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奇怪的鏡子
第146章 奇怪的鏡子
「那是人的血肉在裡面哩,」老兵收斂起笑容,盤起穿著草鞋的泥腿,盯著遠方。
眼神中藏著周大福看不懂的東西。
「娃子,」老兵看也不看他,常年抽旱煙煙槍的嗓子粗糙的如同砂礫,「聽我一句勸,走吧,趁著還能走,離開這裡,隨便去哪裡都好,永遠也別回來。」
「可我的傭金才拿了一半,」周大福如是說,彷彿是不忍心打斷老兵的思緒,他半哄騙半安慰說:「我幹完這一票就收手,回家結婚,過安穩日子去。」
老兵也彷彿看出了他的搪塞,嘆了一口氣后,也就不再說話了。
粗糙的自製煙捲嗶哩啪啦的在指間燃著,燒出的火焰艷的似血,抽上一口,整個鼻腔里都是鮮血的甜腥味道。
老兵一根煙抽完,拍拍屁股,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背著那桿護木都斷了不知幾回的阿卡47步槍。
他的褲子髒的看不出顏色,一端褲腳挽起,另一端直接淌在腳下,踩在泥水裡,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就在周大福也準備起身離開時,他用餘光不經意發現,老兵盤坐的位置有一塊石頭。
不,他仔細看了看,那不是普通的石頭。
那是一塊碑。
碑上還刻有當地字元的碑文。
他對當地文字比較生疏,只能眯著眼,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
「手上染血者不歸。」
不歸
陷入回憶中的他毫無意識的擦燃火柴,熹微的火光如燭豆般跳動,煙氣瀰漫開來,如夢一般迷離在他眼前。
往事一點點浮上心頭。
一張張或殘破,或痛苦,或驚懼的面孔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衣衫襤褸的人們無助的跪倒在他面前,哭泣著,哀嚎著,懇求面前的男人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周大福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手握生殺大權,如同神祗一般高高在上,凡人,只配卑微的匍匐在自己腳下,無助的低聲祈求。
下一秒,噴涌而出的槍火,利刃劃破肌膚的聲音,以及肉體倒地的聲音.
悅耳,好似天籟。
「唔咳.咳咳」
周大福瞳孔驟然縮緊,劇烈的咳嗽起來。
回憶中的畫面如蛛網一般布滿裂紋,隨後陡然碎裂,他死死盯著手中燃了一半的煙,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
熟悉的味道在鼻腔中蔓延.
這……這是死人草!
這煙里添加了死人草!!
這裡又不是東南亞的雨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就在他陷入極端驚恐之時,余光中忽然有光閃了一下。
在貼緊著牆的位置。
鬼使神差般,他彷彿像是收到了什麼東西的指引,抬起腿,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蹲下身,才發覺是一片起皺了的牆紙。
牆紙受潮,導致一角翹起,露出後面反光的物件。
他伸出手,慢慢慢慢的將牆紙揭開。
後面是一整面巨大的鏡子。
幾乎有他一個半人高。
寬度還不清楚,但總歸比高度要多出不少。
因為受潮的緣故,鏡子前朦朧著一團水汽。
周大福望著鏡子中不甚清晰的自己,忽然有種沒來由的陌生感覺。
慌忙中,他移開了視線。
在鏡子一角,貼著幾張筆記紙一樣的紙。
他站起身,伸手揭了下來。
紙的背面有字,字體娟秀,看著就猜出是個乖巧文靜的女生。
這是女生的日記。
只是不清楚為何被藏在了這裡。
他一張一張的看過去,慢慢的,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整個人的臉色也隨之發生改變。
在看完最後一頁最後一行字的時候,周大福的視線停留在了右下方的落款,他的瞳孔不覺一跳。
「陳瑤.」
雖然周大福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日記里記載的東西結合已經掌握的線索,就足以令他拼湊出大部分劇情。
謎底已經揭開了大半。
就在他要激動的轉過身,通知張雯自己已經找到了通關線索時,他忽然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後變得寂靜起來。
他立即轉過身。
入目一片黑暗。
張雯手機發出的光不見了。
他轉而看向門前的位置,馮蘭也熄滅了手機。
偌大個音樂教室,如今彷彿只剩下他一個活人。
他沒有呼喚二人中任何一個的名字,而是當機立斷,迅速伏下身,與此同時熄滅手中的微型電筒。
他屏住呼吸,也棲身於黑暗中。
一定是出事了,額頭上傳來絲絲冰涼,他可以肯定。
馮蘭他不清楚,能致使張雯熄滅手機的原因只可能有兩種。
第一,她在附近發現了異常,極大可能性是鬼,她熄滅手機是為了隱藏自己。
第二,他心中猛地揪了一下,或許張雯已經死了。
但無論哪一點,有一點可以肯定,鬼.一定就在附近。
「嘎吱——」
突然響起的摩擦聲讓他頭皮一麻。
這聲音近極了,距離他不會超過5米。
他強忍著壓制住內心的恐懼,視線徐徐掃過周遭淡淡的黑暗。
沒有。
也沒有.
這聲音.究竟是哪裡發出的?
直到——
「嘎吱——」
他身形猛地一怔,這一次他徹底聽清了,這詭異的聲音來自他的身後!!
可身後不是鏡子么?
他機械般的慢慢轉過身,像是在給自己適應的時間,鏡子中的自己雙目突出,臉色蒼白,顯然是怕極了。
雖然可怕,但他終於確認鏡子中的那個人確實是自己。
就在他要鬆一口氣的時候,餘光不經意一瞥,發覺鏡子中的自己身後有道模糊的黑影。
黑影的位置比自己高出許多。
「嘎吱——」
黑影微微晃動了一下,這一下周大福徹底看清了。
他緩緩睜大眼睛,眼珠幾乎要掉出眼眶,嘴巴大張著,但已經無法發出聲音。
那是一具屍體。
被繩索勒住脖頸,吊在天花板上的屍體!!
屍體腳上穿著白色的芭蕾舞鞋,腳背繃緊,腳尖朝下。
寂靜又密閉的空間里憑空出現一陣風,吹動屍體輕輕晃動,吊著屍體的繩索又發出熟悉的摩擦聲。
「嘎吱——」
一聲過後,整個音樂教室再次歸於沉寂。
天色已經擦黑。
校園裡的路燈不多,相隔好遠才有一盞,每盞的光亮只能輻射周圍一小片範圍。
路燈下,兩道身影並肩疾行。
「廚娘,」顏思明糾結著臉,猶猶豫豫的開口:「你說李妍薇的話能信嗎?」
白芷不假思索答道:「不能。」
顏思明腳步一怔,看向白芷的眼神也變得奇怪起來。
他原本以為白芷會說只有一部分可信,或是半真半假一類的話,可沒想到白芷這麼直接就全盤否決了。
「請開始你的表演,」顏思明誠懇說。
白芷一邊趕路,一邊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后說道:「四個點。」
「等下!」顏思明急忙叫停,隨後在身上各處口袋一通翻,最後摸出一個本和一支筆,然後拔出筆帽,翻開本子,結束后對白芷道:「你說吧,廚娘。」
白芷瞥了準備記筆記的顏思明一眼,發出「嘖」的一聲。
「首先——」白芷把長音拉滿,顏思明真心覺得白芷有他小學時老師上公開課的那種架勢,「10年前,李妍薇只是一名學生,說轉班就轉班,自己轉也就算了,還能幫陳瑤轉,她以為她是誰?學校是她家開的嗎?」
「其次,周年慶典的含金量不言而喻,是不是獨舞,添不添加舞伴,這種事真的能是陳瑤一個剛入學幾個月的新生能決定的?」
顏思明一邊聽,一邊在本子上刷刷刷記,有些聽不大懂得,也不打斷白芷,他在旁邊做好標記,準備下課再問。
「再次,」白芷笑了笑,單手將相機包的背帶向上提了提,說:「陳瑤真的有必要用這樣的方式逼迫自己的老師嗎?寧願賭上自己的清譽,甚至是生命?」
他搖搖頭,「拜託,這是現實,又不是爛俗的無腦傻白甜瑪麗蘇文。」
正當顏思明準備插個空,拍一波白芷的馬屁時,後者又說道:「陳瑤的模樣身材你也看到了,真的不至於……….」
「廚娘!」顏思明恨不得捂住他的嘴,「這裡沒外人,你就別演了,行嗎?」
白芷不滿的撇撇嘴。
「好了,那第四點呢?」顏思明拿出小本本,端在手心裡,一邊走,一邊記錄。
本就不大的一根筆在他胖胖的手裡愈發顯得袖珍。
「哼哼,」白芷哼唧了一聲,「這第四點就厲害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壓低聲音,「李妍薇說她後來曾經調去了芭蕾班,你記得嗎?」
顏思明想了想,隨後點點頭,「沒錯,她是這麼說過。」
「你想沒想過她為什麼要調班?」
「應該是為了蘇郁吧,」顏思明用筆的另一端撓了撓下巴,毫不猶豫說道:「我的男朋友要是天天被人這麼勾引,我也得去親眼盯著才放心。」
白芷愣了一下,幾秒種后暗戳戳橫著向左邁出一步,拉遠了與顏思明之間的距離。
「可李妍薇卻對她調班后的這段經歷閉口不提,」白芷口吻玩味說:「陳瑤,李妍薇,蘇郁,他們三個聚在一起上課,想想真是熱鬧。」
顏思明記錄的筆一頓。
「沒記錯的話,陳瑤也是在李妍薇轉班后才自殺的吧。」
白芷盯著前方的夜色,語調中忽然多出了幾分莫名的惆悵。
顏思明彷彿想通了什麼,收起本和筆,對著白芷道:「廚娘,如果要這麼說,陳瑤是斷然不會放過李妍薇的,那麼你說.李妍薇她會不會已經死了?」
「她是鬼?」顏思明聲音微顫,「是被陳瑤控制,用來欺騙我們的鬼?」
「目的就是將我們全殺掉!」他又補充。
半晌后,白芷搖搖頭,「應該不會。」
「理由呢?」
白芷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顏思明,他的目光中帶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不明所以的顏思明大氣都不敢出。
「我們現在還活著,」白芷聲線又平又冷,「這就是理由。」
沒有風,沒有聲音。
有的只是寒冷,寂靜,以及無邊的黑暗與恐懼。
張雯望向四周,喉嚨不受控制的滾了滾。
她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周大福的猜測沒有錯,張雯的確是因為發現了鬼,才熄滅的手機,轉而禁聲,匍匐在黑暗中。
更可怕的是,當她發現那隻鬼時,鬼正悄無聲息的吊在周大福身後。
隨著周大福的移動而移動,她吊在半空中的身體看似僵直,卻又詭異的靈活。
張雯自問是愛周大福的,但這並不意味著她要陪他一起死。
在噩夢中被鬼盯上,幾乎是必死的結局,張雯不會做陪著周大福一起送死的傻事,因為毫無意義。
她相信,即便是周大福面臨同樣的境地,也會果斷選擇放棄自己。
她就趴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鬼撕扯掉了周大福的下巴,並且拖著他死不瞑目的屍體,緩緩走進了鏡子中。
踮著腳,踩著優雅高貴的舞步。
一如高傲凌人的白天鵝。
鬼.消失了。
消失了很久。
現在張雯緩緩動了一下身子,接著用極輕極輕的動作爬了起來。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甚至都沒有擾動這裡的空氣。
她弓著腰,以較快的速度向門的方向走去,同樣踮著腳,僅僅用腳尖著地,盡量少發出聲音。
她看也不敢看那面鏡子,擔心會引發不好的事情。
她現在只想著逃。
逃得越遠越好。
她低著頭,在黑暗中仔細甄別腳下的障礙物,忽然,她腳步一頓,在側對著鏡子的地上,發現一團白色的東西。
她來的時候搜查過這裡,絕對沒有這個白色團狀物。
這是鬼留下的?
思緒霎時間被打斷,她回想起了周大福臨死前的瞬間,他右臂揮動,身體側傾,動作彷彿是要朝著自己這面擲什麼東西。
難道
她盯著腳下的白團。
不受控制的彎腰,撿了起來。
這是個紙團。
入手后的觸感與重量告訴了她這點。
沒有在這裡拆開的打算,她撿起后匆匆離開。
大門虛掩著,門外沒有任何光亮。
她不清楚馮蘭是與她一樣看見鬼后躲起來了,還是已經被鬼殺掉了。
精準的控制自己的力道,張雯在門幾乎沒發出多少聲響前提下離開了這裡,麻煩的是腳下的積水。
隨著鞋子踩動,不時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正當她走到拐角處,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身側的一間教室門悄然打開,一隻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