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燒香上供
再看他懷裏抱著的那隻手臂,結著一層煞白的冰霜。好似被冰凍過一樣。就在這轉瞬之間,竟然嘩啦啦的碎裂,我爹一慌神,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那隻手臂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粉末。
再朝屋子裏看去,沒有一丁點被火燒過的痕跡。靠著牆壁的地方擺著一張上下兩層的床鋪,床上的被褥也完好無損。屋子的中間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個水杯,還有一盆幹枯了的花。
靠近北麵的牆上有一扇窗子,窗戶已被打開,上麵一樣封著鐵金的欄杆。不過其中的兩根已經彎曲,但仍舊無法容一個人通過。
我爹看見是我衝進來,連忙來到我的跟前,一把緊緊的把我摟住,老淚縱橫。
他的渾身上下仍舊在不住的顫抖,我的心裏也跟著一陣陣的難過,很明顯這兩天,他肯定經曆了十分艱難的事情。而如今我終於見到了他,相信很快就能帶他回家,逃脫這個陰氣籠罩的人間地獄。
沒有時間再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趕緊離開這兒,於是我鬆開了我爹,無意間抬頭看去的時候,才發現屋頂上有一團黃色的煙氣,絲絲縷縷,來回的盤繞,即便在這暗淡的屋子之中,也隱隱約約的散發著淡黃色的金光,乍看上去,像是一條巨大的蟒蛇。
我明白了,趕緊雙膝一曲,撲通的一聲跪倒在地,雙手合十,高高的舉過頭頂,然後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常三太奶啊,多謝您老人家大駕金身親臨,救我們父子於危難。等我回到家裏,一定給您老燒香上供……”
拜了三拜之後,我們起身,我讓我爹跟在我後麵,我先探頭朝澡堂裏看了看。
走廊裏的火熄滅了一半,那陣陣的哀嚎聲音仍就在水房的方向傳來。水房門口不遠的地方,那個老頭扔就趴在地上,艱難的伸手去勾一旁的拐棍兒。他的手和拐棍隻剩下不到半尺的距離,可無論他怎麽努力,就是摸不著。
現在正是離開的最好時機,於是我拉著我爹邁步往外就走,剛走出房門的時候,我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發現我身後的牆根兒,仍舊站著那個孩子。
他的身上還是那件破舊的跨涼背心兒,肥大的短褲。頭發蓬亂,臉上到處都是黑灰。他仍舊忽閃著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他的眼神複雜,充滿了茫然和無助。
看著眼前的那個老頭,在看著身後的這個孩子。其實我心裏清楚,眼前那個老頭永遠無法摸到他的拐棍兒,身後這個孩子也永遠無法撿起他的皮球。因為這是他們臨死之後沒能做到的事情,這一切都變成他們的哀怨,會一直反反複複的重現在他們的麵前。
我拽著我爹的胳膊,順著走廊快步的朝樓梯走去,當走到水房門口的時候,扭過頭看去,此刻的水房已經安靜了下來,裏麵到處都是已經死去的人們。
有的已被燒得皮開肉爛,露出深深的白骨。有的仰麵朝天,七竅流血。有的趴在水池上,已經完全沒了呼吸。有的用手緊緊的抓著窗子上的鐵欄杆,把頭使勁的探出去,但卻沒了動靜。
整個水房裏死一般的寂靜,那幾個生了鏽的水龍頭滴答滴答的向下滴著水。水房的中間掛著一盞電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點亮,散發出昏黃暗淡的光。
那盞燈來回的搖晃,屋子裏的一切的影子,也隨之來回的搖擺。看到這一切,令我的心裏感到特別的壓抑,難道這一切都曾真正的發生過?
其實來之前,當我看到這樁大樓周圍繚繞著的濃重的陰氣,就知道這裏一定聚集了不少的冤魂,也開始懷疑陳隊長講述的關於這幢大樓的往事。我覺得如果真的如傳說中所說,隻是燒死了這個工廠的老板夫妻,不會如此的怨氣深重。
剛才看到這群人惶恐的跑出來的時候,發現他們的身上都穿著淡藍色的製服,難道他們都是這家廠子的工人?當初都死在一場大火之中?
想到這些,我不禁心中慨歎,胸口好似被什麽東西塞住,十分的難受。
那幾個生鏽的水龍頭仍舊在滴答滴答的滴水,可當我朝水池中看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滴下來的不是水,而是鮮紅的血!
血很快灌滿了水泥的水槽,嘩啦啦的流淌了下來,在地上汪起了血紅的湖泊。那些死去的人們都被血水淹沒,血水好似有很強的腐蝕性,很快,那些人邊都被燒灼成了森森的白骨。
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惡臭,我不能再耽擱下去了,眼前的一切越來越邪門,我必須馬上帶著我爹離開。
我不怕這些東西,但我爹畢竟是肉體凡胎的凡人。
我拉著我爹,順著樓梯往下,可走了幾步,突然發現樓梯變得幹淨了,上麵的灰塵也不見了。耳邊傳來一陣嗡嗡的機器聲響,聲音很大,震得耳朵嗡嗡的作響,在機器的聲音中,還能聽到有人在說話,應該是操作機器的工人們。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幾乎是在喊,不過也是正常,在這麽嘈雜的環境中,也隻能大聲喊才行。
我放慢了腳步,伸手把我爹擋在了後麵,一邊走一邊探頭往前麵張望。當我的腳邁下最後一個台階的時候,在眼前的一切變了模樣。
我上來的時候,二樓是被火燒過的殘骸,雖然看到了一些機器,但都已經被火燒的扭曲變形,到處都是灰燼。
可眼前的二樓卻燈火通明,牆壁上刷著淡綠色的油漆,頂棚也雪亮幹淨。一盞盞明亮的管兒燈整整齊齊的掛著,散發出煞白煞白的光。
下麵是一台又一台整齊的機械,那些機械正在運轉,發出轟隆隆的響聲。
一個又一個穿著淡藍色工作服,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工人穿梭期間,他們忙忙碌碌,偶爾遇見,也能輕鬆的說笑幾聲。
就在門口的位置,站著一個人,他也穿著一套工作服,但與別人的不同。他背對著我,我隻能看到他體型微胖,頭上戴著一頂帽子,雙手抱在胸前。
這背影十分的熟悉,可一時半會兒的我卻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