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老皇和新王（一）
就在這時，一位長相有些奇異的白人男子走下了樓。
說奇異，因為他長了一張典型的豬腰子臉，兩道八字眉，法令紋明顯，嘴角不自然地往下拉，彷彿誰都欠了他千八百萬一樣。
他努力地想擠出笑容，卻讓那張臉看起來更加古怪了。
「諸位，我是選角導演，約翰.帕帕席德拉。」他朝大家做了個歡迎的手勢「今天的試鏡，將由我和另一位導演露辛達共同執行，另外有華納製片方代表在場，為了表達試鏡的透明度，歡迎交通部各位派出三名代表共同觀摩。」
先前說話的日本青年站了起來，理了理筆直的西服，環顧了一圈四周，沒有一個人有意見。
接著，一位老者，和一位中年婦女也站了起來，朝著約翰禮貌地微笑點頭。
「各位，時間到了，請吧。」約翰露出一臉「苦笑，」率先上了樓。
林嘯也站了起來，頓時，青年男子的臉色就黑了黑。
他不過剛剛一米七，比起對方一米八零的個頭，頓時顯得矮了一頭，本來想等最後進去彰顯身份，此刻冷哼了一聲，率先就朝樓上走去。
渡邊謙也站了起來，對林嘯再次笑了笑，在三人身後上了樓。
等林嘯上去后，二樓已經被五六張桌子圍繞起來，中間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沒有為什麼這麼簡單，但事實上就是這麼簡單。
這是林嘯見過最簡單，投資也最大的大片試鏡。
「ok。」一位黑人女子從桌子上站了起來，肥厚的嘴唇都有點發紫，遞過來一疊資料。
「先生們，這是你們的劇本，道具我們已經準備好，你們有十分鐘體會的時間。十分鐘之後，我們將開始進行試鏡。」
頓時，整個房間里都安靜了下來。
渡邊謙和林嘯，再沒有對視一眼，從一開始，他們就進入了劇本。
林嘯剛看了第一眼，心中不禁怦然大動。
動作戲！居然是動作戲！
他眼角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渡邊謙，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眉頭極其微小地皺了一下，卻立刻舒展開了。
這一幕，是忍者大師和蝙蝠俠閣樓打鬥的戲份。
沒有對白，全是動作！
他正值年輕力壯，但是渡邊謙，拍攝動作戲已經相當不容易，兩次病痛的折磨，算是在他身體中留下了病根，這一點，他佔了極大的優勢！
但是，對方的成名作可是「獨眼龍伊達宗政，」三次輝煌於「最後的武士。」就算身體不行，那種對武士氛圍的把握，可謂大家！
各有所長！
「等一下，我們會有一名替身演員。」露辛達將一對極其豐滿的肉彈撐在桌子上，肥胖的黑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當然，對方持的是和刀劍等厚，等寬，等長的軟塑料刀劍，先生們，你們用的也是這種武器。至於要表達的效果，我覺得我們並不用多說。」
「居然是動作戲。」上來的交通省三個人中，婦女眉頭微皺「這對渡邊君很不利啊。」
「並非如此。」青年謹慎地低聲說「渡邊君是以這類型的出道，如果說他生涯中有演的最好的角色，那必定是武士。我倒是覺得，這次中國的林君，處境非常不妙。」
「我贊同隼人君的意思，林君過於年輕，更不懂武士道的精髓，這個試鏡，他的希望真的不大。」
他們在議論，露辛達和約翰也在低聲討論著。
「約翰，你覺得，哪一邊的可能性更大？」
約翰一張苦臉更苦了，彷彿黃連的根，苦地要擰出水來。
「我感覺是渡邊先生。」想了很久，他才如實說「渡邊先生成名很早，演技得到了歐美的肯定，這是他不可多得的優勢，而且這又是對方的本土精神，更是他最擅長的類型。對比起來，身體的病痛反而不是問題。」
「尤其是……」他掃把眉不動聲色地掃過在場正襟危坐的三位日本人「交通部的代表都來了，他們邀請不到諾蘭導演，心中已經不舒坦……新幹線的拍攝要很長時間，我們拍多久，他們就得停多久……他們到現在都沒批下來，這不明擺著的嗎？說不定渡邊先生已經接下了為新幹線代言……和交通省的接觸還多著呢，就算導演不考慮，我們也得考慮到日本方面的意思……」
「這麼說……林先生沒希望了？」露辛達聳了聳肩「好吧，和我的推測差不多。不過據說是李安導演推薦，他和諾蘭導演私交不錯，好歹要賣個面子的。」
「也就讓他來走走過場吧，李安先生已經在好萊塢站穩了腳跟，低頭不見抬頭見，不能讓他說咱們太沒人情味……諾蘭導演已經夠沒人情味了……」
低聲議論中，十五分鐘很快過去，露辛達打了個響指，微笑著說「先生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林嘯和渡邊謙，都淡淡地點了下頭。
就算到了現在，林嘯都覺得自己並不是無一搏之力。
那種幾年累積起來，由億萬國人累積起來的自信，不可能不戰言怯！
「那麼，渡邊先生，請您先準備。」
露辛達抬了抬兩層的下巴，一名白人助理捧著一把軟刀就遞到了渡邊謙的手上。
渡邊謙站了起來，隨意地揮動了一下，笑道「鐵質刀柄，塑料刀身，重量輕了許多。」
約翰苦著臉說「渡邊先生，這是試鏡……」
「我知道。」渡邊謙的聲音很好聽，渾厚中帶著一絲嘶啞「可以開始了。」
「ok。」露辛達和約翰對視了一眼，約翰看了看錶「一分鐘的試鏡，3,2,1，開始！」
全場肅靜。
開始的始字一落下，每個人，包括林嘯，和站在他對面的臨時演員，都感覺到了微妙的不同。
此刻的渡邊謙，並沒有立刻動刀，卻用刀立在自己面門前，彷彿要把自己一剖為二，臉上的表情，如同朝聖。
日本，是一個武士道為精神的國家，每一個人，可說都摸過刀。
竹刀，武士刀，玩具刀……有專門的社團，每個人幾乎都經過這種從小開始的熏陶。
這一瞬間，渡邊謙變得不同。
彷彿回到了獨眼龍伊達宗政的年代，人就是一把刀。
他要用這把刀剖開天下！
銳利，寒冷，睿智，種種情緒，從一個細微的動作，一個小小的眼神衍生出來，給予人無限的遐想。
林嘯的眼睛亮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此刻的渡邊謙，眼神無比的專註，眼中，只有這把刀。
連不站在他對面的林嘯都能感覺的出來，他對刀的特殊感情。
指關節，也許有人沒有注意到，但是注意到的，都能發現，那是清白的顏色！
是準備一刀一往無前砍出的凌厲，而導致全身力氣用盡！
他的腮部咬合肌，輕微地顫抖著，眉毛從一開始就沒有動。
這一刻，他彷彿有柳生石舟齋發揚柳生新陰流時的宗師風範。
然而，他只是一個學生時代進入過社團的藝人！
「好！」僅僅一個起手式，就連他都情不自禁要叫好起來。
約翰，露辛達的目光也亮了。
他們不懂日本戰國史，但是眼前的渡邊謙，儘管穿著西裝，給他們的感覺卻如同傲立於千軍萬馬之中，真正有忍者大師的風範。
西裝，武士刀，卻沒有不和諧。
就在這時，對面的臨時演員動了。
「啊！！！」他大喊一聲，舉起刀就全力劈了過去。
對方是個練家子。
所有人心中都這麼想。
這一刀，來勢兇猛，毫不拖泥帶水，一往無前，沒有膽怯。
當然，動作要慢下來，否則動作戲沒法拍。
但是，渡邊謙卻並沒有硬接，反而身子一晃，轉了一個圈，來到背後，反手一刀。
行雲流水，蝴蝶穿花。
「verygood！」這次，露辛達和約翰情不自禁地輕輕敲了下桌子。
這是一種衝突。
風格的衝突。
前面，渡邊謙體現出了一種大師的風範，人人都認為，他一出手，是驚天動地，石破天驚的一刀。
但是，並不是這樣。
他的動作輕靈飄逸，彷彿空谷幽蘭，不帶人間煙火氣，雖然仍然是慢動作，但是卻把這種意境表達出來了。
男子，雄偉，大師，和現在這樣的刀路，形成了極大的對比，結局就是強烈的視覺衝擊。
也迎合了好萊塢對於東方神秘的獵奇心理！
「宗師風範！」青年再次推了推眼鏡，感嘆道「渡邊君不愧是日本的天才，十五分鐘，居然能把兩種用刀的風格糅合到一場試鏡之中。諾蘭不選他選誰？」
「厲害，不說他刀用的好不好，日本懂刀的人多的是。但是十分鐘從這個角度突破，實在是旁人想不到。」旁邊的婦女也喃喃地說。
「呵呵，那個中國的林君可就悲慘了，諾蘭劇組果然考慮到我們，珠玉在前，他恐怕會直接放棄了吧。」
就在此時，渡邊謙刀路再次一變，大開大合，每一刀都似乎用盡全力。
他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入戲之快，就連林嘯都感慨。
「喝！」「阿！」「呀！」
每一刀揮出，都帶著自己的嘶啞喊叫，彷彿千軍萬馬中的殺神。
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從未改變。
沒有透出兇狠，反而是平靜！
冷漠的屠夫！
「王者之相！」林嘯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好強的對手，短短几秒鐘，能糅合出這麼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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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五更，一是上次喜之郎盟了我一臉……二是祝福讀者喵七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