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賤命一條
第六百六十二章賤命一條
此刻的鎮西軍,大火轟的一下被點燃,劈裏啪啦的火燒聲中,穩穩夾雜著壓抑的抽泣聲。
燒得是染了瘟疫的士兵的屍體,燒完後來不及將他們的骨灰一一撿出,大風一刮 ,吹得漫天都是。
英雄無歸路,能不叫人哭嗎?
程潛第一次燒屍的時候,還淚流不止,燒的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他扭頭衝溫郎中咧嘴一笑道:“郎中,我好歹也是個將軍,燒完了麻煩你幫我收殮收殮,帶回去給我爹娘。”
溫郎中望著他,悲痛的喝道:“程將軍放心,再給我些日子,我定能把這瘟疫給治好!”
“來不及了,看命吧!”
程潛擺擺手,“你先忙著,我得趁著我還有一口氣在的時候,再帶弟兄們打一次,我就不相信,
那幫匈奴人是鐵打的。拚了!”
說罷,他大步走向王帳中,轉身的瞬間他眼中有濕意湧出。
鎮西軍還剩不到一萬五千人,連他在內幾乎個個都開始發起低燒,這是瘟疫最初的症狀。
反正都是個死,他無論如何也得把吉滿率領的匈奴大軍生生拖死,給涼州城留點機會出來。
他想得很好,卻萬萬不曾想到,涼州城早八百年就被破了。
溫郎中抹了把淚,衝身後的周氏啞聲道:“我真恨我不是華佗再世,否則也就不用生生看著…”
“老爺,人死由命,富貴在天,我去熬草藥去!”周氏含著淚扭頭走了。
華佗再世有什麽用,很快就輪到咱們夫妻倆,也不知道湘兒那邊怎麽樣了?
…
兩個時辰後,又一場生死戰在西北大地上打起。
一時間,殺聲震天,血流滿地。
盡管這一萬五千人,個個都有身染瘟疫的先兆,如同待宰的羔羊,卻再沒有什麽,比日夜看著身旁親密兄弟不斷倒下的仇恨,讓羔羊一夜之間變成虎狼的神奇力量。
吉滿原本想著最後一戰,速戰速決,然後一路南下,支援豫州,哪曾想忽然遭遇惡鬼一樣的鎮西軍,他們幾乎蒙了。
用惡鬼形容鎮西軍一點沒有誇張,即便是戰到最後奄奄一息,他們都會用手和腳死死的抱住匈奴人,張嘴,不管什麽地方,都狠狠咬下去。
慘叫聲響起時,吉滿瞬間明白過來,鎮西軍最後這一仗,是要以毒攻毒,將瘟疫在匈奴人中傳播開來。
吉滿率領的這些匈奴大軍,事先早就服過抵抗瘟疫的草藥,但還是被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給嚇住了。
“撤,撤--”
程潛哪會給他撤的機會,長刀一揮,所有鎮西軍都拚了命的纏上去。
這一戰,打得暈天黑地,日月變色。
這時,遠處地平線上騎來一隊人馬,為首的黑衣黑袍,將整個身體都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他衝進戰場中,一勒韁繩,用極為高昂的聲音大喊道:“誰是程潛?”
程潛正拚著最後一點力氣和一個匈奴人近身肉搏,一聽有人叫他名字,張嘴就道:“你家程爺爺在此,來吧,統統一起過來,讓程爺爺殺了你們!”
說完,頭一栽,就這麽倒了下去。
黑衣人衝上去,一刀砍死匈奴人,猛烈的搖晃著程潛,喊道:“姓程的,你給我醒醒,你認識不認識高玉淵啊?”
…
高玉淵此刻正揪著周啟恒的衣襟,憤怒道:“豫州開打了,你一個大貪官隻捐一千擔的糧,一萬
兩的銀子,你唬誰呢?”
周啟恒惱羞成怒道:“男女授受不清,安親王妃,下官庫上隻有這麽多的銀子!”
高玉淵看著他的瞳孔,咬牙切齒道:“信不信我真抄了你的家?”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皇上…”
“你叫天皇老子來都沒用!”
玉淵扭頭看著一旁的孫焦道:“割下他一縷頭發,拿到周府和公主府,一家索要十萬兩銀子,就說兩個時辰銀子不到本王妃的手上,就等著給周大人收屍吧!”
“是!”
大莘人素來斷發如斷命,周啟恒撲通跪倒在地,身子抖得跟個篩子似的,“你…你…你早晚一天會被天打雷劈的!”
玉淵冷冷地看著他,雙目有說不出的狠戾之氣,“周啟恒,我要是害怕這個,我還會嫁給李錦夜?”
兩個時辰後,周府和懷慶公主府的二十萬兩銀子便到高玉淵的手裏。
她看著厚厚一疊銀票,冷笑道:“就用這個法子,讓京中所有七品以上官員做一個選擇,要麽命,要麽錢!”
消息像陣風一樣的傳出去,不消片刻,來安親王府送錢送糧的隊伍排成了長隊。
孫焦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痰,心說:還是王妃狠啊,自己的拳頭對付這些文縐縐的人,不頂個屁用。
…
送錢的隊伍中,杜齊剛朝身後的陳清焰眨了下眼睛,陳清焰立刻走出隊伍,大聲高喊道:“我是姑蘇庶民陳清焰,想求見王妃。”
江鋒一看是他,厲聲道:“何事?”
“我們家主子打算為前方的浴血衛國的士兵捐銀子五百萬兩,糧食五十萬擔!”
江鋒一聽這個數目,眼睛微微眯了眯,立刻
轉身離去。
半盞茶後,玉淵的目光落在陳清焰臉上,“說吧,為什麽捐這麽多?”
陳清焰倒也不藏著掖著,淡淡吐出兩個字:“保命!”
晉王府倒台,蕭家必受牽連,能不能保命都難說。正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依附於蕭家的杜家將來會如何,這就要看安親王回來後,打算如何處置晉王。
玉淵冷笑:“李錦夜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這個時候保命,會不會早了些。”
話,透著濃濃的嘲諷。
陳清焰卻恍苦未聞,“王妃,人都是貪生怕死,趨利避害的,這是本性,但這些銀子和錢,保的不是我的命;在我最難的時候,杜兄拉了我一把,我隻想保他一家老小的命。至於我的命…”
我本是世間倉皇一狗,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而活著,命不命的有何重要?
陳清焰頓了良久,“賤命一條,無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