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烏迪爾的羊靈之姿
數個月之前。
在普雷希典之戰結束之後，烏迪爾自認為修行不足，便率先獨自一人回到了故土弗雷爾卓德。
他想回到這片生養他的殘酷土地，尋找和擁抱真正的自己。
在離開之前，他從李青那裏得到了一件臨別的整理——一段謎樣的箴言，意在靈力修行之路上指引他前行。
“冬峰之下，生靈純元奔湧，聚化結晶。”
但他並沒花很久就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在與好友李青旅行了數月的之後，烏迪爾已經學會如何參透艾歐尼亞語背後的意義，對此收獲頗多。
此後回到弗雷爾卓德，他獨自經曆了一段漫長而孤獨的時光。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他遇到過無數次死亡，但是這些危險卻與外界無關，僅與他自身有關。
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與腦海之中的無數道猛獸靈魂相互糾纏。
在幾乎永無止盡的戰鬥與靈魂自我撕扯當中，他終於努力從中鍛煉出了隻屬於自己的強大意識。
而此後的他，終於可以在無數猛獸們的意識侵襲當中，尋找到那片刻的寧靜。
可他並沒有僅僅滿足於此。
在艾歐尼亞，他見到了太多的強者。
無論是至交好友李青的神龍之力，還是一路同行的夥伴葉澤和亞索，又或是易大師和戒大師他們，都給了烏迪爾太大的心靈震撼。
他深刻了解到了自我的不足。
所以為了能與他們並肩前行，他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止步不前。
於是他回到了弗雷爾卓德這片故土，一路來到北部，聽從深淵之下海怪們的聲音，越過了那片充斥著死亡的冰海。
他踏上了熊人族們的領地。
傳說當中熊人族的領地寄宿著神明，他就想要在這片區域多停留一段時間，借此來錘煉自己的意誌。
不過他並不尊敬這位熊靈，甚至是從心底裏抗拒。
因為熊人族的那群失者原本都是普通人，卻被所謂神明的熊靈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身為人類他自然極度排斥這種事情。
在這片土地，他獨自待了一段漫長的歲月。
期間也遇到過一些失者，也見證其他神明得到了一些意外的鍛煉，可對他來說這還遠遠不夠。
這股力量他還無法完全掌控，還需要額外的鍛煉。
這一天他本打算繼續深入，探索更加深邃廣袤的領土，誰知道中途忽然就來了暴風雪。
無奈之下他也隻能中途返回，結果在回到住處之前，就聽到這邊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趕忙過來過來看了一眼情況，結果就發現了一大群失者，正在攻擊一個人類部落。
他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麽這個地方會有普通人類的部落，就立刻選擇出手相救。
然後時光回到現在。
烏迪爾一抬眼，不光發現了那頭巨大可怕的熊靈化身，同時也發現了葉澤的那道身影。
雙方的眼神隻是經過了短暫的觸碰，隻需這短短一眼而已，二人就立刻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確實就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人。
於是，此刻的葉澤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來。
雙方此次的見麵場合稱得上十分危險，各自都麵對著強大的敵人，自然也沒辦法進行一番寒暄。
但是二人是曾經共同作戰的生死戰友，這種情誼彼此都無需多言，一個眼神大家都懂的。
至於烏迪爾的實力，葉澤也是絕對放心。
隻要有他在下方配合著艾希，在帳篷的附近進行防守，那群失者們應該翻不起什麽太大的風浪。
而自己現在隻需要繼續拖住這隻熊靈化身，情況就會逐漸變得樂觀。
與此同時，烏迪爾也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他立刻看出了葉澤的意圖。
獨自一人對抗那頭可怖的龐然大物，他一定是想要保護下麵這群人。
而現在他想保護的人們遭到了襲擊，烏迪爾自然是要挺身向前幫忙到底。
隨手將衝入的帳篷的失者們都扔了出去，烏迪爾站在了帳篷的最前麵，與艾希並肩站立。
麵對繼續從四麵八方衝過來的失者，他泰然自若沒有絲毫恐懼，隻是形態卻在不受控製地持續變化當中。
有熊靈意識在衝擊著他，他還無法完全保持冷靜。
“多謝了！”艾希衝著烏迪爾高聲道謝，對這位忽然出現前來幫助的陌生人心存感激。
隨後她就看到他的臉龐開始拉長變形，牙齒向外伸展，形成巨大的獠牙。
他的皮膚上的毛發泛起波浪，向渾身各處流淌，將他全身覆蓋，又像小水灣裏的潮水一樣退去，似乎是在響應著某種未知的浪潮。
他低吼著、鳴吠著，口角流出涎水。
不過在眨眼之間，又縮回到了原本的樣子。
她抬手射箭凍住了一名失者，隨後有些驚疑不定地衝著烏迪爾說道：“您是一位獸靈行者？”
烏迪爾幾番拳腳，便將數名奔來的失者擊倒在地。
回頭隨口回答，“是的，葛倫娜的女兒。”
艾希有些意外，“你認得我？”
“當然。”烏迪爾繼續幫助其他戰士們，抵抗著來自失者們的狂暴攻擊。
這些家夥雖然悍不畏死，而且像是喪屍一樣沒有痛覺，但與熊靈化身不同的是這些失者無法自動恢複。
所以他們還是會受傷的，一旦被烏迪爾卸胳膊卸腿，就會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烏迪爾一邊動手卸著胳膊腿，一邊若無其事地搭起了話，“當年我還在凜冬之爪的時候，經過你們部落見過小時候的你，一晃你都長這麽大了。”
“嗯，寒冰血脈的力量發揮得很好，很不錯。”
一提到凜冬之爪，阿瓦羅薩部落的人都神情一緊，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艾希也是一樣。
她也沒想到前來相助的人，居然正好是凜冬之爪部落的人。
不過烏迪爾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
隨口道：“葛倫娜還好嗎？為什麽隻有你一個人在率領部落，你們的冰霜祭祀呢？”
艾希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都死了，現在阿瓦羅薩的戰母是我。”
烏迪爾的神情充滿了意外，許久過後才沉默地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
弗雷爾卓德是殘酷的，每時每刻都有部落在滅亡，哪怕是古老而強大的阿瓦羅薩部落也不能例外。
土生土長的烏迪爾，對此更是明白不過了。
他們就這麽默契地相互扶持反擊了許久，遠處的獵牲領主終於按捺不住了。
他不再隻站在後麵指揮失者們進攻，而是打算親自出手。
他看得出來，烏迪爾、艾希和葉澤才是最大的障礙，而葉澤交給了熊靈化身，自己隻需要去擊殺烏迪爾和艾希即刻。
他將目光投向了烏迪爾。
烏迪爾對於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存在，自然也十分清楚烏迪爾的強大。
與他相比，艾希也要遜色許多，所以他率先朝著烏迪爾出了手，一道雷霆劃開雪白的大地，衝向了烏迪爾的身軀。
烏迪爾感應到了危險，爆喝一聲體表居然泛起一層墨綠色的物質，背後更是生出了一層厚實的龜殼。
向後一轉，雷霆轟擊在上麵，隻是蹭掉了最外層的角質。
烏迪爾回過身來，朝著遠處看去，突然他瞪大了雙眼。
獵牲領主，烏迪爾還記得幾年前的他。
當時他還叫納紮克，是一個憂愁的男孩，也是一個未接受訓練的、有偉大潛質的獸靈行者。
他是烏迪爾的第一個學生，如今卻已淪為熊人的代言者。
即使他用力尋找，撥開他周圍的魔法，烏迪爾也依然無法聽到納紮克的靈魂或者意識的聲音。
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
“是我辜負了你。”
烏迪爾心想，但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納紮克能夠聽到他的心聲，和大聲叫喊沒有區別。
“你沒有辜負懦弱的心，”
獵牲領主用怒吼回答烏迪爾的心聲。
“你這是在折磨自己，不要壓抑我們的天賦，不要拒絕它真正的力量。”
狂風拂過他身後被冰雪覆蓋的樹叢，就像鬼魅的鍾聲。
一陣避之不及的刺耳雜音湧入烏迪爾的大腦，讓這位薩滿喘不上氣來。
思緒淹沒了他的自我意識，讓他腦海中充斥著外來的感覺——一種雷霆般的巨大聲響。
隻有他這種最強大的獸靈行者才能聽得到，而且即便是他現在也無法令其安靜下來。
緊隨其後的是人類的情緒，是那群失者們，千種零碎的思緒混在一起：憤怒、恐懼、怨恨、冷酷——
烏迪爾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隻是感到了自己喉嚨發緊。
他立刻翻開隨身攜帶的，瘋狂地尋找那根銀刺，灼熱的金屬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將銀刺反複紮進手掌。
金屬帶來的衝擊將疼痛放大了數千倍——但為了趕走那些聲音，他願意承受任何代價。
他的樣子稍顯疲憊，動作也停了下來。
艾希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用臻冰長弓為他打著掩護，“你怎麽了？”
好半天他才緩過勁兒來，輕輕晃了晃腦袋，“沒事。”
他知道，自己剛剛被神明的意識強行衝進了大腦。
盡管他以為自己已經很熟悉這種感覺了，但是熊靈意誌真正襲來的時候，每次都無法完美的應對。
見烏迪爾居然恢複了正常，獵牲領主的臉色越發難看。
“無知之人，為何抵抗神明的恩賜！”
“你管這叫神明的恩賜？”烏迪爾大聲嗬斥著，“愚蠢之人，這是巨熊之靈的詛咒！”
獵牲領主臉色鐵青，他想要動手，卻看到烏迪爾正在逐一行走於各種不同形態：
不死的雄鷹、機敏的山貓、剛毅的野豬，還有十多個其他獸靈。
當他變換成熊靈的外形時停了下來。
獵牲領主的臉色略有緩和，“這就對了，接受神明的恩賜，你也將與我同行。”
烏迪爾完美地控製了自己的身體，與頭頂那隻巨大怪獸的形體變得一模一樣。
可他還是沒有繼續維持這份力量，將這份熊靈形態替換了下去。
最終烏迪爾變成了它的宿敵——烈焰、爐火和鐵砧之靈，巨羊。
獵牲領主露出了暴怒之色，“褻瀆神明，死罪！”
狂暴的雷霆在四周浮現，可此刻的獵牲領主卻感到驚恐，因為這股雷霆根本不是他的傑作！
“危險，快躲開！”
從山頂的叢林之間傳來了一人的呼喊，那正是焦急的葉澤。
獵牲領主也聽見了這道聲音，立刻將目光移向了身後，發現那猶如城牆一般的巨大身影正在從天而降。
陰影將他籠罩在了其中。
“主啊，請寬恕……”
可他連最後的話都沒能說出，就被自己神明踩踏成了一團肉醬。
“廢物。”
熊靈化身的口中傳來雪崩般的聲音，又像是狂暴所化作的語言。
葉澤急忙從山頂落下。
他想要重新奪回熊靈化身的關注度。
可是盡管他使出了渾身解數，卻也無法再度將熊靈化身的注意力拉回來。此刻的它已經完全對葉澤失去了興趣，任由他瘋狂攻擊著這幅軀體也無動於衷。
它那雙燃燒著藍火的雙眸，在緊緊盯著那道由烏迪爾所幻化出來的偉岸身影。
熊靈化身無法控製從體內迸發出的狂怒，它朝著烏迪爾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奧恩！”
烏迪爾也不甘示弱，以羊靈之姿迎向了熊靈化身的那副巨大身軀。
“你在畏懼凡人的戰爭嗎，巨熊之靈！”
熊靈化身再也沒有做出任何回複，隻是將一切回答化作了最為狂暴原始的攻擊。
烏迪爾怕誤傷他人，主動迎了上去，將戰場固定在了距離阿瓦羅薩部落，還有幾十米外的空曠雪地。
兩尊龐然大物悍然相接，爆發出了驚人的破壞力，將周圍的失者全部掀飛了出去。
大地在崩碎，肆虐的暴風雪也無法將撼動他們分毫。
雙方在對峙當中，僅憑力量居然一時間難分伯仲，導致僵持不下誰也不肯退後半步。
然而熊靈化身卻忘記了葉澤的存在。
他是此間唯一一個可以打破平衡存在。
葉澤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他立刻動身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將手中的暗影之刃刺入了熊靈的頭顱。
熊靈化身發出了咆哮。
“卑鄙的人類！”
烏迪爾所化身的羊靈終於找到了可趁之機，一舉將對方推倒在地。
隨後騎在他的身上，張口噴吐出一大團可溶解萬物的熔岩，澆灌在了這尊巨大的熊靈軀體之上。
它的身體在不斷溶解，同時也在不斷恢複，可是恢複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融化的速度。
“你們殺不死風暴，我終將歸來！”
許久過後，這尊龐然大物終於被徹底融化，再也沒有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