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余有涯
第170章 余有涯
趙逐流一直因為之前姜秦幾次呵溫家的人發生衝突而時刻戒備著,擔心溫家的人再來找麻煩。
可大半年過去,溫家似乎忽然變得大度了起來一樣,竟一直沒有再發生上門挑釁的事情。
沒有溫家的打擾,九宮山上的人也各自按部就班的忙碌著。
魏嬰等人忙著讀書習字。
趙逐流則被姜秦派出去尋找一位學識淵博的教書先生。
雖然當時以讓孟詩給魏嬰他們啟蒙為條件給她贖了身。但孟詩雖詩詞歌賦十分擅長,但對晦澀難懂的道家經典其實也只是一知半解。
啟蒙尚可,再深入的教學則是有心無力了。
趙逐流走後,姜秦的大部分時間便都是在天符殿研究如何重塑金丹。最後終於在趙逐流請了先生回來后的第二天。在跟那位先生對弈時,忽然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後生。
化去的金丹之所以不能再凝結,是因為每個人在結丹時,經脈和金丹是一起成長起來的。所以金丹一旦毀去,現有的經脈便沒有辦法重新凝結出一顆與之匹配的金丹。
以成熟的經脈向重新凝結的金丹灌入靈力就好比用高壓水槍給泡沫充水一樣,一觸即破。所以才導致了不能重築金丹的結果。
雖然也不是不可以直接再給那身體換一枚成熟的金丹。但這還過去的金丹不僅要和原本那人所修鍊的靈力修為路數一樣,最難的還是要心甘情願。如此才不容易產生排斥反應。只是金丹對每個修士來說都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又有誰肯真的這樣去做。
這辦法有幾乎等於沒有。
不過,姜秦之前教給各家的兩種法術,在修鍊到一定境界之後都有通達經脈甚至重塑筋脈。於是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便有了可行的餘地。
只要廢掉一身經脈,再以度化之法或凈化術重續經脈,便能重新結丹。
姜秦把這辦法告訴趙逐流的時候,趙逐流愣了下,道:「廢掉一身經脈重修金丹?這種苦也不是誰都能吃的吧?」
姜秦笑了笑,道:「雖然一切重投來過的代價也不小。但雙方一旦交手到需要你動用化丹手的程度。那必定是已經到了需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給點苦頭吃,難道還要客客氣氣的以理服人么。辦法如今算是有了,至於這之間度,便要靠你自己把握了。」
趙逐流道:「弟子明白了,以後非生死關頭絕對不輕易使用化丹手。」
姜秦又誇了幾句趙逐流找來的那位先生。「余先生學識淵博,琴棋書畫均有涉獵,最難得的是盡還通曉道法,雖不是修士,但對道家經典的理解卻十分深入。這樣的人才你是哪裡找來的?」
趙逐流有些驚訝,「師父對他的評價居然如此高?」
他有些尷尬道:「弟子之前是在途中偶遇到他被水鬼掀船,便救了下來。後來聽說他原是一私塾的教書先生,因家鄉偏遠並無修士鎮守,所以被邪祟入侵遭了災,他逃出來后準備去投奔親戚又找不到人。所以便想著帶回來讓師父看看。
只是昨日仲宣看到他后,說他其實就是一個四處行騙的騙子。仲宣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是裝成了個道士。」
姜秦聽了也有些驚訝,和那人手談一局之後,姜秦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畢竟一個能解珍瓏棋局又通經義的人,實在是很難想象居然會是個騙子
姜秦道:「你救他之後,可說了自己要找教書先生?」
趙逐流回憶了一下,搖搖頭,道:「我是聽說他是私塾的先生,舉止又十分文雅。所以才興起帶他回來試試的念頭,之前並未說過自己的目的。」
姜秦笑了下,道:「這倒是奇怪了他人呢?先請過來,我再看看?」
趙逐流道:「那人不僅在夷陵行騙過,還在櫟陽一代賣過假藥,被薛洋認出來后,罵了幾句。便自己下山去了。」
姜秦還是有些難以相信,一個脫口而出便道「竹破須還竹補,人衰須假鉛全,思量只是眼睛前,自是時人不見」的高人,會是個賣假藥,裝道士的騙子。
「你先去將人請回來。算了,我親去一趟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余先生是清晨起來出門時,被同在半山腰住著的薛洋看見。一開始薛洋只是一直看著他,直到一起上了山,開課時,李仲宣認出了那人曾在夷陵行騙,薛洋才說出自己也看到過他在櫟陽賣假藥,差點吃死了人,被患者家屬追著打了幾條街,最後在官府出面前逃走了。
薛洋鬧著要送他去見官,還很是說了些侮辱人的話。余先生一開始還辯解了幾句絕無此事,但到了最後卻嘆了口氣,自己下山收拾了包袱,跟趙逐流告辭后便離開了。
趙逐流剛聽說這件事情,便被姜秦叫到了天符殿講解化丹手的事情,所以還沒有機會把這是告訴姜秦。
余先生四五十歲的年紀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不年輕了,所以下山的時候走得不快。姜秦去找他的時候,他才將將爬到山腳,坐著喘氣。
「余先生。」
見到姜秦,余先生顯然很驚訝,但還是連忙起身客客氣氣的行了禮。姜秦看著眼前這行為舉止彬彬有禮的讀書人,實在想不到他被人追著滿街跑會是什麼樣子。
「慚愧慚愧,老夫當不得姜掌門這一聲先生啊。」余先生面露愧色。
姜秦道:「莫非先生真如那幾個孩子說的一樣,做過那些事?」
姜秦說得是什麼事情,余先生自然清楚。但他臉上卻只有慚愧,沒有心虛。似乎並不擔心姜秦如薛洋所說般的送他去見官。
余先生嘆了口氣,道:「我雖未做過,但此世也算由我而起哎.」
姜秦詳問之下,余先生將往事緩緩道來。
他家原是書香門第,但他父親因得罪上官,於是便貶往偏遠之地。
因知道這輩子恐怕沒什麼機會回來,所以父親帶著全家老小一起上任。其中便包括他和他的同胞弟弟。兄弟二人名字取自「餘生也有涯,而學不盡。」他叫余有涯,而弟弟余不盡便是李仲宣和薛洋口中的那個騙子。
原本若兄弟二人一起在父親身邊受教,即便日子清苦,但弟弟決不至於長成一個不學無術的騙子。只是因當年在途中,他貪看路邊的皮影戲,導致弟弟被人販子擄走,沒能及時找回來。
後來余有盡因聰慧而從人販子手中逃脫,他記得父親是要去哪裡上任,所以便一路上找過去。
只是一個才七八歲大的孩子,沒有錢又沒有謀生的手段,千里迢迢尋親並不是容易的事情。為了生存,他乞討過,也坑蒙拐騙過,風餐露宿不知道走錯過多少路,花了整整五年才找到了家人。
只是再見到家人時,母親已經因病過世。父親對他這一路上沾染的惡習十分不滿。嚴厲教導下了狠手的整治,想要讓他改改習慣。
余有涯重新找回弟弟雖然開心,但也覺得他總是小偷小摸撒謊騙人的習慣不好。所以時常幫著父親勸他。
對余有盡來說,五年的顛沛流離,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挨了多少打才找回來的家人,對他的嚴厲管教,在他眼裡不是關切,而是嫌棄
所以這次他自己離家出走了。他留書說要去仙門拜師,便一去不回。
直到十年前,他回來了一趟,去父親靈前上了香。對余有涯說自己已經是一名修士了。給余有涯留下了幾張符咒,拿走了他存了許多年的積蓄。說回去后給他請一枚護身符,便從此一去不回。
雖然如此,因弟弟成了修士,余有涯一直愧疚的心也終於緩解了一些。為了在弟弟下次回來時能有共同語言,他便找了許多道家經典來參讀。
姜秦心想,原來是這樣,所以余有涯才會如此精通道家經典。
直到後來村裡來了凶屍,余有涯幸運的逃出了村子。
家沒有了,余有涯想要去找自己在這史上唯一的親人,但余有盡並沒有說過自己投身在哪一家世家。所以余有涯便一路各家各派的打聽著各家有沒有叫余有盡的弟子。
就這樣一路找到夷陵,遇到了水鬼,然後被趙逐流所救。
姜秦聽了整個故事,一直覺得那余有盡回去就是為了把余有涯的存款坑走,一個賣假藥的假道士,哪裡會畫什麼符篆。
便道:「能看看那些符篆嗎?」
余有涯猶豫了一瞬,自懷中取出一枚貼身放著的荷包,打開后小心翼翼的拿出幾張摺疊著的黃符,打開遞給姜秦看。
一看便是隨手圖畫的毫無章法的塗鴉。
余有涯道:「雖然別人說有儘是騙子,但他給我的這幾張符篆,卻是真真切切的保佑著我。」
姜秦心裡嘆了一聲,看來這余有涯還真是命大,居然只憑著幾張假符篆,躲過了凶屍又躲過了水鬼.
看著他又小心翼翼的把符篆疊好收起來。
姜秦道:「他既然一直在四處行騙,恐怕並沒有真的投身在哪一家做修士。」
余有涯嘆了一聲,道:「我也知道。只是若非當年我弄丟了他,他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他到底是我唯一的親人,若過得好便罷了。但他過得不好.我便不能不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