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公負傷【贈送500字】
在軍區總醫院,孫家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只見他的嘴唇輕輕蠕動著,喉部發出微弱的聲音:「箱子,快,箱子……」
護士張麗見狀高興地喊著:「他醒了,他醒了,護士長,病號醒了!」
孫家樹費力地睜開雙眼,強烈的光線刺得他咪起了眼睛,只見白白的屋頂,白白的床單,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姑娘。姑娘面容清秀,一頭短髮攏在大蓋帽里,白大褂是大翻領,領口的地方露著紅紅的領花,孫家樹看到這張臉時而變成綠葉,時而又變成陌生人,難道是到了陰曹地府了?
「這……這是哪裡呀?」孫家樹發出微弱的聲音。
張麗忙說:「這是醫院啊,別亂動,你負傷了,醫生已經給你動過手術了,你失血過多,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可把我熬壞了。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的專職護士,以後你就叫張麗好了,叫我小張也可以。」
「我負傷了?」孫家樹這時才感到渾身都在疼,原來頭上還纏著繃帶,他忽然像想起了什麼,莫名其妙地對張麗說:「鏡子,讓我用用鏡子。」
張麗忙從自己的挎包里取出小鏡子遞給他,她不解地說:「要鏡子幹什麼?幸虧我是女同志,要不然往哪裡給你找啊?」
孫家樹迫不及待地接過鏡子照了起來,幸好,只有額頭上蹭破了一點皮,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幸運的微笑。「你不知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臉受傷了,像個醜八怪,還夢見有人要鋸我的腿,「嗤啦嗤啦」地響。」說到了腿,孫家樹忽然又大叫起來:「我的腿怎麼了?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是不是真的被鋸掉了?」
「你這個人怎麼一醒過來就大驚小怪的,我告訴你吧,你的腿受傷了,醫生已經給你動過手術了,現在麻醉還沒有完全退,只是暫時沒有感覺,不過沒什麼大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張麗責怪孫家樹說。
聽了張麗的話,孫家樹這才安靜下來,他側身看了看腿部,只見自己的一條腿被固定在一個不鏽鋼架子上,架子下面墜著一個鐵疙瘩,他不放心地問:「我的腿傷得嚴重嗎?」
張麗回答:「右腿小腿骨折,膝蓋粉碎性骨折,醫生已經給你固定好了,三五個月就能恢復。」
一聽這話,孫家樹又不放心了,他焦急地問:「那影響不影響走路?我還能訓練嗎?」
「你現在什麼心都不用操,應該是安心養傷,不要問那麼多好不好?」張麗說。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能安下心來養傷,你快點告訴我吧。」孫家樹哀求著說。
「看來我是非得告訴你了,小腿骨折問題倒不大,估計過幾個月就長好了,只是膝蓋有點麻煩,如果恢復得好,走路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你這條腿以後不會打彎了,不過,你也不必難過,其實你這是因禍得福,你的傷勢已經達到了評殘標準,現在你已經是殘廢軍人了。退伍后,國家不僅安排工作,還能月月領補助呢。」張麗說。
「什麼?我殘廢了?」一聽說自己已是殘廢軍人了,孫家樹的頭「嗡」的一下就蒙了,一系列問題就擺在面前:殘廢還能訓練嗎?不能訓練還能考軍校嗎?自己的夢想還能實現嗎?他越想心裡越亂,殘廢,殘廢,這兩個字不停地在腦子裡閃現,他忽然犯神經似的一下子推翻了小桌子,發瘋般地大喊大叫起來:「我不是殘廢,我不當殘廢軍人……」
張麗嚇呆了,不知如何才好,她站在一邊看著孫家樹發瘋,過了好大一會兒,直到孫家樹不叫了,她才小聲賠不是說:「對不起,是我剛才說的話傷著你了。」
孫家樹安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而且是在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失態了,他忙說:「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現在沒事了,謝謝你的小鏡子。」儘管他裝著若無其事,但仍然掩蓋不住內心的痛苦。是啊,誰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啊,當兵的負傷是很正常的事,在一次演習中,他曾親眼看到一個戰士的手被炸掉的情景,那名戰士在清理現場時,剛剛拿起一個未被引爆的顯示炸點的炸彈,只聽見「砰」的一聲,他的左手就炸飛了,那場面真是殘不忍睹,他曾小聲祈禱,這種事千萬別撞到他身上,天哪,為什麼偏偏就讓他撞上呢?
張麗小心翼翼地把小桌子扶起來,又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一一擺好,她同情地安慰孫家樹說:「我們外科主任說,如果做一個膝蓋置換手術,走路時一點也看不出來,應該不能算殘廢。」看孫家樹不說話,她又轉了話題:「好險啊,那天送你來的戰友說,如果再偏一點就砸著頭了,你的戰友對你可真好,都爭著為你輸血,最後是一個佩戴上士軍銜的老兵給你輸的血,他的名字好俗,叫什麼娃來著?」
「李喜娃。」孫家樹終於開口了,「他是我的新兵班長。」
看孫家樹開始說話了,張麗高興地說:「想不到你看起來文文靜靜的,發起脾氣來那麼嚇人。」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孫家樹不好意思地說。
「別對我說對不起了,現在該我對不起你了,掀開被子。」張麗說。
「你要幹什麼?」孫家樹不解地看著張麗說。
「我還能幹什麼?打針啊。」張麗把藥瓶里的藥水吸進針管里,然後針頭向上推了一下,裡面的藥水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打針?」孫家樹一掀被子馬上又蓋上了,「我的衣服呢?」
「在外面晾著呢,你不知道你來到時候是什麼樣子,身上全是泥和血,換了好幾盆水才洗乾淨,當時我真想給你扔進垃圾堆里。」
「那讓我穿什麼?」孫家樹問。
「你這個樣子什麼也穿不上,怎麼,害羞呀?我們當護士的什麼沒見過,別遮蓋了,前天我給你洗身子的時候什麼都看到了。」張麗說。
「什麼都看到了?」孫家樹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你們醫院裡怎麼沒有男護士?」
「你干啊?」
「我不幹,我不幹。」孫家樹連忙說。
「你都不想干,還指望別的男的幹嗎?」張麗反問。
「也是,我還沒見過男人當護士。」
「別耽誤時間了,開始打針。」
「打胳膊不行嗎?」孫家樹真的不習慣把自己的身體暴露在一個和自己年齡相當的女孩子面前。
「廢話,快點掀開。」張麗發命令了。
孫家樹沒辦法地說:「那你別用眼看。」他不情願地掀開被子,手卻捂住襠部。
「好,我不看。不過,扎錯地方了上我可不負責。」張麗故意用鑷子夾起一團棉球在孫家樹腰上擦起來。
孫家樹感到腰部一涼急忙說:「錯了,錯了,向下點。」
張麗把鑷子放在了孫家樹屁股溝里擦了起來,孫家樹感到屁股溝一涼,忙說:「大姐,又錯了,你還是看著扎吧。」
「那我快要睜開眼看了。」張麗說。
「看吧,看仔細點,千萬別扎錯了,哎喲,輕一點……」
「再說話我就扎深一點。」張麗邊推液邊說。
「好好好,我不說話了。」孫家樹閉上了嘴,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啊,他想起昔日在訓練場上自己是多麼威風啊,那可是一呼百應,八面威風,不曾想在這裡被一個小護士任意擺布,人在屋檐下,還是先低頭吧,誰叫自己是男子漢大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