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凜冬之怒
「什麼?」吳仕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連忙問道。
「我覺得始終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時刻準備給我致命一擊。」方正沉思道:「今天在街上我遭到了刺殺。」
「啊?」吳仕傑驚叫出聲,一蹦老高:「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
「淡定!」方正道:「別一驚一乍的,我這不好好的嗎?」
吳仕傑囁嚅著嘴唇,重新坐了下來。
「而且聽刺客所言是有人雇傭他來的。我懷疑是趙順或是他爹福王。」方正把玩著手裡的茶盞蓋緩緩道:「除了他們父子,我實在想不到還會是誰有如此大手筆。」
吳仕傑也思索著,嘴裡喃喃道:「會不會是劉大海?」
方正搖頭:「我與他並沒那麼大的仇恨,而且身為知府他斷然不會用這等方法來對付我,這樣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反而一旦事情敗露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難道真的是福王父子?」
方正搖搖頭:「還不能確定,只是有懷疑而已。」轉念又道:「莫不是潘家發現我們在暗中調查這件事情,害怕他們的計劃出什麼意外而出手?」
吳仕傑粗壯的手指揉著腦門:「這些事情好複雜啊,還不如做生意來得簡單一些。」
方正失笑,看著吳仕傑那胖乎乎的身子在這幾天的勞累之下已經有些許瘦了,於是出言安慰道:「現在先別想這麼多了,還是先吃飯。把你丟掉的肉趕緊補回來再說吧,不然你爹該責罵我了。」
燕京。
這裡自古便是天寒地凍,無論是炎炎夏日還是春暖花開,但是到了這裡一年四季幾乎都是一個顏色,皚皚白雪覆蓋著高聳入雲的山巔。連綿不斷的山脈圍繞著北平形成了一座天然的屏障,讓北方的胡人不敢輕易涉足此地半步。
而在此駐守的則是當今天子的二弟,被封為遼王的趙有義。
王府中身穿厚重棉衣的下人們忙忙碌碌地走進走出,偌大一座王府中光下人就有數百名之多,可見遼王生活的奢侈,就更別提王府中那些金碧輝煌的建築以及琳琅滿目的金銀玉器了。
這裡面除了王府是當今天子賞賜下來的以外,其他一切都是遼王一刀一劍從戰場上以命相搏,從生死線上搶回來的。其中不乏有胡人王公貴族家的寶物,也不乏有異族奉若至寶的圖騰器皿……林林總總堆砌起來幾乎快把王府塞滿了!
遼王這些年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已經把周圍的鄰國打得畏首畏尾,雖談不上聞風色變,但也相差無幾了。
多年的戰爭讓原本身材健碩的遼王身形佝僂不少,面上更是由於常年的征戰,在風吹日晒下變得粗糙不堪。原本那個細皮嫩肉的青年王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垂垂老矣,鬚髮皆白的老人。雖說他是天子的二弟,但卻總被誤認為是天子的父親。雖然這樣難免有大不敬之嫌,但遼王對這種言論卻非常受用,常自詡若是沒有他在邊疆鎮守,這個大秦江山怕是早就改朝換代了。
今日的王府氣氛有些凝重。這一切要從早些時候的一隻飛鴿說起。
前幾日,一隻從杭州飛來的信鴿帶來了一個對遼王來說既好又壞的消息。
當年天子還未建國,三兄弟齊心協力之下努力打拚出偌大一片疆土。後來到了討論誰該坐皇帝的時候,老大趙有仁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以長幼有序的理由把兩個弟弟堵得啞口無言,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位被大哥坐了。
要說兄弟兩沒有任何怨言那是不可能的,但老三天生就是享樂的命,被天子指派到杭州封為福王之後便安安穩穩的享受起了這太平盛世,一心只管自家事,兩耳不問二哥苦。
趙有義因為當時武力值太強,被天子所忌憚,於是被一腳遠遠踢出政治中心,發配到遼地當了一名領兵打仗的王爺,與三弟的待遇比起來可謂是天差地別,一個在杭州當逍遙王爺吃香喝辣,另一個卻在遼地駐守邊疆吃風咽雪。
時勢造英雄。遼王一直相信這句話,自從被封到燕京接管防務之後便暗中培養屬於他自己的勢力,十多年過去了,手底下也有一批能拿得出手的精兵悍將,只待一個機遇,便可搖身一變化為一飛衝天,能行雲布雨的真龍!
而建國之前,趙有仁的妻子已經生有一子,在戰亂中流失之後眾人便都以為這個孩子已經死去,也就沒有動心思去尋找。
反倒是趙有義多了個心眼,一直留意這件事情,並且派出心腹手下前往全國各地尋找。這麼多年過去了一直杳無音信,沒想到就在他也逐漸相信那個孩子死掉的事實之際,從杭州飛來消息稱有眉目了。
對於這個孩子,遼王有必殺的理由,於是很果斷地下令當地暗子行動。然而這麼多天過去了,卻一直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不由得讓他有些寢食難安。
如果真的殺掉了還好,哪怕是錯殺了也無所謂,畢竟是個王爺,這點事情還是能解決的。可一旦這件事情沒有做好被天子知曉了,那就有他好果子吃了。暗殺大皇子形同謀反,雖然身為王爺,但當朝天子的心狠手辣就算給他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嘩啦!」
王府中傳出一陣瓷器摔碎的聲音,嚇得門外的下人們屏息凝神,紛紛暗自在心裡多加了幾分小心,千萬別去觸了霉頭。
就在上午,一個下人因為把上菜的順序給弄混了,導致王爺怒火中燒之下竟然當場拔劍將此人的腦袋給剁了下來!得知消息的下人們頓時噤若寒蟬。
對於王爺的兇殘他們可謂是知之甚深。當年初到此地的時候,就因為當地百姓不服從他的管束,一氣之下悍然殺光了小半個城池百姓這才住手。
傳說當年王府門前血流如河,暗紅色的血液滲透進門口石獅子腳下,後來更是讓兩頭沒有生命的畜生修成了精。當然,這定然是不可能的。不過也能想象出當初的遼王是多麼殘忍嗜殺了。
王府中,一個白髮蒼蒼的男子佝僂身子背著手站在門口,雙眼無神地看著遠處高山上的皚皚白雪,但從其身上散發出的無形氣勢讓周圍的下人無不心生畏懼。
男子彷彿一座冰雕佇立在原地許久后無意識喃喃:「這一步終究是對還是錯?不!本王必須要如此,不然枉費了這麼多年的計劃!你一定要死!你這個孽種!」聲音逐漸變得瘋狂,從豪奢的大殿中飄蕩而出,伴隨著呼嘯的雪風越來越遠,話語中所包含的無數仇恨,無盡怨念似比這北國的冰雪還要寒冷幾分。
嚴州城,
一匹快馬從城外風馳電掣奔來,來到城門處騎士下馬後才看清身上的衣著才發現竟是吳家商號的夥計。
夥計急匆匆進了城,馬不停蹄地朝著吳家商鋪跑去。
城裡禁止騎馬,所以無論有多麼重要的事情都只能步行前去通報。當然,這一切也有例外,比如說官府負責緝捕犯人的捕快處理緊急公務、又或者朝廷下達緊急命令之類的,這些人是有權利在舉國上下所有城池中縱馬疾馳的。
吳家店鋪中,吳仕傑和方正兩人剛吃完飯。
對於被刺殺一事,方正雖然沒有剛一開始被柳如煙追殺時的驚魂未定,也著實被嚇得不輕。畢竟每經歷一次刺殺就等於是在生死線上遊走一次,相信不論是誰都不會喜歡上這種驚心動魄的感覺的。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隨後便是商鋪掌柜的出門后的小聲商議。不一會便帶著一名風塵僕僕的夥計走了進來。
夥計剛進門便看到吳仕傑,沖他拱手叫了聲少爺接著便轉向方正道:「方公子,杭州出事了。」
方正一愣,吳家的夥計說杭州出事不應該是跟吳仕傑說的嗎?為什麼會找自己?當下心裡便是咯噔一下。他和吳仕傑倒是到了嚴州,可杭州還有個柔兒在家裡孤苦無依啊,難不成是她出了什麼事情。當下急忙道:「怎麼了?是不是柔兒出了什麼事?」
吳仕傑一聽也急了,三人可謂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彼此之間的感情也很深。無論是方正或者是柔兒有什麼事他都會當成兄弟姐妹的事兒去辦。所以心裡也是萬分擔憂,連忙催促道:「快說,怎麼了?」
夥計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從進城到現在都沒顧得上喝一口水,就是為了趕緊把這個消息報告給這兩位爺。老爺可是說了,如果不能及時把消息送到嚴州,自己也就不用回去了。
想想這麼多年在吳家商鋪中當夥計所掙下不少銀錢,就連婆娘都是在吳德才老爺子的張羅下才委身下嫁給他這個商鋪夥計,如此之重恩情今生已經報還不清了。現在既然老爺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就一定要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才對得起這份天大的恩情。
夥計兩眼含著對吳德才感動的淚水,嘴唇緊緊抿住。這一切看在方正和吳仕傑眼裡卻是另一種感覺:杭州,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