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如履薄冰的心理戰
其實這也是他在內心一直迷惑不解的,也是遲遲沒有對蘇槿夕下手,且還能答應蘇槿夕進來跟她談交易的原因之一。
兒子的武功是他親自傳授的,有多少功底和能耐他最清楚不過。
一般的高手根本不可能贏得了他,眼前這個幹癟枯瘦的小子雖然囂張了那麽一點,但是也絕對不可能如京兆尹和客棧百姓所說的那般,一招就要了他的命。
但是,宗聶是何等老謀深算之人,這等心思又怎可能輕易表現在臉上讓人去察覺?
可即便是再老謀深算之人,蘇槿夕有意算計,也總能從他眼中捕捉到的細微變化推測到他內心的想法。
見宗聶神情遲定久久不語,蘇槿夕道:“在下深知大將軍的喪子之痛,也明白大將軍急切想找到凶手,替大公子報仇的心,也明白在下如今是重點的嫌疑人。但大將軍能否聽在下一言?”
見宗聶朝著她看了過來,蘇槿夕接著道:“在下是懂醫理之人,瞧著當時大公子那樣子,八成是被人下了毒,以致走火入魔無法自控所以才自傷斃命。”
“一派胡言!”
宗聶頓時大怒,認為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蘇槿夕默然不語,隻是微微垂著眸。
漸漸地,宗聶盛怒的氣勢漸漸收斂,眼底再次浮上了一抹神思。
方才在蘇槿夕說出自己的兒子是因為被人下了毒以致走火入魔自傷斃命的時候,他即刻否定大怒,是因為他最了解自家的武功。
每招每式承的都是五行自然運行的練法,再加上他曾一再叮囑過子女們練習功法應該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所以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極小。
但是細細想來,若是在被人下了毒的情況下發生這種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並且……他來時已經見過兒子的屍體,屍體雖沒有明顯的變化,但依稀可見眼窩和頸部有發青的狀況。
當時他隻以為是人死後的正常現象,但如今再細想,卻像極了中毒的模樣。
難道……真的如這小子所言,天翼確實是被人下了毒?
那麽……下毒之人又是誰呢?
他為官多年,作為外戚,靠著家族在南離的地位和侄、妹在宮中的裙帶關係扶搖直上,到了如今與皇族兩王三足鼎力的勢力,一路確實得罪了不少人。
若說有人趁機報複,下毒害自己的兒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這下毒之人背後主使者又是誰?
是攝政王?
還是……祁王???
蘇槿夕見宗聶的神思已經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中,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語已經成功誤導了他的心思,心底暗暗自喜,臉上的神情卻依舊一片沉然,乖順地低著頭,垂著臉,站在一邊。
吳尊瞧著蘇槿夕的眼中,滿滿的都是佩服之意。
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本事,三句兩句就將殺死那宗天意的罪責給撇了個幹淨,而且成功誤導了宗聶,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順便挑撥了一把南離三大王之間原本就緊張的關係。
厲害,真是厲害。
內心暗讚,朝著蘇槿夕擠了擠眼睛。
“想想當時的宗大公子,若不是與我二人發生矛盾,對我們出手,牽動了毒性急速發作,說不定,還能有挽救的法子。說到底,這件事情也和我們撇不了幹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在下如今想起這件事,內心還是愧疚的很。
所以,我二人願竭盡所能你,盡全力治好貴妃娘娘的奇症。還望大將軍能以此饒過我二人的罪責。”
蘇槿夕一番言語,說的慷慨哀婉,甚至在說到宗天翼之死的時候,語調中帶著一絲哭腔。
宗聶扭頭,探究地瞧著蘇槿夕:“這就是你要與本將軍要談的交易?”
蘇槿夕腳下一軟,跌在了地上:“在下……在下隻想保住自己一條小命,還請……還請大將軍饒命!”
宗聶眼底被那一臉威嚴掩蓋著的神情一時變幻莫測。
這樣的交易說起來,雖與自己期限猜想的相差甚遠,但細想起來,最得利的,終究還是他。
正如蘇槿夕起初所說,眼下確實還有比喪子之痛讓他憂心的,便是貴妃的病症。
若貴妃的奇症真的無藥可治,不久便去了,他便失去了在朝廷自足的最大依傍,屆時還拿什麽再和攝政王、祁王抗衡?
如此看來,眼前這小子倒時個心思聰慧精明的。
不過再精明又如何?終究是個貪生怕死的低賤之人。
宗聶瞧著癱坐在地上,一臉怯生生,極力攀結求生的蘇槿夕,眼裏露出了深深的鄙夷之色。
沉聲道:“盡力救治貴妃的病,若治得好,除了皇榜的賞賜之外,本將軍另外再給你們一份厚賞。若治不好……”
後麵的話宗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狠厲的語氣之中帶著陣陣殺氣,溢於言表。
待宗聶開門離開,吳尊猛然跳到了蘇槿夕的身邊,正要開口問話,蘇槿夕忽然一把捂住了吳尊的嘴巴,朝著他緩緩搖了搖頭。
等通過彼岸鐲聽到宗聶的腳步在門外停頓半晌之後又漸漸走遠,蘇槿夕才放開了手。
“這宗大將軍著實是個心思深沉之人,方才出門,他並未直接離開。”
一句說完,蘇槿夕已經徹底攤在了地上。
可以說,方才她與宗聶之間打了一場很不簡單的心裏丈。
時時如履薄冰,字字句句都是經飛速又謹慎的斟酌之後才出口。
要知道,若她方才所說的話語之中錯了一句,或者偏差了半句引起宗聶的懷疑,接下來等著他們的,估計就是一場血戰。
不過,吳尊此刻的心思卻並不在這些事兒上。
他撫了撫被蘇槿夕剛剛捂過的嘴唇,眼角露出了一抹貪心的笑容。
“可惜了,方才是小毒物的手,若是你的嘴巴就好了,尊哥哥我一定高興的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小毒物,要不,你親尊哥哥一個試試?”
蘇槿夕嫌棄鄙夷地瞧了一眼吳尊,使勁兒一把推開他,站起身來朝著錦榻走了過去。
吳尊一臉死皮賴臉的模樣,跟著蘇槿夕又坐到了錦榻上。
“對了,方才你給宗聶那老匹夫說的毒到底是怎麽回事?”
要知道,宗聶那種人可不是輕易能騙過去的,若不是宗天翼真的中了毒,他豈是輕易就相信蘇槿夕話的人?
蘇槿夕沒有開口回答吳尊的話,但是手掌一番,兩指間帶著一枚銀針便急速朝著吳尊的眉心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