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千秋-11

  寒風凜冽。


  客棧的小夥計出來將掛在店門兩旁的燈籠都點上了。


  火光中, 雲霄與雲錦對視著。


  兩人也算是互相了解,雲霄對雲錦可以說並不陌生,因此他也能從雲錦的眼神裏看出來, 對方將他認了出來。


  他也沒有喬裝易容,當時兩人分開的時候, 他也成年了,即使是再長身體, 這長相也與原來差不了太遠。


  雲錦一瞬間有些激動, 他張嘴想要說什麽, 隻是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有說, 就坐在馬背上,那麽定定地看著他。


  雲霄想了一下, 衝著他揮了一下手, 朝著他露出一個笑臉。


  哥哥,好久不見。


  他比了一個嘴型, 就見雲錦一下子也笑了起來, 兩人之間似乎並沒有因為相隔幾年而生疏了。


  雲錦重新下了馬,轉身往客棧裏走。


  這個時候,雲霄倒也沒有說要避而不見的意思,他關了窗, 轉身去開了門。


  塗人雄還在給他整理行李,還沒來得及出去。


  雲霄便讓他去準備些吃的喝的, 塗人雄一臉莫名其妙,剛才不還說“都可”,現在怎麽又改口了?


  但還是聽話地出去張羅吃的, 伺候這位爺。


  雲錦來得很快, 到了雲霄麵前的時候胸口起伏有些激烈, 還微微帶些喘息。


  可能是怕他跑了吧。


  雲霄在心裏這麽想著,然後也沒有表現出來,就請人過來坐下喝茶。


  雲錦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勻了呼吸。


  雲霄挑的天字號房,屋裏挺寬敞,還有桌椅凳子可以坐著。


  兩人麵前麵坐下,雲霄先給雲錦倒了杯茶水,雲錦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麽,隻是把茶端了起來,兩人相對無言,直到將一杯茶水喝盡,塗人雄帶著小二端了飯菜進來。


  擺滿了一桌子的菜,燙了兩壺酒,屋裏又來擺了取暖用的碳火盆子,轉眼就暖和起來。


  塗人雄的眼神在雲錦身上打轉,顯然是認出了這位少盟主。


  雲霄遞了個眼神給他,他便也沒敢開口,幹完了小二了活直接出去了。


  等到房門關上,屋裏隻剩下兩人,雲錦這才將手裏的茶杯放下。


  “看到你過得還不錯,我就放心了,這些人看著會辦事,也聽話。”


  比他想象中進入虎狼窩,天天任人擺布強得多。


  雲霄笑笑,給他倒了杯酒。


  “人總比自己想象中更堅強一些,既然都活著了,總要讓自己活得更舒服些。”


  雲錦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微微有些出神。


  記憶裏的弟弟除了病弱身體不好,就剩下懵懂無知,時隔幾年,卻沒想已經長大成人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雲錦在心裏感歎一聲,又想,自己也是要成親的人,大家不都是長大了嗎?


  “過得舒服就好,這些年我一直擔心你,雖然說你留了信給我,讓我放心,可是我怎麽能放得下心,從小到大,你都沒有離開過後山一步,什麽都不懂,魔教的那些人,又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隻是再不放心也沒有辦法,那時人已經走了。


  加之,因為惜月的歸來,弟弟的身世也終是大白於天下。


  雲家能容得下“聞人惜月”,那是因為她身上有一半母親的血脈,至於“聞人千秋”,那是完完全全的魔教餘孽,是聞人聖的血脈,是魔教複興的種子,他要是留下,隻能是一具屍體。


  兩人各執一杯酒,一口喝下。


  雲錦見著弟弟臉色不變,神色自若,再見不到小時候記憶裏一點“妹妹”的嬌樣,也是欣慰。


  弟弟長得好,但是一點也不女氣。


  這便很好。


  雲錦一高興,又喝了一杯酒下去。


  雲霄見他這樣,便含著笑看他,道:“不怕我在酒裏下毒?”


  雲錦隻看他,眼神未變。


  雲霄便又問道:“也不問我為什麽來雲家?”


  總不能是回來做客的。


  雲錦哪是不問,隻是比起這個為什麽,他更高興弟弟平平安安的。


  “你總有自己的目的,你想說就告訴我,不想說也無妨。”


  被人全身心信任真的是一件讓人非常舒服的事情,雲霄笑了,跟著又喝了一杯酒。


  這冬日裏,喝酒暖身體,還真的挺舒服的。


  喝完了,他說道:“我來搶親,破壞婚禮。”


  雲錦立即笑道:“那你與輕衣說一聲,估計她會很高興,前幾日她還與我說,這婚禮弄太過隆重,像是開武林大會,反而沒了出嫁的喜慶。”


  說起即將過門的妻子,雲錦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一直觀察著他的雲霄沒有錯過這一絲變化,看來因為他的離開,改變了雲錦的際遇,他的命運終於也改變了。


  說來雲錦本來愛的就是女子,在原世界裏,會與原主在一起,一多半也是因為聞人千秋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在他的認知裏,對方就一直是個姑娘家。


  直到最後,許是親情,許是憐惜,許是錯愛,愛恨情仇糾結在一起,也就說不清了,隻成了他背負在身的最重要的人。


  這一次沒有了聞人千秋在身邊,沒有這些沉重複雜的感情,他終於可以輕鬆一些活著,接受一個可愛美好的女子。


  “那你爹不得氣死?”


  雲霄不敢想象,雲安那人,自己被搶了老婆,要是自己兒子的老婆又被仇人的兒子給搶了,那得瘋成什麽樣。


  雲錦一聽,便知道自己失言了。


  這也是幾年未見弟弟,他太過高興了,原本該記得的,該記住的事,一時之間都忘了個幹淨。


  隻沉浸在高興之中。


  隻是弟弟不再隻是他的弟弟,他也不再隻是弟弟的哥哥。


  他是少盟主,而他是魔教的少主。


  “你……”他沉吟,“最近整個江湖上的正道人士都齊聚雲家,你們若是有什麽計劃,並不會討得什麽好處。”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打消原本的計劃為好。


  經過最開始的欣喜,雲錦終於開始一點一點冷靜下來。


  仇人之子。


  即使是從小一起長大,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如果不是聞人聖,他的母親也不會過早地離世,更加不會有聞人惜月這個讓人不言說的存在。


  他的父親,也不會變得陰晴不定。


  原本,他該是意氣風發的少盟主。


  雲霄看他眼神便知道他心底的想法,隻是這便是兩人的人物關係,他也沒有辦法。


  “你說得有理,不過,我說了不算。”


  那是鄔申的計劃,不是他的。


  雲錦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著過得好,但是實際呢?


  這才幾年,他再厲害也不可能真的將整個魔教掌握在手裏。


  雲錦便沒有再說話。


  好在雲霄也不當回事,又說了些有趣的見聞,和雲錦把這一頓飯給吃完了。


  雲錦是出來接幾位參加婚禮的賓客,這會兒早該回去了,直到吃完飯,他不得不走了。


  雲霄便將他送到客棧門外。


  “你……”


  上了馬,雲錦想說什麽,隻是最終也沒有說出來,隻是說道,“這個節氣也沒有什麽桔子了,不然倒是可以給你買一些。”


  還記得他們偷出雲家的那一次,他買的桔子弟弟也沒有吃到。


  雲霄衝他揮了揮手。


  雲錦便隻能走了,一路回到雲家都還有點心不在焉。


  他進後院的時候,正好碰到雲安從書房出來,父子二人在回廊裏打了個照麵。


  “怎麽回來得這麽晚,不是就去接幾個人?都要成親了,做事還沒個分寸。”


  雲安板著臉訓斥,這些年他基本也沒有誇過兒子一句。


  雲錦早已經習慣了,垂手讓到了一側,應了一聲也不解釋。


  雲安瞥了他一眼,這會兒也沒有那個心情多說,父子二人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直到雲安人走沒了影,雲錦才收回了視線,至於他在山下小鎮遇到了聞人千秋這個仇人,他一個字也沒有說。


  就算他是少盟主又怎樣?


  弟弟……是仇人,可也是弟弟啊……


  雲霄對於自己行蹤暴露一事一點也不擔心,塗人雄在雲錦走後,還特地跑到他麵前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擔心。


  “爺,真沒事?”


  他們今晚上真的不用擔心一覺睡下去,被人脖子上架著刀醒過來?

  雲霄安慰他:“老塗啊,你現在是個正經生意人,記住自己這身份,你又沒幹壞事,無須擔心。”


  話雖如此,但是塗人雄哪能真不擔心。


  不過既然少主都說了沒事,應該就不會有大事吧?

  臨了睡前,塗人雄把手下那些個人一個一個都交待了一遍,留一半的人輪流守夜不許睡覺,刀劍武器都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看見可疑的人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凡事以安全為主。


  雲霄看著他布置也不阻止,自己去睡覺,看著一點防備也沒有。


  一夜好眠,果然無事發生。


  塗人雄一晚上沒睡踏實,好在他是練武之人,這點不算什麽。


  接下來幾日也是風平浪靜,眼看著雲家這邊越來越熱鬧,這小鎮上的客棧都住滿了,隨便出門看到的都是江湖人。


  不過就是這樣,塗人雄不僅沒放鬆,反而防備得更加嚴實了。


  雲霄看在眼裏,也沒有說什麽,有警惕心不是壞事,凡事小心無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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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神就九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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