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沒長大的孩子
“規矩珠碎片……來.……”
蘇清一步步執著地朝江曉走去，狀若瘋癲，再無半點正常人的模樣。
“怎麽回事？”
江曉徹底愣住了。
體內的規矩珠碎片正在不斷扭曲畸變……
任憑天道之力再怎麽壓製，
可那枚妖異的菱形碎片就好似一頭野獸奮力掙紮著。
另一邊。
蘇清原本因為江曉的堅持，內心產生過刹那的鬆動，最終卻還是因為蘇白的一席話，轉向了黑暗的深淵。
尤其是，
一想到蘇澤居然想讓自己在蘇家跪地認錯.……
“我錯了？”
蘇清癡傻地笑著，“你們就永遠都是對的嗎？”
“蘇清！！！”
江曉死死咬牙，強忍下體內撕裂般的劇痛，大聲怒吼。
可就在這時——
那枚規矩珠碎片徹底感受到了此刻蘇清扭曲的內心，仿佛尋找到了一個更加優秀的宿主，竟突然衝破了重重封禁。
妖異的紫芒瞬間刺破宿命珠的血光.……
宿命珠終究喪失了無上的地位，本就天道崩潰，命運又是虛無縹緲，難以直麵扭曲的規矩珠。
噗——
霎然間，江曉如遭重創，“哇”地吐出一口殷紅鮮血。
鮮血中正夾雜著那枚菱形碎片.……
唰！
下一刻，蘇清猛地一把將其緊握在右掌之中，並感受到了那股欲要毀滅萬界的黑暗之力。
“神明早已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了。”
蘇清語氣忽然詭異地平靜了下來，道，“江曉，你知道聖經中的故事嗎？關於洪水滅世的故事。”
“你丫的……”
江曉難以理解地看著對方，這家夥是真的瘋了！
“創造世界萬物的耶和華見到地上充滿敗壞、強暴和不法的邪惡行為，於是計劃用洪水消滅世界。”
蘇清所持的規矩珠碎片再度畸變，生出一條條血色的脈絡，紮入了其手掌中，仿佛快要融為了一體般。
“你看？創造這個故事的人類自己不早就知道自己的醜惡了嗎？”
蘇清說著，那枚規矩珠碎片徹底融進了其體內，並引動一縷冥冥中深淵的本源之力。
一股黑暗深邃的氣息至蘇清為中心緩緩彌漫開來……
此方天地好似暴風雨來臨前，昏暗陰沉，壓抑得令人窒息。
“這究竟是為什麽啊！？”
“哥哥！！！”
“清兒.……”
北都可謂是一波未消一波又起。
幸存下來的禦靈師們以及江蟬、蘇若淵等人完全被眼前這一幕驚愕住了。
另一邊。
李某同樣變了臉色，“怎麽會？規矩珠碎片.……”
難怪蘇白在最初的震驚後立馬就平複了下來，並問出了宿命珠與規矩珠的問題。
恐怕對方從一開始就清楚：
江曉唯有兩條路可走，選擇宿命珠，規矩珠碎片便會另擇明主。
更加可怕的是，
蘇白對於蘇清的質問，一直從未有過回應，仿佛漠不在意。
然，蘇清成為白鬼最重要的原因正是因為蘇白！
甚至還讓蘇澤強行帶蘇清回蘇家老宅，這種方式怎可能令其認錯？反而隻會更加刺激對方……
唯有內心扭曲的瘋子才能擁有規矩珠的饋贈，就像是當初的大眼怪，宸。
深淵主宰？規矩珠的使者罷了。
事實上，
蘇白從一開始就安排好了蘇清的路.……
於虛幻的天地間。
蘇白負手而立，銀白色的長發滑落身後，一襲白衣勝雪，看似清逸的外表下，
實則內在卻是難以想象的病態。
……
天昏地暗的北都。
規矩珠即將再造出一尊新的深淵主宰.……
“聽我說……”
此時此刻，江曉心累得很，卻還是咬牙強撐道，“三叔.……回頭吧.……”
如今的蘇清就像是一個中二時期的家夥，偏偏對方手裏還真的掌握住了可以滅世的力量。
如此就不叫中二，而是真正的惡魔！
如同曾改變了整個世界的希.特.勒那種人物，在其死後，世人自然可以隨便批判，可若是在當時那個時代，對方恐怕反而是真理。
“三叔.……看看我.……看著我.……”
江曉一番大戰過後，此刻頹態盡顯，隻能盡量硬著頭皮，開口道，“我曾經不也是世人眼中罪無可恕的北冥鬼嗎？”
“至踏入天機宮南院，被冥府帶走的那一刻起。我就在這旋渦中反複徘徊，隨波逐流，惹得一身非議，沾染萬千因果。”
“無論我做什麽選擇，總是少不了各種辱罵；無論我當初是否接受姬挽歌，總是不盡人意；無論我是選擇冥府還是天機宮，雙方的人都會幾近抹黑……”
江曉虛弱無比地開口道，“眾生百態，萬人指責之下，我都沒選擇規矩珠.……”
“看著此刻的你，我TM是真想學蘇澤，一大耳光扇你臉上！”
這廝也是正經不了幾秒，最後一句話實在是氣得不行，怒罵了出來。
“.……”
蘇清罕見地沉默了許久，爾後才沙啞地開口道，“江曉，不必再負重前行了，三叔會幫你得到解脫的。”
“我……”
聞言，江曉差點沒被氣暈過去，大腦都快缺氧了。
“等到深淵吞沒一切後，黑暗中，你我便不會再受到任何誣蔑。”
蘇清看著麵前的青年，語氣有些憐惜，道，“規矩扭曲後，人心的道德束縛消失，唯獨剩下最純粹的獸性，自然不會再有所謂的聖人，判定誰對誰錯。”
下一刻，
蘇清再次說出了那句話，“黑暗的世界就是最完美的世界。”
丫得！
這貨還反過來給自己洗腦起來了？
“.……算了。”
江曉一時間再無心氣，隻悵然一歎，“蘇清，不管怎樣，比起如今的你，我更喜歡以前那個你。”
“哪怕那是虛假的偽裝？”
“.……嗯。”
“.……”
蘇清再次沉默了下來。
以前的自己明明那般醜陋虛偽，可難道江曉也是那種俗人？
“從眼前的天命之子開始吧，三弟，創造出一個完美的世界。”
與此同時，腦海中那道溫潤隨和的聲音更親切了些，終於有了一絲作為長兄的感覺。
可下一刻——
蘇清卻恍若無聞，隻立於原地，一動不動。
另一邊。
虛幻的天地間，
蘇白眉頭微微一皺。
“.……大哥。”
倏然間，蘇清沙啞地開口了，“為什麽你的虛假，我覺得如此惡心。可當初我也是虛假的偽裝，江曉卻會喜歡？”
“你想說什麽？”
蘇白忽然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
“為什麽江曉明明經曆得比你我更多，”
蘇清倘若無聞，再次詢問，“可他卻還是不願接受規矩珠？”
虛幻的天機山處。
李某看著前方那道純白的背影，不知為何倏地察覺到一縷混亂氣息，便悄然退後了一步。
此刻，蘇白一言不發，好似烏雲密布的天空。
“為什麽父親方才在蘇家老宅中認錯時，我會感覺到心疼，並反駁是這個世界的規矩錯了？”
另一邊，蘇清忽然伸手抓住胸口，五指緊扣入皮肉中，“為什麽我此刻的心這麽疼？”
“因為.……”
終於，蘇白壓抑著聲音，冷冷地吐出了一行字，“.……你失敗了。”
……
哢嚓！
伴隨著這句話。
蘇清胸膛處突然產生了一絲龜裂。
“怎麽回事？”
江曉陡地一愣，眼瞳微縮，不明所以。
一抹妖異的紫光至那裂縫中迸發了出來……
蘇清低著頭，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失神呢喃道，“失……敗了……？”
看來規矩珠碎片並沒有徹底認可自己……
本該是沮喪懊悔才對，
可為什麽自己此刻居然莫名有種解脫感？
蘇清張了張嘴，看著這個世界，不知在看什麽，一直看了許久。
其胸膛處那枚菱形碎片，好似寄生的外星異種，不斷蔓延出一道道可怖的裂縫。
極遠處。
一個老人的大喊聲響起，傳入耳中就像是夢中的聲音，隻令自己感到了胸口堵塞的難受感，卻無法聽清究竟喊得是什麽。
“這個.……蘇家的.……蘇清？”
同時，江蟬駭然地看著此刻的蘇清，忍不住地大喊道，“哥！快離開啊！！！”
蘇清已經徹底被那規矩珠碎片生出的血線化作了一個怪物……
可就在這時——
江曉卻突然猛地咬牙，不顧江蟬與影鬼的警告，強行上前一把抓住了蘇清胸口處那枚規矩珠碎片。
唰！唰！唰！
霎然間，密集的血線宛如蛇群般纏繞住了江曉的右手，場麵令人頭皮發麻。
“三叔！！！”
江曉猛地大吼，體內的天道之力早已耗盡，眉宇間的印記同樣黯淡，難以抵擋這規矩珠碎片的力量。
“.……啊。”
蘇清眼瞳遲緩轉動，並發出了無意識的聲音，如同夢囈，“江曉.……不要怪別人.……要怪就怪三叔吧……”
這TM什麽話啊？
江曉感覺異常的熟悉，爾後猛地想起。
這不是當初自己第一次進蘇家時，被“罰站”十個小時後，蘇清出麵試圖抵消自己怒火的話嗎？
“我是.……真.……沒怪你啊！！！”
江曉漲紅了脖子，試圖將那規矩珠碎片拽出來，同時心裏更是窩火得很。
自己天性有些涼薄，當時看出了蘇家人的意圖，倒也沒太多怪罪蘇清的意思。
未曾想，反而蘇清內心情感如此豐富，居然一直記到了現在。
哢.……
江曉的右臂逐漸被血線纏繞占據，大量極度負麵的情緒傳遞了過來，同樣的，那枚規矩珠碎片也被稍微抓出來了些。
蘇清隻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此時此刻，就像是當時靈力被封禁，卻還是始終不願接受規矩珠一樣。
對方堅持的東西，自己永遠也看不清楚，卻始終都向往著.……
或許正是因為這點，
規矩珠才沒有徹底接受自己。
“.……對.……對不起。”
蘇清嘴唇囁嚅，終於對此刻咬牙堅持的江曉，艱難說出了這句話。
伴隨著這句話，
那枚規矩珠碎片如同受了某種刺激般，紫芒猛地閃爍了下，下一刻卻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規矩珠的力量終究來源於宿主扭曲的內心……
可就在這時——
令江曉難以置信的是，
蘇清的身體正在逐漸虛淡，就如同當時的蘇澤一樣，即將消失在這個世界。
“虛！！！”
江曉睚眥欲裂，豈會不知這是虛的手段，對方完全將蘇清視作了一個棋子。
眼見蘇清失控後，立馬轉移目標，選擇了那枚規矩珠碎片！
“江曉.……一定要……一直堅持下去.……”
蘇清同樣明白一切，隻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個青年，身形就像是水墨畫逐漸褪色。
江曉不斷努力，竭盡所能，牙齒都快咬破了，
可想要抓住的東西最終還是化作了一團虛無的空氣……
下一刻，
看著空蕩蕩的手掌以及空蕩蕩的天地……
江曉忽然沙啞地開口道，“影鬼，我好難受。”
……
“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
伴隨著一道輕飄飄的聲音。
一個白衣白發的男子略微失望地瞥了眼下方。
在其身下。
蘇清倒在地上，眼瞳渙散，其胸膛破了個血洞，大量的烏黑墨汁流淌而出，始終沒有深淵之力可以愈合.……
“當初你的靈魂本源被宸吞了大半，早已瀕死，為何不願接受這枚規矩珠碎片呢？”
蘇白搖搖頭，爾後再也不看一眼，隻將視線落在了掌中的規矩珠碎片上。
下一刻，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
那枚菱形碎片竟在刹那間便與其融為一體.，全程好似順理成章般，沒有任何異變..
“原來就隻是這種感覺嗎？有趣……”
蘇白感受著體內平平無奇的變化，自嘲一笑，“倒是我多慮了。”
“不同於宸，亦無需蘇清，我又豈會淪為規矩珠的傀儡？”
“本人的內心本就如此符合扭曲的規矩珠……”
……
虛：淨珠，規矩珠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