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爭執
陳浩沒有出聲,悶聲不響地擠進人群,對著此時耀武揚威的鄧風就是一腳。
這家夥,平時數落數落他也就罷了,現在竟然當著村裏人的麵在這裏責問他的父親,這口氣他能忍得下去?
“哎吆。”
鄧風被陳浩的這一記飛腳撂倒在地,半趴在地上怒目瞪著他。
“好,小兔崽子,回來的正是時候。”
鄧風一邊翻身打算爬起來,一邊威脅著陳浩打算報仇。
陳浩看這鄧風嘴還這麽臭,掄起拳頭就打算砸在他的臉上。
你不是嘴硬嗎,好,他陳浩也不是吃素的,別以為大學生就是繡花枕頭了,你這欺軟怕硬的毛病今天得改改。
“小浩!”陳浩的那一拳還沒下去,陳建國語聲嚴厲,阻止了兒子,“趕快住手,回來了就看看這煙草葉是咋回事,別整這沒用的。”
陳浩委屈地看了一眼父親,陳建國此時半蹲在地上,左手手裏撚著一小撮泥土,右手的旱煙鍋卻猛烈地抖著。
其實,陳建國也不想對兒子嚴厲。
早上在家裏,他剛吃過早飯準備去地裏看看,結果還沒等自己收拾利索,把鋤具什麽的都備好,村裏幾個人卻在鄧風的率領下吵吵嚷嚷地來家裏找他。
他對那鄧風當然也沒什麽好印象,但自己作為長輩,也不好拉下臉,於是沉住氣,出了屋子看看是什麽情況。
“叔啊。”這鄧風也還算知道點長幼輩分,也倒是在那張布有幾道疤痕的臉上,擠出幾絲笑容,“田裏的旱煙葉子又出問題了,大夥派我來叫您現在過去。”
問題?陳建國心裏起了疑,前段時間他的兒子小浩不是已經都解決好了嗎,而且昨天他還見那烤煙的莖葉慢慢泛黃,差不多已經可以收成了,現在又出了什麽事?
也不能陳建國疑心,誰讓這鄧風是村裏出了名的多事佬,誰能擔保這家夥說的是實話?
陳建國站在破落的院子裏想了片刻,便打算先勸他們幾個先走,自己收拾收拾,便去看看情況。
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鄧風看自己心生了猶豫,臉色竟然瞬時拉了下來。
“我說叔,大夥都等著呢,你也不能這麽隨便地打發我啊,誰知道是不是你家陳浩上次配的藥液出了什麽問題……”
鄧風的話越說越難聽,講到“群情激憤”處,竟然上前拉扯陳建國的衣服,“現在村裏人的眼睛可都是看著你們父子了,治不好這煙草葉,看你們怎麽向大夥交代。”
鄧風的想法的確不假,農村人都是質樸誠懇,他們原來看陳浩有法子治好烤煙的毛病,一窩心思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結果沒想到,這情形也就好轉了半個多月,烤煙竟然又出了毛病,明明再過不久就可以換錢的煙草很可能這麽地打了水漂,誰能心甘?
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懷念上一次江副縣長所做的那個承諾——救不活這烤煙,每畝補貼1000塊,可是現在再出什麽問題,人家江副縣長才不管這檔子事,當時是你們大夥同意用藥的,現在出任何問題可是與他無關了。
於是,大家也不管陳浩治好這烤煙之前的貢獻是多麽巨大的,他們隻看現在,現在烤煙出了問題,當然得找陳浩了,因為是他的藥!
“小浩,你也消消氣。”
人群中一直采取旁觀態度的劉明二此時終於站了出來,他起初是打算幫幫陳建國的,但自己手裏也是有近百畝的烤煙地,這損失了,算誰的。
他原本以為陳建國已經沒辦法了,但是此時看這陳浩回來了,想著息事寧人,大家先合計合計再說。
“二叔,我聽你的。”
陳浩掄起的拳頭終於緩緩放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此時滿臉無奈的劉明二。
雖然想問問他這麽多人把問題推在自己父親身上是什麽意思,但他轉而一想,鄉裏鄉親的,每個人都是實誠人。
這烤煙的收入是在場大部分人一年的收入,於是臉色也和緩許多。
“大夥不要著急,我先看看。”
陳浩蹬著腳,半蹲著,趁著傍晚西天的晚霞,拉過最近的一株烤煙稈莖。
“葉子,似乎有點不對勁。”陳浩細細觀察了好久,心裏小聲嘀咕。
的確,現在是八月盛夏,再過幾天,迎來九月的幾場早風,這烤煙就可以收割利索,換成印有毛爺爺的紅票子了。
可是,往年這個時候,該是漸漸發黃的烤煙葉,此時卻沒有絲毫枯萎的征兆,反而不正常地發起卷來,而且帶著點烏黑。
陳浩心裏估摸了一陣,估計是上次的藥液藥效不夠,導致了烤煙出現了新的問題。
但是現在就這麽在這裏耗著,他也無計可施。
他眼珠子一轉,便站了起來。
“各位叔叔嬸嬸,大家先回去吧,我晚上問問老師,明天咱們再來瞅瞅。”
“老師?”陳浩剛說完,距陳浩不遠,此時交叉著手的鄧風立刻冷諷一聲,“該不會還是那個你在省城的什麽關係複雜的老師吧?你看看,他上次弄的那個玩意把大家坑的多慘,否則現在大家都有1000塊的保底!”
“閉上你的臭嘴。”
陳浩心裏本來還餘著剛才的怒火,此時見這鄧風還這麽不識相,看著那副無賴樣,就想再揍上幾拳。
“小浩,靠你了。”劉明二今天倒安靜了許多,他隻是狠狠瞪了一眼打算繼續搶白的鄧風,而後轉身對陳浩囑咐道,“大家的身家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了。”
陳浩聽著劉明二誇張的表達,臉色微微尷尬了一下,但很快還是認真點點頭。
“建國啊,我們大家走了,晚上你跟小浩好好研究研究。”一直沒有說什麽的村長劉大海,此時竭力保持著冷靜,對著還在原地未動的陳家父子說道。
“放心。”陳建國估摸著兒子陳浩肯定有辦法,咧嘴憨實地一笑。
“小浩,還不走?”
陳建國收起旱煙鍋,再次望了眼還在原地沉思的陳浩,慈愛地問道。
陳浩聽著父親的話,心裏終究輕鬆了許多。
回家的時候聽母親那口氣,真的以為父親陳建國被捉去批鬥了,現在才明白也就是鄧風那個混蛋搞的鬼。
“走啊,爸,不過嘛,還得再挖上一株烤煙帶回去。”
陳浩蹲下身,用手刨起鬆軟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