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不好說
第170章 不好說
重生以來，微笑幾乎是不怎麼想起梁旭的。
倒不是逃避，而是怎麼說呢……對於這個人，她不知道該用什麼立場去回憶他。
梁旭是個好人嗎？不好說，但總歸也不是個壞人。
梁旭是個好丈夫嗎？不好說，但總歸也不是一個壞丈夫。
梁旭是一個好父親嗎？不好說，但總歸也不是一個壞父親。
梁旭是一個好兒子嗎？不好說，但總歸也不是一個壞兒子。
他就是這麼一個不好說的人。
也是因此，到了這會，微笑無法懷念他，也無法痛恨他。
她會想要再次見到微雨，再次和對方成為朋友。但是梁旭……她卻從來沒想過再和對方見面，也沒想過再次和他成為夫妻。
她甚至沒想過再跟他認識。
明明，上輩子梁旭死的時候，自己也曾撕心裂肺，也曾覺得半邊天都塌了。
至今她都記得，他被病魔折磨得如同皮包骨，躺在病床上，帶著氣喘虛弱地對她說：「別給我治了，省下的錢留給兒子。」
——他其實一直都偏心自己的親生兒子，甚至曾經為了讓她多點私心，不要將宋家那邊的房子分給舟行，想要她再生個孩子。但臨死的時候，他卻是摒棄了這些私心，只想著省下錢，讓她以後的日子能夠稍微不那麼難一點。
臨死之前，他也曾滿懷歉意地對她道：「我真想看著舟行和舟同結婚，看著他們的孩子出生……抱歉把重擔都留給了你。」
——最後的最後，他放下了所有因為血緣而生的私心，給予了兩個兒子平等的期待和留戀。
她也記得，他曾在節日里送上的鮮花和禮物，在她生病時在醫院上下奔走。
但是，微笑更無法忘記，在他們還年輕的時候，因為他的自私，她有多麼累，多麼心力交瘁。
她還記得，在她懷孕的時候，因為不願意不顧孩子的安危滿足他，他曾半真半假說過的「你這樣我可能要出軌的」話。
同樣印象深刻的是……梁旭喜歡刷抖音，那會他老是跟她說「誰誰誰中了多少萬彩票」的事。
她不愛聽這種信息，有一次說道：「別人中彩票跟我有什麼關係？等哪天你中彩票再來跟我說。」
結果梁旭來了一句：「我要是中了彩票你還找得到我？」
類似的事情比比皆是——毫不避諱地跟她談論他的前女友；說曾經暗戀過的女生；說相親認識的婚姻沒有真感情；指著抖音上某個美女的身材大加誇讚；說辛辛苦苦賺這麼一點錢錢我哪捨得去找小姐……
哪怕他沒有出軌，也沒有中了彩票拋下她，但是也因為此，在那場數十年的婚姻中，微笑從來沒有一刻是真正踏實安穩的。
等到後來，梁旭已經去世好幾年的時候，她再回頭去看這段婚姻，才恍然。
他們二人的婚姻，從梁旭的角度完全是窮不擇妻。
他喜歡的是那種容貌姣好身材火爆，又性格活潑開朗愛玩愛鬧的女孩子，但她卻是一個毀容又身材平平，性格安靜循規蹈矩的女孩子。
之所以選擇和她結婚，也不過是因為她不像相親市場上的其他女孩那樣要求男方在鎮上或者縣城買商品房。
但是要說對方有多對不起她，好像也說不上來。
因為微笑嫁給他，也不是出於愛情，而是她當時需要一個已婚的婚姻狀況。只有那樣，微雨的堂哥才能找關係讓她順理成章領養舟行，不必擔心江城那個渣男過來爭奪舟行的撫養權。
她認真對待婚姻，梁旭其實也認真對待婚姻了。
她用責任心維持婚姻，梁旭也是用責任心維持婚姻。
他們誰也不欠誰。
然而這輩子，微笑卻是不想再嫁給對方了。
哪怕上輩子，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卻有了濃厚的親情。儘管她知道，自己這輩子的容貌其實很符合梁旭的偏好。但是這輩子……她也想要自私一次，去經歷一場出於愛情的婚姻。
這樣想著，眼淚卻是從微笑眼角滾滾落下。
既舟行之後，她又要將舟同扼殺在搖籃中了。
曾經的兩個兒子，這輩子，她一個都不會擁有。
「對不起……」微笑捂住自己的臉，一邊抽泣一邊喃喃道：「原諒媽媽……」
運動會結束的那天，微笑在領獎台上看到了梁旭，這會的他意氣風發，和身旁的同學說話時眼角眉梢都是張揚。
看著他從領獎台上下來，微笑微微垂眸，攬著金溪和徐露的手離開。
「明天放假，我們一起去縣城玩好不好？」
「好啊，我正好想去買參考書。」
「能別提參考書嗎？我們去吃KFC吧！」
「我的錢可能不夠。」
「沒事，我先借你。」
看著身旁兩張寫滿青春和稚嫩的臉龐，微笑不由笑了，她的新人生，才剛剛開始呢……
正聽著同學說話的梁旭莫名地轉身往四周張望。
「怎麼了？」他同學不解道。
梁旭搖了搖頭，有些迷茫道：「沒什麼。」剛剛……突然就想轉頭。
就好像……自己丟了什麼東西一般。
運動會過後，微笑再次投入到緊湊的學習生涯中。
發現女兒最近的情緒有些低迷，宋文國沒有多想，只以為她是不適應這麼忙碌的學習。
「我跟你說，上學的時候辛苦一下，之後一輩子都輕鬆了。別覺得苦，你現在要是吃不了這個苦頭，將來才是要吃大苦頭的。」他對著女兒開解道。
——大概也只有他會以為這種話是開解。
宋璋鳴對著孫女道：「你爸的話雖然說得不客氣，但卻是真話。」
「對啊，你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將來的兒女著想。」宋文國道：「到時候你兒女跟人一說自己媽媽是大學生，在學校多有面子啊。」
這話其實說得有些不合時宜，畢竟微笑這會還未成年，孩子都沒影兒呢。這會跟她說這話，過早了不說，她按理也根本沒法理解。
然而，聽了這話，微笑卻不由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事實上，宋文國兩輩子都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有時候甚至稱得上刻薄。
真說起來，這輩子的他比起上輩子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