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爾朱玉娥（二）
()「他們告訴你什麼？」
「說是……公子服過葯之後，會……格格格格……」盪笑了數聲才接下去道，「會變成一隻餓虎，見了女人便撲，而且……而且形同狂蜂，可是奴家現在看公子還平穩得很，所以斷定公子沒服藥。」
「他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因為奴家必須完全明白，才能配合他們的行動。」
許乾銘怔住，這種治病的方法，本身就邪門而荒唐，爾朱玉娥怎會贊同這作法呢？事實上自己已經沒病，照這女的所說，服藥之後會有某些特殊的反應，想假也假不了，事先沒考慮到這一點……
「真戲假做！」許乾銘深深在想自己說的這句話，「要做，該由自已來做，可是這女的不配合便做不成，如何使對方就範呢？」
轉念又想：「乾脆拒絕這種療法不就結了，暫時表面上算辜負爾朱玉娥的好意，將來有機會再加以解釋。」
他立即下了決心，轉身走向房門。
「公子，您……」女的急叫出聲。
許乾銘充耳不聞，拔開門閂，跨出房門。
「啊！」是爾朱玉娥的驚叫。
爾朱玉娥與瞿曇大瘤子正站在堂屋裡，四隻震驚的眼睛齊盯在許乾銘身上。
「星際浪子，你……怎麼回事？」爾朱玉娥上前。
「我不想醫了！」許乾銘盡量保持鎮定。
「什麼意思？」爾朱玉娥大叫起來。
「我對這種療法不敢領受。」
瞿曇大瘤子的小臉登時收縮得更小，眼裡的鋒芒變成了兩條銀線。
「星際浪子！」爾朱玉娥抓住許乾銘的雙肩連連搖撼，「你不能把我的一番苦心放之東流？」
「……」許乾銘苦笑著。
「到底為什麼，你說！」
「剛才說過了，我不喜歡這種方式治病。」許乾銘的酒意已消了大半。
「怪病不及早醫治會送你涅盤！」爾朱玉娥激動非凡。
「涅盤了我認命。」
「你認命我不認命。」爾朱玉娥鬆手後退，「啊！看，你的葯還捏在手裡。」
「玉娥，你冷靜些！」許乾銘的心又亂了。
「我冷靜不了，我……」粉腮起了抽搐，「把葯當我面吃下去，然後跟我到上房，我……親自來做。」
許乾銘心弦連顫，爾朱玉娥竟然要親自來代替那女的，這份人情說什麼也不能接受，否則便是不了之局，心念之中，五指連掌運力一捏一挫，那包葯連紙變成粉飄灑地面。
「你……」爾朱玉娥眸子里爆出殺光。
「玉娥，你應該很清楚，我浪子許乾銘一向不輕易改變主意！」
「我要殺你！」爾朱玉娥咬牙切齒。
「……」許乾銘寒著臉木立，內心激蕩如潮，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大妞！」瞿曇大瘤子終於開了口，「另外想別的辦法！既然他不接受老夫的療法，勉強也沒用。」
爾朱玉娥連眼睛都氣藍了。
「星際浪子，你把我的心意當泥土，你……」
「玉娥，完全不是這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我……只是不喜歡這種方式。」
「那你喜歡什麼方式？」
「反正一時涅盤不了，慢慢再說！」
爾朱玉娥突然衝進房中。
許乾銘心頭一震，跟了進去，口裡道：「玉娥，你要做什麼？」
那女的這時已穿好衣服站在床前，
「小姐！」女的聲音顫抖。
「你沒用！」
「小姐，我……」
「你該涅盤！」
許乾銘急叫：「玉娥，別胡來！」
「哇！」慘叫聲中，那女的栽倒地面。
許乾銘阻止不及，全身發了麻。
殺人者，畢竟還是殺人者，她重現了往昔的恐怖作風。
這女的何辜？
「玉娥，她該涅盤么？」許乾銘栗叫出聲。
「該涅盤的是你！」爾朱玉娥怒氣狂勃。
「那你殺我！」許乾銘同樣激憤難當。
「你以為我不敢？」爾朱玉娥欺向許乾銘。
瞿曇大瘤子高叫道：「大妞，出來，這不是斗意氣的事，別做傻事。」
許乾銘想了想，轉身出房。
爾朱玉娥揚起手，這時她要對許乾銘下手最便當不過，許乾銘毫無防範，而且是背對著她。
手揚起，沒攻出。
時機只是一瞬，許乾銘已到了堂屋。
爾朱玉娥吐口長氣，步出房門，粉腮是鐵青的。
場面呈現難堪的沉默，似乎誰也沒適當的話好說。
在這種情況之下，許乾銘當然無法再賴在此地，他先朝瞿曇大瘤子抱抱拳，然後向爾朱玉娥道，「我走了！」說走便走，轉身挪步。
「站住！」爾朱玉娥厲聲喝阻。
許乾銘站住，沒回頭。
「你就這麼走了？」
「等你冷靜了我再回來。」
「我不許你走！」毫無轉彎餘地的命令式口吻。
「……」許乾銘默然。
「大妞，你另請高明，老夫沒工夫蘑菇！」瞿曇大瘤子不待爾朱玉娥的反應，大步離開堂屋。
許乾銘是面對堂屋門，他望著瞿曇大瘤子離去的背影，心裡湧起了歉疚之感，不管如何，人家是被請來替他治病的，這種情況當然使人家難堪。
爾朱玉娥揚聲道：「瞿曇先生，萬分對不住，改日再向你請罪。」
請罪二字從殺人者口裡吐出來，聽在許乾銘耳朵里是頗新鮮的。
空氣再次冷僵。
雙方都沒開口。
爾朱玉娥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突然展露出笑容，很可怕的笑，充滿了陰殘之氣，可惜許乾銘的後腦勺沒長眼睛，所以他無法看到。
如果許乾銘要看到爾朱玉娥在這種極不可能笑的情況下發出的笑，一切便會改變。
「星際浪子，我真拿你沒辦法！」爾朱玉娥的口風突然改變，急轉直下的改變。
許乾銘徐徐回過身，他有一份內疚，因為他隱瞞了他怪病已經化除的事實。
他暫時沒話說。
「星際浪子！」爾朱玉娥的聲音已經和緩：「我不明白你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
「雖然那女的是青樓妓女，可是……我不願在我生命中留有污點。」想到女的已經被爾朱玉娥在盛怒下殺害，心頭有一股惻然之感。
「可是你也反對我來代替她？」
「……」許乾銘答不上話來，這的確是很難回答的一句話。
「浪子！」爾朱玉娥突然挑眉瞪眼，正視著許乾銘，正色道，「你別誤解我的用心。」
「我不想佔有你，當你找到李語嫣之後，你仍然是屬於她。」
許乾銘感動得鼻頭髮酸。
為了要替許乾銘治病，爾朱玉娥竟然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這份情意，簡直無可比擬。
「可是……」許乾銘的喉頭像有東西哽住，他說不下去。
「浪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爾朱玉娥苦苦一笑，「你在想我奉獻了身子之後如何歸宿，對不對？其實你是多慮了，我這輩子早已打定主意不嫁人了。」
「……」許乾銘又無言。
「星際浪子，還來得及補救，如果你……」
「不，我不會改變主意。」
爾朱玉娥的臉色陰了一陰。
「好，折騰得也夠了，明天再說！」
「那女人……」許乾銘望向房門。
「天亮之後再料理。」
「不，現在，被房東知道了不好。」許乾銘眼珠子一轉，「對了，她是哪個園子的姑娘？」
「這得問瞿曇大瘤子，他安排的。」
「人涅盤了……怎麼交代？」
「用銀子交代。」
就在此刻，房裡突然傳出了響聲，像是有人撞上傢具什麼的。
難道那女的沒涅盤？
許乾銘意外地一震，正待衝進房中……
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在門邊。
「呀！」爾朱玉娥先發出驚叫。
許乾銘像突然遭了雷擊，目瞪口張，全身感到一陣麻木，隨即發起抖來。
出現門邊的，赫然是許乾銘夢寐以求的李語嫣。
衣服上沾滿血跡，面色蒼白，眸子里閃動著凶光，直照在許乾銘的臉上。
爾朱玉娥的臉色變得比涅盤的人還難看。
許乾銘只盯住李語嫣。
這簡直不像是真實的，李語嫣怎麼會出現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