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漩渦（一）
「林先生，這部戲現在全國的期待度已經蟬聯一個月第一了！這在中國影史上頗為少見，所有的影迷都期望你透露出一點消息，哪怕讓我們進去拍兩張照都行！」
「抱歉，這是劇組的規定，我必須遵守。」
林嘯鐵面無私地說完，忽然，一行人走了過來。
帶頭的，是一位老者，林嘯看到他就笑著走了上去「錢教授，您好。」
「呵呵，理事長啊，多多指教，共同進步。」錢教授已經六十有餘，但精神非常硬朗，穿著一身普通的毛衣，身後是一群大約十**歲的年輕人。
記者的目光頓時移了過去，如同約好了一般三緘其口，只是手中相機去掉了閃光，拚命拍照。
「就是他們嗎？」林嘯笑著看著這三十多人，有男有女，對方看向他的目光，全是激動，甚至有的人手都在微微顫抖。
「林先生好！」激動了好幾秒，他們才參差不齊地鞠躬。
「就是他們，這次日出考試前三十名。另外有幾位是日出的學生會主席，副主席，一共三十八人，其他還有一些重要職位的人員，統籌能力不錯。」錢教授笑著說。
「林，林先生，我們真的可以進去嗎？」一位男生再也憋不住了，他就是喜愛電影才來就讀日出的，放棄了三大校的文憑，選擇了這一個專科，此刻看到自己的偶像，自己夢想的劇組，再也按捺不住了。
「當然。」林嘯笑眯眯地說「你們都是日後中國影視圈的棟樑，自己家公司拍電影，為什麼不能進？」
「可是……」幾位學生看著旁邊眼睛冒火的記者。
「他們是採訪，肯定不能進，進去之後你們會籤條約，寒假之中所見所聞決不能外傳，知道了嗎？」
「明白！」
在記者幽怨而憤怒的目光中，那扇厚重的大門再一次緊閉。
「我也想當學生啊……」良久，才有人幽幽地埋怨。
「呼……」剛進入幾乎與世隔絕的三國城，所有學生都驚訝地倒抽一口涼氣。
威亞，攝影機，起重機，反光板，一切一切在書中看到的東西，現在全部呈現在眼前，彷彿那扇門不是門，而是一個知識的盒子。
有好動的學生，摸摸這個，動動那個，立刻招來無處不在的道具組成員呵斥，吐著舌頭走了回來。
林嘯帶著他們一路走進了太極殿，他決定先給大家一個震撼，讓他們看看什麼是演員，怎麼來配合演員。
太極殿中，這一幕拍的正是舌戰群儒。
這本來是一個著名的橋段，但是在上一世，卻被兒戲一般帶過。
「巧言令色之徒！欺世盜名！坐議立談，無人能及。臨機應變，百無一能！真乃天下笑柄！」剛進去，一聲如同暴雷一般的怒吼就在眾人耳邊響起，所有學生都抖了一下，膽小的甚至脫口低呼了一聲。
隨即，他們的目光就火熱了起來，迅速看向場中，那裡，唐國鏹羽扇綸巾，鵝毛扇直指臉色青黃不接的高蘭春，厲聲大喝。
「這就是赤壁！」這些學生已經激動地眼睛發紅，全國多少人在等著這部戲？卻沒有一個人能一窺廬山真面目，現在卻終於呈現在了他們眼前！
「呵呵。」一聲冷笑聲，從席間傳來，一位半老者錦衣高冠，從盤坐的席間瀟洒站起，大袖一拂，雙手抱拳微微作揖，臉上的神色說是討教，實則倨傲「軍敗於夏口，計窮於當陽，區區求教於人，竟大言不慚訓斥我江東眾臣，孔明啊孔明，大言欺人莫過於是。」
只是一瞬間，他們彷彿進入了當時東吳太極殿。
文武大臣位列左右，黃蓋，甘寧，周泰，張昭，虞翻，嚴酸……人人冷眼而視，而孔明在大殿上如魚得水，駁斥聲，反駁聲此起彼伏，卻絲毫不雜亂無章，王座上的孫權，淡然環視著這一切，彷彿一點都沒上心，又彷彿心中成竹在胸。
那種感覺極其古怪，彷彿穿越，周圍的劇組成員都不再存在。
「有什麼感覺？」錢教授讚許地捻著鬍鬚，問幾位學生。
沒人答話，過了十幾秒，才聽到有人感嘆地說「逼真……太逼真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們完全不覺得是在演……」
「這就是演員的氣勢……」錢教授說道「好的演員，收放自如，演什麼像什麼，而更好的演員，演什麼是什麼。小李，這裡的所有藝人都是這個境界的，你也是表演系，看他們實際表演，比你課堂上聽一個月都有用。」
幾位學生拚命點頭，如饑似渴地看著。
這一看，就是整整三個小時。
三小時后，三十多人彷彿丟了魂一樣被帶出來，額頭上都是冷汗，但是心卻跳動得厲害。
他們幾乎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被安頓到房間里的，等回味過來的時候，已經四人一屋。
「好厲害啊……」一名胖嘟嘟的男學生拍了拍自己的臉，呼吸都加粗了，興奮地朝著屋裡其他人喊道「你們看到了沒有！看到沒有！剛才王剛老師的表情！太傳神了！簡直絕了！」
「啊！我看那個張昭去了！好眼熟，就是記不起是誰！他才叫厲害呢！和唐國鏹老師對戲，一點都不虛！諾蘭老師唯一一次講課說，好的演員都有他自己的氣場，我還不理解，但是看到我才知道，當時舌戰群儒我真的感覺到那種臨場的緊張感！」
「我還以為就我感覺到了呢！其實我還是喜歡孫權的飾演者，來之前我就看過三國了，現在感覺他比三國時候演得更好了！那裡一動不動，卻彷彿智珠在握……真不知道他一言不發怎麼把這種感覺傳達給人的！」
同時，他們感到一種優越感，誰都進不來，誰都不知道底細的劇組，他們進來了，他們看到了！
就是這驚鴻一瞥，已經讓他們對這場戲的質量嘆為觀止。同時，也為自己的學校自豪！
哪個學校可以拍十億的電影？！別說有沒有這個錢，有沒有這個魄力？還都是咱們自己學校的教授！看來自己放下寒假來實習簡直是做得太對了！
時間一天一天地流動，很慢，也很快。
2007年的新年，劇組沒有放假，所有人員都無怨無悔地在涿州拍攝。
而此時，赤壁已經連續兩個月蟬聯第一，並且還有上漲的趨勢，和第二名的哈利波特已經拉開了距離。
「相差近30%。」華誼中，王忠軍，王忠磊，馮曉剛看著新一期看電影的全名統計，無聲苦笑。
赤壁，78%的期待值，而第二名哈利波特，只有50%！
「他們的饑渴營銷很成功……」馮曉剛有些無力「在這種風口浪尖上，他們居然全部收縮，不發出一條新聞，這個胃口，可是真正把全國的影迷都吊起來了……」
沒有人說話，兔死狐悲，哈利波特都阻擋不了赤壁，還有誰能阻擋三國的鐵騎？
「不止如此……」王忠軍嘆道「易忠天幫他們背書……這就不一樣了，易教授的品三國系列，在中老年非常具有市場，在各大學院中也享有極高的聲譽……而中老年，幾乎不會進電影院。有了易忠天的推薦，這就難說了……」
他苦澀地看著一眼統計報告「誰知道78%裡面，有百分之幾是中老年觀眾？咱們費盡心力想打開這一塊，數年不可得，他們卻輕飄飄的做到了。這一塊市場，特徵就是戀舊，他們也許一輩子不會進電影院，但是進去了就會經常去……讓破曉拔了這個頭籌……不甘心啊……」
「重要的不是這個？」王忠磊眉宇間透露出一絲焦急，聲音盡量保持不徐不疾「黎明，劉若英，范彬彬的大片『心中有鬼，』華誼可是投資了幾千萬，現在這個風頭，還能上嗎？」
「上不上？什麼時候上？」他看了看其他兩人，兩人紛紛搖頭，他不禁有點火了「片子都快拍完了！你們還給我搖頭！被一部赤壁死死卡在這！商議發行也不是！不發行也不是！幾千萬難道就讓他爛在手裡？！」
「老王，急也沒辦法……」馮曉剛長嘆道「你急，我們不急？何止我們如此，現在哪個公司都看著赤壁。哈利波特哪一年不是在中國被捧高？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甩了三分之一的期待度，不止我們的片子不敢發，其他人的也不敢發！一旦撞車，那麼幾千萬就打了水漂。」
「他就不肯給其他人留條活路？」王忠磊沉聲道。
沒有人回答，如果華誼握有赤壁，恐怕做得更絕。本來，這些事情沒有浮現，十幾天前他們還為自己的藝人進入劇組慶賀，但是隨著赤壁的饑渴營銷一展開，本來浮冰之下的小裂痕就會慢慢加大，全國彷彿都對赤壁越來越感興趣，其他片子根本吸引不了眼球。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所謂裂痕，只不過是利益分配不均之下的產物。
人心總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轉變，昨天的朋友很可能就是今天的敵人，當一部影片聲勢太過浩大，足以威脅到他們根本利益的時候，這種裂痕自然而然地就產生了。
「西影，博納，成天……」
「別說成天，我聽著頭疼。」王忠磊摁了摁太陽穴。
「銀河，寰亞，英皇。他們手裡都有不錯的片子。掛靠寰亞的甲上我聽說有好劇本，請來了李連杰，劉得華這些大牌。環球旗下的焦點更是大手筆，聽說有世界級大導演加盟。」馮曉剛仔細地分析著「但是他們都沒有動。」
王忠磊眉頭挑了挑，聽到馮曉剛說「沒有公司會忍心好片一直被壓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這場大戰遲早會爆發出來。我們的心中有鬼對比起這些大片算是中上型投資，何必打這個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