠了過去，原來他在看一隻被老虎抓傷後腿的小白兔。受傷的動物在殘酷的大自然裏很難撐過一天，隻能算它自己倒黴了。
突然問我，“你不覺得它很特別嗎？”
我回答，在我看來，兔子都長得一樣，沒什麽特別的。
他卻笑了，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可我覺得這隻白兔特別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