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番外 謝玉湄(一)
第六百九十二章番外 謝玉湄(一)
謝玉湄(一)
謝玉湄看著銅鏡。
銅鏡裏的女人也在看著她。
鏡中的女人,穿著翠綠色的寬袖短衫,領口處繡著纏枝暗紋,襯得皮膚白嫩光滑,長而彎的眉毛,好似柳葉纖長秀美,紅唇微豐,抿起的時候帶著七分俏色。
謝玉湄伸出手指,輕輕地撫過光滑的銅鏡。
這麽漂亮的唇,卻從來也沒有被男人親,真真可惜了!
新婚那天,她拉著邵姨娘的手,死活不肯上轎。
她要的轎子是八人抬的大花轎,十裏紅妝;
她要的身披霞衣,頭戴紅色喜帕。
而不是現在這樣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裳,坐上那頂黑漆漆的小轎,被人抬進府。
邵姨娘哭得泣不成聲,嘴裏叫嚷著:“這都
是命,這就是命啊!”
怎麽會是命呢?
算命的說她命很好,夫妻和睦,兒孫滿堂,是大富大貴的命,怎麽搖身一變,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陳府的人在外頭催,說是時辰到了,若四小姐不想上轎,這門親事大可作罷。
邵姨娘把她往外一推,“去,上轎,好好哄著男人的心,讓他愛上你,有他為你撐腰,你就能扶正。”
邵姨娘說這話心裏是有底氣,她就是憑著男人的寵愛,幹掉了正室,從姨娘一步一步升到了當家奶奶。
“這世上沒有不貪美色的男人,你長得比她好,身段比她美,又會琴棋書畫,若能在床上放得開一些,姨娘保證他能上鉤。”
謝玉湄一聽,心裏隱隱升起幾分希望。
沒錯,那人是從鄉下來的,言談舉止一股子土氣,撒潑打滾在行,別的還有什麽在行的。
就這樣,她哭哭啼啼上了轎。
轎子抬到陳家,沒從正門進,而是從角門抬了進去。
她掀開轎簾偷偷往外瞧,天太暗,整個陳家隻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即便是輪廓都足以令她驚喜。
陳家的富貴從來不是說說的,真金白銀的落在了實處,房裏一水的金絲楠木家私,龍鳳雕刻的拔步床,擺滿胭脂水粉的梳妝台…
謝玉湄端坐在床上,心想:若是正房奶奶,還不知道多麽貴氣呢!
丫鬟端來晚膳,四菜一湯,她不敢多用,略嚐了嚐,便等著男人來。
等啊,等啊,更鼓敲過三更,紅燭潦草搖曳,才等來了那個男人。
他看著她,神色淺淡。
喜娘拿過交杯酒,塞到兩人手中,謝玉湄含羞看他一眼,靠近了,手穿過他的臂彎。
一股強烈的陽剛之氣撲麵而來,謝玉湄的心
怦怦直跳,心想:罷了,為了這個男人,她便是做妾也心甘情願了。
哪知,下一瞬間,他沉聲道:“你還在大孝中,不便同房,早些安歇吧,我去書房辦些公務。”
“爺,這是咱們的新婚之夜啊?”謝玉湄的眼淚奪眶而出,一把揪住他的袖子。
“天子以孝治天下,你嫡母死了,你還要行魚水之歡,你的孝心呢?”
陳清焰湊近了,一字一句,眼神淩厲。
謝玉湄的手,驟然鬆開,他扭頭就走。
“爺?”
她不甘心,想追上去,丫鬟珍珠死死拽住了她,“小姐,這裏不是謝府,忍著些吧,爺的臉色不大好,怕心裏不甘心呢!”
謝玉湄一聽這話,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進掌心,痛意襲來,她咬著牙道:“他不甘心,我呢,我難道就甘心嗎?”
她不甘心。
她為他心心念念,茶飯不思;為他千算計,
萬籌謀;就算那日落水,也是拚著一死,想引起他的注意,為什麽?為什麽他的眼裏還是隻有那個賤人?
謝玉湄悲從中來,撲到新被子上大哭一場,幾個丫鬟同情地看著她們的小姐,心裏同時歎了口氣。
說來這四小姐也是時運不濟,本來她就算是妾,也是貴妾,陳家無論如何也該給她一個像像樣樣的婚禮。
哪知高氏突然自盡,陳家本來就不滿意四小姐,這一下樂得省錢,這不,連爺都打著大孝的旗號,不與她圓房。
新婚就如此,以後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
第二日拜見公婆,謝玉湄打了十二分的小心,陳府最厲害的人,不是陳老爺,而是那個永安侯府出身的蔣氏。
也正是因為蔣氏一番話,她原本嫁進陳家的算盤落了空,隻做了姨娘,這個老女人,她恨之入骨;反之,蔣氏亦恨她。
果不其然,剛一見麵,蔣氏就挑她的刺:“新婚頭一天,就穿了件素色的衣服過來行禮,你這是在埋汰誰?”
謝玉湄藏在袖中的手,用力一掐,眼淚含在眼眶裏,垂而不落,這是姨娘對付父親用的招數,屢試不爽。
姨娘說:女人的武器有兩樣,一樣便是身體,另一樣是眼淚,這兩樣東西用得好,無敵。
果然,陳老爺發話了,“得了,媳婦不懂規矩,你好生教著,沒的一大早就發脾氣。”
“媳婦?”
蔣氏冷笑一聲::“我兒子的一個貴妾而已,還不夠資格稱得上媳婦,我媳婦必要出身名門,模樣周正,心術周正,行事周正才行。”
這話,像把刀一樣刺得謝玉湄的心口,鮮血淋漓,那眼淚不用掐,就落了下來。
淚眼中,她含情脈脈看向那個男人,恰好他也正向她看過來,四目相對,謝玉湄心裏咯噔一下。
他的眼簾有點深,瞳孔的顏色格外黑沉,從
裏麵射出來的光不自覺地還帶著冷意。
比從前看她的眼神,還要冷。
這時,他懶懶開口,“下去吧,在府裏安份守己,孝順長輩,吃穿用度不會少你半點。”
謝玉湄含淚應下,行了禮便離開了內室,剛走幾步,就聽蔣氏恨恨道:“你這孩子心怎麽這麽軟,還溫言好語的和她說話,要不是她,你能有今天嗎?”
“行了,夫人你能不能少說兩句,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怪兒子有什麽用?”
“我是在教他,白長了一雙眼睛,連好壞都看不出來,活該被人欺負到頭上!這事若不是我堅持,她就要八抬大轎抬進門,這種人做了我們陳家主母,家還有寧日嗎?”
蔣-氏!
謝玉湄再次低頭,垂下的眼睫擋住了眼裏深深的恨意,總有一天,我要給你這個老妖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