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又生事端
方正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下午了。他不得不感慨命運對他的眷顧,沒想到在生死一線之際柳如海奮不顧身地縱身一躍再次讓他死裡逃生。
映入眼帘的是床邊支著腦袋打盹的柳如海,看到那張黝黑的面容以及濃重的黑眼圈就知道他肯定一夜沒睡。方正嘗試著扭動脖子,慢慢看清了周圍的事物。
這裡應該是柳家的客房,而此刻躺在床上的方正無比虛弱,似乎剛剛轉動脖子都已經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氣。這種感覺在剛剛重生過來的時候也曾有過,應該是瀕臨死亡后的虛脫吧?
興許是手臂長時間支撐著腦袋而變得有些麻木了,柳如海忽然向前一栽,人也隨之清醒了過來。
「哈,方老弟你終於醒了!擔心死老哥我了。」柳如海發現方正眼睛睜開后便是欣喜萬分地叫出了聲,聲音之大讓虛弱的方正感覺耳邊猶如響起一聲驚雷,炸得他頭暈目眩。
「來人,快把熬好的葯端來讓方老弟喝下去!」柳如海風風火火地出門對著下人一陣呼喝。
不一會凌亂的腳步聲傳來,端來湯藥的卻不是下人,而是換上一身素雅女裝的柳如煙。白皙的素手捧著一隻青花瓷小碗款步走了進來,隨著腳步的移動間寬鬆的衣裙下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再配上一張清麗脫俗的面容,活脫脫一個天上下凡的仙女正雙手捧著長生不老葯搖曳蓮步緩緩行來。
方正一時間看痴了,不知不覺間嘴角的涎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柳如煙好看的秀眉一皺,眼神帶著些許厭惡地看了方正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從眼角余光中看了看柳如海,嘴角瞬間一癟,帶著萬分不情願走到床前挨著床沿坐下,回頭對方正嫣然一笑:「方公子,吃藥了!」
方正的瞳孔莫名緊縮,也不知是不是險死還生后聽覺出現了問題,在一剎那間他似乎聽到柳如煙說的是「大郎,該吃藥了!」
眼皮猛然跳動幾下,忽然想起了昨晚被救暈倒前的最後一刻,模糊間看到柳如煙扁著嘴,一副悔恨的神色。現在想來應該不是後悔把他一腳踢下池塘的自責,而是對沒有把他弄死而生出的不甘心。
想到這裡,方正更是對端著湯藥坐在身邊的女子生出了恐懼之心,兩眼驚恐地看著巧笑倩兮的柳如煙,下意識地就想挪動身子離她遠一些。但怎奈身體太過虛弱,在嘗試了好幾次未果之下只能滿臉頹然的認命般一動不動了。眼神卻依舊帶著希冀地看向柳如海,希望他能人品大爆發再次拯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中。
對於方正神色的變化,柳如煙一絲一毫都沒放過,見他如此懼怕不由心裡升起一股暢快。這傢伙終於被嚇壞了,看來還是不能對他太過心慈手軟。
柳如海似乎對這一切恍若未覺,揉了揉陣陣發疼的太陽穴呻吟道:「我也該去服藥了,也不知昨晚那個大夫開得葯怎麼那麼苦.……」說完便在方正哀求的目光下毅然轉身離去了。
柳如海一走,柳如煙的笑容收斂起來,把葯碗隨手往桌上一放冷聲開口道:「方正,你我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臉上卻分明有著不甘之色。
方正吃力的點點頭,眼神透著驚懼看著柳如煙,生怕因為自己答應的不夠堅定而觸怒了這個隨時會暴起發難的瘋子。照現在這情況,估計等不到柳如海的再次施救直接先一命嗚呼了。
柳如煙起身長吁口氣,似放下了什麼心結似的腳步輕快地出門去了,一陣香風拂過,眼前伊人已經消失不見。
至此方正才算放下心來,這條小命是徹底保住了,今後只要不主動招惹她,想必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方正是被一頂軟轎抬回家的。
還沒進門便被一個圓滾滾的肉球給攔住了,只聽那人急吼吼道:「不好了,蘇二娃那邊又出事了。」
方正定睛一看正是吳仕傑在面前滿面焦急之色,不由急聲問道:「又出什麼事了?」
「應該是潘家搞的鬼。下午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說潘府的下人死了一個,聽說是被砍傷后不治死掉的。潘家已經向官府遞上了狀紙告蘇二娃持刀行兇了!」
方正面色陡然一變:「你不是說二娃並沒有傷人嗎?」
「是啊,」吳仕傑信誓旦旦道:「我親耳聽到村民們說二娃當時就扔了斧子老老實實地被綁了,可下午卻傳來死人的消息。」
方正臉色一沉,拉著吳仕傑進了屋,坐下后揉了揉仍舊隱隱作痛的腦袋緩緩道:「有兩個可能性,第一應該是村民所言不實;第二則是潘家想要置二娃於死地!」
吳仕傑大驚:「那該怎麼辦?」
雖然吳仕傑和蘇二娃之間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經過那夜柴房的相處之後他覺得二娃這個人老實,還是很值得交往的。所以對這件事情便格外上心。
方正起身踱步道:「這兩個可能性不論哪一個都能讓二娃喪命,所以這件事情還真不好辦。我今天下午去找了柳大人,可他也無可奈何。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救蘇二娃這件事情不可行。而且其中牽扯上縣衙的主簿大人,若是貿然出手很可能連我們自己都搭進去。」方正沉吟道。
吳仕傑頹然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他也知道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兩人的能力範圍。可要他就這麼看著蘇二娃含冤死去卻也於心不忍,畢竟二娃也是他們的合作夥伴啊。
「方大哥,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吳仕傑不死心問道。
方正搖搖頭,認真地看著吳仕傑道:「不是沒有辦法,而是咱們鬥不過。」
自古便有冤案,不論什麼時代都不會缺少冤死之人,尤其是得罪了官府中人,被安個莫須有的罪名砍頭流放的不計其數。除了寥寥可數的幾個因為有貴人相助才得以逃出生天之外,放眼古今又有誰能斗得過官府?
方正只是個普通人,這輩子他只想安安穩穩地發點小財平平靜靜地了卻殘生。穿越過來卻背負上與世子殿下交惡的身份,現在更是連王爺和知府大人都得罪的死死的,如果貿然插手進蘇二娃的事情中,說不定會被抓住把柄趁機把他也拖進這個要命的旋渦中。
得不償失的事情方正決然不會去做,現在躲著那些達官貴人還來不及怎麼會主動把腦袋湊過去讓他們砍?所以在權衡之下不得不昧著良心做出了袖手旁觀的決定。
深夜,方正輾轉難眠。不斷翻動身子的動靜吵醒了一向睡覺比較淺的柔兒。
「少爺,你怎麼了?」柔兒在方正耳邊吐氣如蘭道。
方正沉默許久才問道:「你覺得蘇二娃這個人怎麼樣?」
黑暗中柔兒的美眸閃了閃,白天隱約聽見蘇二娃入獄的事情,但具體原因不甚明了。現在少爺這麼問肯定是有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吧?於是她輕輕道:「二娃么,人挺老實的,幹活也賣力。」
「就這些?」方正不由失笑。
柔兒撐起身子爬在一側,認真地想了想,點了點頭卻忽然想起在黑暗中少爺看不到,於是連忙道:「就這些啊,反正在我心裡他就是個傻小子。」
「傻人有傻福。」方正若有深意地感嘆了一句,轉過身子摟著柔兒日漸豐盈的身子道:「你不也是個傻丫頭嗎?」
「哼,人家才不傻呢!」黑暗中柔兒從被窩裡掏出小拳頭示威般揮了揮,轉眼想到是夜裡,又氣鼓鼓地哼了一聲這才縮進方正懷裡,只是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里忽然閃過一絲擔憂。
第二天,方正破例起了個大早,沒等柔兒起床便快步出門直奔吳府而去。
焦急地在門外等了一小會,吳仕傑披著一件外套匆匆從裡面出來,兩隻黑眼圈充分說明了昨夜他並沒睡好。「方大哥,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跟我去趟嚴州!」
嚴州,距離杭州百里左右。
方正和吳仕傑大清早騎著兩匹快馬風馳電掣般地從杭州出發,直到天色將黑的時候才堪堪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城。
「胖子,你這馬不錯啊。」方正齜牙咧嘴地揉著屁股由衷誇讚道。
「那是當然,這可是我花重金從胡人手裡買來的千里駒呢。」吳仕傑愛惜地撫摸著馬頭心疼道:「這一天時間我們水米未進的不要命趕路,馬兒也累壞了。走,先到我家在嚴州的分店去吃點東西。」
方正點頭認可,一整天的奔波下來也讓他有些吃不消了。剛開始騎馬的時候還因為不熟練時常被顛下馬,慢慢的掌握了方法后便熟稔許多了。可馬鞍實在是太硬了,饒是在上面墊上一層柔軟的羊皮,一天下來也顛得人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人都尚且如此,就更別提負責趕路的馬匹了。還好這是吳仕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良駒,一整天下來除了嘴裡冒白沫略顯疲態之外,並沒有其他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