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反常沈昀怎麽了
蘇青寧聽著裏麵有兩個聲音,一個是她的三嬸嬸小錢氏,一個卻是陌生人。
但是他們談話的內容毫無疑問是在算計他們家,算計她的葡萄酒。
隻不過她上次明明在酒席上放出話去,那些葡萄酒都是屬於陶家醉風樓的,怎麽小錢氏這麽快就跟人謀算上了。
她想不明白,便躲在夾壁處隱了身形悄悄地聽著,她倒想知道他們是如何謀算的。
“你可知道你們家大房那葡萄酒有多值錢,我聽我一個在醉風樓做夥計的朋友喝醉了酒告訴我,大房跟人陶大爺要十兩銀子一壇,他們東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同意了。
我聽說當時就支了五十兩銀子給他們,後續可還有了。”
“當真,可青丫頭跟我們卻不是這樣說的。”小錢氏聽得眼睛都睜圓了,天了啦,要了命了,那麽一小壇子酒居然要十兩銀子。
難怪黃家嫂子那樣厚著臉皮討要,青丫頭和於氏都不肯給,換作是她,能賣十兩銀子的東西,她也是不願意送人的。
留著賣錢它不香嗎?
“哎,你不知道那丫頭現在有多精怪,恐怕知道她能掙錢,我也拿她沒辦法。總不能明搶。”
“誰讓你搶了,不怕他們家報官嗎,你隻管想辦法跟她交好,把那葡萄酒的方子討出來,咱們家也好釀了去賣。
十兩銀子,你好好想想吧。”
那個粗戛的聲音甩下這句話之後便推門出去了。
蘇青寧連忙擠進去一些,但那人出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她還沒來得及擠進去,隻要不小心恐怕就要被他看見。
雖說是人家有心算計她,她不心虛,可有此陰謀它注定是陰謀的原因是它見不得光,一旦敞到太陽底下曬著就變質了。
而此時蘇青寧很享受他們在明,她在暗的感覺。
她還想看看小錢氏打算怎麽跟她交好,從她手裏騙走葡萄酒秘方。
所以並不想讓人發現她。
一番糾結,一個身影攔在了她與夾壁的縫隙之間。
“錢二叔,你又來看三嬸子呀。”
“哦,呃,是紫寧侄女,我娘聽說她最近身子不爽利,剛得了一些山中鮮菌子特地讓我跑一趟給她捎來。”
“那慢走不送了。”蘇紫寧客氣地招呼著。
錢二多嘿嘿笑著誇了她一句走了。
蘇青寧這才趁機鑽出來與蘇紫寧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進了堂屋。
蘇青寧什麽都沒說,蘇紫寧也什麽都沒問,她平靜地讓蘇青寧以為她根本就沒有發現她在偷聽。
不過在離開老宅的時候看蘇紫寧臉上顯露出的不自然,蘇青寧想她其實都知道了吧。
八月十四,蘇青寧一大早就起來削了個南瓜,蒸熟了,將其跟糯米粉混一塊兒,又弄了自己熬的紅豆沙,做了兩大盤子南瓜餅。
用好看的盒子擺成花兒裝了,再拿了一些蘇大海買來的尋常走禮的糕餅放在一起,由他帶去給陶家。
他們是沒有辦法跟陶家的比價錢和精美的,隻能比新鮮。
據她所知,君山縣城這一塊還沒有這種做法的南瓜餅,也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蘇青寧並沒有對南瓜餅抱有多大的信心,隻說吃個新鮮。
可沒想到這小小的做成花的餅被董掌櫃送進陶府後一下子就征服了陶華寧。
就連不怎麽喜歡吃甜食的陶家主母阮氏也難得地連吃了兩塊。
“這姑娘真是個心靈手巧的主兒,瞧著這南瓜餅簡簡單單的,可做出來就是滋味不一般,甜而不膩,酥而不粘,讓人感覺不到糯米和豆沙的膩人。”
陶華寧一氣兒吃了五塊,還想再拿被他娘攔下了,怕他吃壞了腸胃。
陶華寧無奈,隻好道:“娘,這碟子可不要賞給下人吃了,留著我一會兒做完功課再出來吃。”
阮氏搖了搖頭,直笑自家兒子沒出息,怎麽就被這麽一塊小小的糕點給俘獲了。
八月十五,蘇青寧一家人在新建的宅子裏過的節。
原本八月十三那天去送節禮,蘇老三隨口提了一句請他們一家一起去吃團圓飯。
但被蘇大海婉拒了,隻說這是他們搬新家後的第一個節日,他們還是守著自己家的好。
這個中秋節是蘇青寧過得最舒心的一個節日,對著高高掛在中空之上的圓月吃著月餅,喝著杯中的葡萄酒。
“咳咳……”蘇大海吃了一大口陶家送來的桂花餡的月餅,吃急了冷不丁被噎了一下。
於氏連忙替他拍背順氣:“當家的你急什麽,家裏月餅多的是,又不是往年咱倆分著一個月餅吃。”
蘇大海攔了於氏說今日大好的日子,不提以往那些傷心事。
蘇青寧也笑著道:“爹娘放心,往後咱們家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比這還要好。”
這話一不小心又說到了於氏的心裏,她低下頭端起酒杯小口抿著杯中葡萄酒。
日子的確是越過越好了,今年端午送回她娘家的節禮花了近兩百文,而中秋節當家的給她娘家送去的可花了三百多文,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麵。
蘇大海看著她手裏的杯盞頓時來了興致:“青兒,這就是你所說的專門用來喝葡萄酒的高腳杯嗎?瞧著好生漂亮,竟教人舍不得喝下嘴了。”
“沒錯兒,我原以為陶家還要些時候才能把這高腳杯做好了,沒想到他們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當然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陶晉仁居然還想著給他們送了一套過來。
一套有八隻杯子,四隻大的四隻小的,看著比現代的還要精致,足可見這個時代玻璃的燒製水平有多高。
隻是畢竟不如現代科技發達,沒有辦法大批量生產。
不然的話,大家可能就都能用上玻璃器具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團圓飯,說了會子閑話,蘇大海和於氏累了,便回房間了,臨走叮囑蘇青寧也早點歇息。
蘇青寧回頭應了一聲,轉頭便給自己的杯中又倒了一杯葡萄酒。
看著酒液在透明的高腳杯中搖曳生姿,與月光輝映,又與燭火相和,這不就是現代所謂的燭光晚餐嗎?
在凡塵煙火中平白多了幾分浪漫的氣息。
尤其對麵是麵如冠玉,棱角分明的俊俏男子沈昀。
今日一家人在蘇青寧的一再要求下終於穿上了她為他們買的細棉布長衫,沈昀也不例外。
這件月白的長衫襯得他身修體長,如竹般俊秀,如鬆柏般挺拔,一見之下十分養眼。
此時他手中也端著一杯酒,纖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與高腳杯完美的切合。
他低頭抿了一口,抬頭便看到蘇青寧正在出神的望著他,少女神情認真,雙眼清亮,黝黑的眸子一動也不動,這般的注視讓沈昀心頭莫名躁動,他忍不住道:
“你該睡了,明天不是要去山裏采藥嗎?”
因於氏近來吃沈昀開的藥有效果,蘇青寧便讓他一直用那個藥方。
不過裏麵有幾味溫補的藥要現采的效果才最好,之前都是沈昀一個人找時間去山裏采的。
蘇青寧近來對《本草紀要》很感興趣,便說也一道去采長長見識,故而沈昀有此一說。
“我看你四書都讀完了,現在是不是在讀五經了?”燭光之中,月輝之下蘇青寧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下來,聲音也溫柔了幾分。
“四書五經乃我朝科考必考的書籍,考題盡出於此,早在家中便已讀完。”沈昀聲音低沉,應是說著說著便又想到了自家的遭遇。
他有時候忍不住想,如果他遇到的不是貪財無良的押解衙役,沒有中途把他賣到這荒僻的鄉野之地。
他就不會遇上蘇大海一家,也就不會認識麵前這個少女。
不知道他的人生又會是怎麽樣的一番故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會被送往西疆的苦寒之地挖礦,或者搬石頭。
絕對不會有機會在八月中秋之際喝著曾經是貢品的葡萄酒,吃著精美的月餅與一少女月下談心。
隻是他現下的日子似是好過了,但他的家人呢?
他的父親,那個出身名門自小就為東宮太子伴讀,二十出頭便順利中了進士,未滿三十歲便入主東宮,長伴太子左右。
一生之中順風順水,卻在四十歲之時遭遇飛來橫禍,導致丟官去職,一家人全被流放。
蘇青寧看他在走神,眉宇間有著揮之不去的愁緒,想來他應是想到了他的命運。
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安慰,便不輕不重地道了一句:“呃,考科舉可真麻煩。”
這句話不知怎麽觸動了沈昀,他突然笑了:“若不麻煩,豈會有那麽多人考不上。”
不過這也得分人,像他父親那樣飽讀詩書的才子,六試都是一次性過,半點問題都沒有。
而他如果一直長在京中,原本也可以像他父親一樣,考科舉,上朝堂……
蘇青寧見沈昀眸色淒苦,知道可能因為她剛剛的那句話又不怎麽觸動了他的神思,讓他再次陷入到了他早先經曆過的那些苦難的記憶之中去了。
她那麽能言善辯,此時卻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天不早了,我們歇了吧。”
聞言,剛剛還在催促蘇青寧歇息的沈昀卻一掃剛剛的困倦模樣,幾乎沒有思考地扯住了她的衣袖:“等等。”
“嗯?”蘇青寧衣袖被扯住,身子還未起便又坐了回去,一臉狐疑地看著沈昀。
他今兒個是怎麽了,怎地如此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