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莫非遇見鬼了
夏洛軒拿著這個月打工掙來的一千二百元工資，喜眉笑眼地推開家門，他看到父親夏辰熙依然佝僂著背坐在藤椅里熟練地編織著籃子。
他蹦跳著走進客廳，蹲在父親面前開始給父親遞著藤條。夏辰熙抬頭看了一眼兒子，咦？這孩子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啊，一副笑逐顏開的樣子。
「爸，你看這是什麼？」夏洛軒搖晃著手中的十二張紅色毛爺爺。
「發工資了啊？」夏辰熙淺笑著問了一聲，繼續忙碌地編織著籃子。可憐的孩子，掙再多的錢，還不都是揮霍在我這個藥罐子身上了。
「嗯！」夏洛軒盯著父親白霜般的兩鬢良久，然後他的視線落在父親陳舊的秋衣上。秋衣已經變了色，由於長久的搓洗，有數個殘破的小窟窿呈現在上面。
「爸，這次考試我又考了全系第一。過一段時間就會發獎學金了，估計得四千多呢！您就別再編籃子了，太辛苦了。」夏洛軒走到父親身後，輕捶著父親早已酸痛的肩膀。
「沒事，爸爸閑著也是無事可做，編編籃子消磨消磨時間，爸爸不累。」
「爸，我想帶您去市區轉轉，一來讓您散散心，二來順便給您買兩件背心，天越來越熱了。」夏洛軒用指肚撫摸著父親秋衣上的那幾個洞洞。
「小寶，爸爸年紀大了，又不怎麼出門，沒必要穿得多麼講究。倒是你，一直穿得這麼樸素，這怎麼行。你那個大學里，多數都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吃穿用度恐怕都是上流社會的標準。而你，大好的青春年華，是該好好買幾件像樣的衣服，不然同學都該笑話你了。你自己去吧，爸爸就不去了！」夏辰熙用手拍了拍自己肩頭兒子的手，心想，兒子大了，也有自尊心了，誰不好面子啊！
「爸，您這麼多年努力剋扣自己，而我始終不曾缺吃少穿。現在我有能力掙錢了，我就是想好好孝敬孝敬您。好了，我們一起去市中心的服裝批發市場吧，那裡衣服不貴，我給您買兩件秋衣背心什麼的，花不了多少錢的。等我們逛完了，我再帶您去一家小餐館，我們要個魚香肉絲和水煮肉片，我們父子倆今天也打打牙祭。」夏洛軒笑著扶起父親，拍乾淨父親身上的碎屑塵土，給父親拿了件外套。
夏辰熙拗不過兒子，便只好答應前去。還真是，自己已經一年多沒有去市裡好好逛過了，這次就沾沾兒子的光，出去溜達溜達。
「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里，我的夢裡，我的心裡，我的歌聲里……」夏洛軒載著父親，哼唱著流行歌曲歡快地穿過市區繁華的街道。
夏辰熙笑了，兒子的歌聲太贊了，這孩子從小就酷愛唱歌，還在他上初中時，他曾經送他去跟專業聲樂老師學過三年，後來由於課業太忙再加上學費過於昂貴，就擱淺了。
梁佑珉開著車抽著煙，心情繁雜地等著前方的車輛趕緊離去，市裡的交通永遠是這般堵塞。他得按時回家，否則他那敏感的老婆又要刨根問底。
心情太灰暗了，女秘書居然提出要辭職，看來是要劈腿。想當初自己對她多麼情深義重，一起在床上滾了半年多了，現在說分手就分手，真是真心比不上紅鈔票，感情都他媽是性需要。
他吐出一口濃煙，抬頭望向人行區。咦？那個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的男人怎麼那麼眼熟，那眉眼，那臉型，怎麼和一個人那麼像？真的是他嗎？他的心跳由於害怕開始加快，手慌張地亂動著，他將腦袋伸出車窗，以便更清楚地看清那個讓他驚恐的男人。自行車迅速地融入了人潮之中，他找不著那個人了。真的是他嗎？那個男人整體輪廓怎麼和年輕時的夏辰熙如出一轍，他疑惑不安地搖著腦袋，他應該不會出現在晉川市啊？他答應過自己要遠走他鄉，從此再也不返回此地的，莫非他反悔了？他推開車門下車，準備去看個究竟，可當他剛走兩步，後面的車輛就開始鳴笛，有司機將頭伸出窗外沖他不滿地抱怨：「走不走啊？這後面近百倆車可都等著呢！」 他趕緊回到車上向前心事重重地開去。
梁佑珉揉了揉眼睛，許是老眼昏花了，看錯人了，那肯定不是夏辰熙，真是自己沒事嚇唬自己。他摸著心臟僥倖地自我安慰。
二十一年過去了，雖說夏辰熙真的已經離開晉川市二十一年了，可他心裡的定時炸彈卻始終不曾消失，他害怕，他害怕夏辰熙會在某一天忽然出現在他們全家面前捅破秘密，他害怕失去兒子，害怕失去妻子雅青，他更害怕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榮華富貴。
每當午夜夢回，汗水濕透枕巾，他都會惶恐地向上帝禱告，但願夏辰熙永遠不要再出現他的面前，他甚至卑鄙地希望夏辰熙已經遭遇不測客死異鄉。
梁佑珉一路憂心忡忡地回到家，妻子雅青在客廳里看著電視覆著面膜。他喝了一杯冰水，喘著粗氣。
「小策回來了嗎？」他慌亂地向葉雅青問道。
「回來了，在二樓他自己的房間里打遊戲呢！」葉雅青回頭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既而又沉醉在迷人的連續劇中。
梁佑珉顧不得換上拖鞋，蹬蹬蹬地向樓上跑去。
推開兒子梁策的房門，裡面烏煙瘴氣，遊戲的音樂聲震耳欲聾。
他慢慢走到兒子身後，用手無限憐愛地撫摸著梁策的頭。
「爸，你回來啦！爸，你看！我這個遊戲已經打通第十關了，厲害吧！」梁策回頭沖父親笑了一下，繼續沉浸在他痴迷的網路遊戲之中，他並沒有注意到父親今日有什麼異樣。
「兒子，你將來有一天會不會不要我這個爸爸了？」梁佑珉鬼使神差地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嗯？爸，你說什麼？哦耶！我贏了！我殺死了對手！嘎嘎！」梁策歡呼著，在空中揮著拳頭，雀躍地蹦跳著。
梁佑珉退出了梁策的房間，拉上了門，落寞地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這麼英俊高大健碩優秀的兒子，怎麼就不是自己的精子製造出來的呢？他心中閃過一絲痛徹心扉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