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刀下千丈為界
大草原上,最近也迎來了一場大雨。
草原上的雨不像有些地方的雨那樣陰柔連綿,寒氣入骨,但是,在這種遍顧四方無一處高樓的地方,高空中翻湧的雲層就好像離地麵很近,傾盆而下的雨水,能夠給人一種莫大的清涼,仿佛舉世之間變為澤國,讓人盡情的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貝貝卡、史蒂芬和山吹雨此時就在這一片大雨的邊緣,天空上的烏雲和陽光在這片地方劃出了一道界隔,左邊天地昏暗,大雨傾盆,右邊陽光明媚,草綠天藍,白雲蒼狗,黑雲如墨,蔚為壯觀。
“我已經去通知了畢玄,他說他把那邊的事情處理一下,待會兒就過來跟我們匯合。”
史蒂芬對著貝貝卡說道,“一個畢玄,再加上那兩個跟著隊長一起過來的。我們這邊就有了六個人,聽說楊廣正在和高句麗交戰,兩方還沒有分出勝負,有我們六個加入,應該就可以底定勝局了。”
“恐怕不是這麽簡單的。”
貝貝卡臉上難得露出了一抹憂思。
十二天前,在西方的某處大漠之中,貝貝卡斬殺了被當地多個小國共尊的無冕之王。
在那人粉身碎骨之前,貝貝卡終於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所謂的破碎虛空是什麽樣的境界,但是,即便是那個人的心靈在那一瞬間明顯遠遠超越了六星到七星的界限,卻還是沒有能夠飛升而去。
據他臨終所說,在兩年前,神之門戶就關閉了。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貝貝卡本能的覺得那種變化肯定跟楊廣有關係。
那個老家夥已經能夠威脅她的生命,那麽去對付可以引起莫測變化的楊廣,會帶來多大的危險,不言而喻。
史蒂芬是第一次在貝貝卡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這讓他也露出了猶豫的神色,道:“其實,如果我們主動申請放棄,就算是這次任務失敗的話……”
咚!
史蒂芬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山吹雨眼中滿是錯愕,眼睜睜看著貝貝卡一拳打在了她額頭上。
放倒了兩個隊友之後,貝貝卡張開雙手,紅色的龍鬥氣化為龍鱗一般的形態,形成一個大鍾狀的囚籠,籠罩著史蒂芬和山吹雨,在泥漿飛濺之間,直落入地底50米。
草葉飛旋,把那個坑洞覆蓋起來。紅龍鬥氣隔絕內外,除了她本人之外,就算是其他六星級的人物站在這片坑洞上空,也感覺不到下麵有兩個人。
這次任務的懲罰看似隻是扣除積分,但作為半神試煉的主體,貝貝卡如果主動放棄這次任務的話,後續安排給他們小隊的,將會全部都是生機渺茫的地獄級任務。
但是如果貝貝卡失敗了之後,兩個隊友選擇離開的話,那就不過是小隊評價降低,加上扣除積分而已。
到時候,成員死了一半的斬鋼小隊,完全可以支付的起。相信那個時候山吹雨會做出明智的抉擇。
畢竟,在古神群島,隊員死亡從不是終結,全滅,才是真正無望複起的事情。
“死?”
貝貝卡略為一愣。她好像已經默認自己失敗的可能性更大,明明從前絕不會有這樣的憂慮,明明這一次,甚至還沒有見過那楊廣。
她眉頭擰著,又舒展開來,仿佛有一縷銳氣斬碎了眉宇的憂愁。
雨勢變得更大,貝貝卡清清爽爽的走入雨中。
生死成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戰鬥,這次與仇人與敵人的戰鬥。
很可能會死的戰鬥,不正是她這次任務之中所追求的東西嗎?
陪同李淵鎮守在邊塞軍營之中的寧道奇,忽然感覺到很遠的地方有淺淡的氣息劃過,仔細去捕捉的時候又感覺不到了。
他想了想,徑自出了軍營,從那個地方趕過去。
在一片河穀上空,寧道奇降落下來,踏過流水,撫摸山壁,辨別八麵來風,循著從西向東的大方向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捕捉到了已經快要消散的幾縷氣息。
“錢塘湖上那個用劍的胡女……畢玄?”寧道奇精神一震,“果然也到了天位了嗎?這另外兩股,又是什麽……”
一道是金戈鐵馬冰河入夢,沙場征伐般的氣息,比宋缺還要濃烈的多。
另一道則是剛強而純淨,與當初大明尊教的功法有些相似,但是大明尊教數十年內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抵達這樣的境界。
寧道奇返回兵營,找來了袁天罡和李淳風。
“錢塘湖上的那幾個人,確實是在突厥的地盤,不過此時應該隻剩下兩個人在那邊,其他人則潛入了大隋腹心,你們留在這裏,以防萬一,我追過去看看。”
………………
大業四年,十一月十四,寧道奇離開邊塞,追索入中原,向東北而去。
同一天,奕劍大師傅采林現身於高句麗安市城,率軍出戰,甫一交戰,大隋軍隊立退三十裏。
高句麗軍隊呼嘯歡騰,急欲追擊,被傅采林製止,窮寇莫追,於二十五裏外修整。
消息傳回安市城,城中官員立刻用飛鷹快馬極速傳回王儉城,高元大喜過望,立刻擬旨,通篇皆是對傅采林溢美之詞。在東部大人的提議下,這次勝利的消息飛速地向著各處州縣傳去。
十一月十四晚上,大隋軍隊忽然後撤,連夜再度撤出三十裏。
高句麗眾將被驚動,登高望遠。傅采林遙望對方軍旗不亂,不允追擊,按兵不動。
高句麗將士夜間得到這個消息,歡欣鼓舞,傅采林卻是憂心忡忡,向時彼岸說道:“白天的戰鬥,我感受到對方軍營中有來牽製的氣息,還沒有真正出手,他們的軍隊就開始後撤,看似敗退,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麽損失,如今又在夜間撤離,不知道到底是有什麽計策。”
“確實是有些奇怪。”時彼岸皺眉道,“難道真的是怕你們打起來波及普通兵馬,所以甘願承擔這種名義上的失敗嗎?為帝王者,就算不是屠夫,應該也不至於這麽心慈手軟。”
朱門拉了一下自己眼角的皮膚,忽然冷笑道:“你們難道不覺得,他這是在故意給你們造勢的機會嗎?”
“你的意思是……”時彼岸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猜到了我們在做什麽,並且故意配合,之前對高句麗給出巨大的壓力,現在又給我們這些勝利,讓我們有時間變得更強。”
“這說不通呀,我們變強對他有什麽好處?”無相法王疑惑道。
時彼岸仔細回憶著楊廣當初的話,道:“我現在的思路是受到了他的啟發,難道他真的隻是想看一看這道神通順著他的思路來會是什麽模樣嗎?不,不該是這麽淺薄。”
他忽然用眼角餘光瞥了傅采林一眼,心中有了一些猜測。
‘傅采林的名望越高,他的失敗對整個高句麗的打擊也就越嚴重,他是要用這種方法打壓整個高句麗的精氣神,方便後續的統治。嗬,還沒有贏就已經想了這麽多。真就不怕玩脫嗎?’
指間琉璃念珠轉動,每一根指頭都似白玉無瑕,時彼岸感受著經過十天合修後,比當初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的力量,胸中湧出一股自信豪情。
‘好,就拿高句麗的國運跟你賭一賭,看看到底是誰能笑到最後?’
“不管他們打的是什麽念頭,隻要我們自身夠強,足夠以不變應萬變。”時彼岸轉身看著傅采林,懇切地說道,“既然有了這種大勝的表象,我們就好好利用起來,大肆宣傳,再度匯聚萬眾心念。”
大業四年十一月十六,高句麗大軍從安市城前二十五裏處進發,追擊隋軍三十裏。
然而這一天之內本來就已經撤到了三十裏之外的隋軍,又行軍八十裏,拋棄了之前已經攻占的一座城市,跟高句麗的軍隊拉開了將近九十裏的距離。
十一月十七,高句麗軍隊重新占領風迅城,在城中休整五天,等待後續兵馬糧草補足。
這些時日,高句麗目前剩餘的數十州縣幾乎都已經接到了大勝的喜報,傅采林聲威如神,民間已經有許多人自發的準備為其建造生祠祭祀。
高句麗上空那片常人無法看見的心念煙海,竟然又生出了奇特的變化,不但再度濃鬱起來,而且好像隱約有神像矗立其中。
當然,這些力量很快又被時彼岸和傅采林吸引,煉化。
十一月二十八,傅采林率軍出城,準備攻打數十裏外的隋軍營寨,行至中途,道路兩旁凋零的大樹枯草忽然在風中發出簌簌之聲,樹影婆娑,草聲相錯,高句麗軍隊興奮之情稍抑,仿佛周圍的那些樹林中,枯幹的樹枝上多出了數之不盡的肥大葉片,不見光的黑暗,像是葉子的脈絡,屍體的青筋,纏繞著每一棵枯樹。
傅采林察覺有異,奕劍出鞘。
那些樹木投射在地麵上的影子忽然變得格外的顯眼,仿佛一下子拉伸出了無數的尾巴和毒牙,搖晃撲噬,將大軍所在的每一片土地奪取。
“夜闌臥聽風吹雨,無常送葬索命來。”
轟然巨響,傅采林與一道幻魅身影碰撞,餘波都被引上高空,無傷兵馬分毫。
卻在此時,刀光煊赫,橫掃千丈,掠過高句麗大軍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