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登八重（五）
“快！快點啊！！！”
此刻，江曉感受到了那股曾經如同麵對神袛般的靈威，心中卻無半點喜色，反而唯有焦慮與迫切。
周圍十萬瓶的遊魂水露不斷揮發出大量靈氣，濃鬱到已經形成了液體，彌漫在自身四周，不斷匯入體內，沿著脆弱的經脈，最終進入灰暗的永恒靈海以及宿命珠當中……
為什麽會這樣？
江曉死死攥拳，其骨子裏極為驕傲，驕傲到無法接受李某犧牲性命，為自己鋪路的行為。
更害怕的是.……
這條路自己能否走到最後？
所有人都相信著自己，影鬼也相信著自己，就連天道都相信著自己.……
直到此刻，
江曉方才明白了為何曾經作為天機宮宮主的李某會那般偏執。
承載著萬千生靈的人族領袖，如何能不付出一切，燃燒生命，直至完成那份夙願？
同樣——
此刻的壓力大到幾乎快要令自己喘不過氣。
影鬼曾說過。
有朝一日，若實在沒有辦法，自己可以選擇退縮，進入深淵，尋找重塑一切的辦法。
這代表著什麽？
一貫以來，但凡出手便能擺平一切的影鬼，更對未來感到黑暗，難有希望。
東川市的遭遇至今記憶猶新，
自己曾承載著那些可憐鬼物的希望，以北冥鬼的身份，最終卻無法麵對蘇家八重禦靈師，眼睜睜地看著那毀滅的瞬間……
若是這一幕再次重演，
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深淵吞沒了最後的世界，漫漫暗夜中，自己又將如何回憶今天的一切？
以一貫的灑脫的語氣，故作隨意地說出：沒辦法，我盡力了嗎？
江曉並不是沒失敗過，同樣並不害怕失敗，害怕的是麵對那些失望的眼神，害怕的是內心揮散不開的愧欠感.……
“不能死！不要死！我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江曉拚盡全力，強忍著身體負載後的疼痛，以極限的速度吸收著靈氣。
天道的氣息愈發濃鬱，大道梵音環繞在其周遭，萬千法則形成了一枚枚玄之又玄的符文，若隱若現。
距離天道徹底崩潰還剩下六十多天。
彼時，世間萬物都將失去冥冥中的那隻大手，命運徹底消失，宿命破除，陰陽失衡，四季輪回往複不再，時空、規矩、溫度、真理一切都將陷入混亂.……
深淵將淹沒所有！
所有生命都將在冰冷黑暗中苦苦求生，徒勞無力地掙紮，最終徹底寂滅，萬物回歸混沌。
天道支撐不到江曉突破九重了，隻能在此刻將最後殘留的力量強行交托。希望遙遠的未來，能有一絲曙光破開無盡黑暗。
合道的種子，正以一種玄妙的方式進入江曉的識海內……
“天道種子已經種下。”
與此同時，柏林各處高樓上戴著染血白布的深淵使者腦海中響起了一道屬於宸的聲音，
“爾等.……可以動手了.……”
唰！
唰！
唰！
霎然間，這些深淵使者齊齊化作一灘墨汁消失在了原處。
希望？
深淵主宰要徹底毀去這唯一的希望！！！
幾乎瞬間。
江曉突然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
這是極度黑暗冰冷的氣息.……
來自於四麵八方，
一張張破舊的方形白布至陰影中詭異地飄了出來。
潮水般的黑暗匯聚形成了漆黑身軀……
叁、肆、伍、柒、捌、玖。
足足六位宸的使者！
這些曾在那條幽靈船上與魔鬼做交易，出賣靈魂的強者，如今已然失去了自我，甚至於連名字都被抹去，淪為了單純的序號……
包括蘇清！！！
難怪影鬼曾說過，下次自己再與這位蘇家小三爺見麵時，彼此便是生死大敵。
巨大的深坑中。
江曉正處於突破八重的關鍵，天道種子已經種在了其識海內，天道氣息濃鬱到了一個極致，足以驅散大部分深淵存在。
而在其四麵八方。
一位位深淵使者形同木偶般佇立著。
那張破舊的染血白布冰冷到不帶絲毫氣息.……
“這下……怎麽辦.……？”
江曉這才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無不是逆流而上，其中的難度大到令人絕望。
前麵是禦靈師與鬼物之爭。持有天機珠的李某執掌天機宮，本就該是鎮壓一切鬼祟，人族昌盛繁榮，這便是時代的大勢！
如今是深淵與天道之爭。天道已然徹底崩潰，代表著混亂黑暗的深淵，本就應該淹沒一切。深淵中的強者更是層出不窮，無可阻擋……
天道一方能有幾人站得出來？
江曉？李某？
可此刻的李某正與鬼神父在天空上大打出手，難以抽得開身，那鬼神父亦有諸多手段與其周旋.……
麵對著六位以上的深淵使者；
體內卻仍舊灰暗的永恒靈海，
江曉忽然感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乏力。
“如果再能給我一些時間！”
江曉咬牙，極為不甘，“隻要.……再多給我一段時間.……就好了啊……”
“斷魄劍，神胎，業蓮真火，鬼鎧，時停……”
“為什麽.……還有這麽多沒辦到的事……”
“挽歌的病也沒能治好，冥府也沒能在我的帶領下真正崛起，擁有了如此多的機緣卻還是如此失敗.……”
江曉在極致的不甘之下，眼神突然染上了一層血色，如昔日後悔珠幻境時的野獸般的凶性，“不！！！我承載著如此多，又怎麽能在這裏止步？！”
“隻要有一絲機會，勞資也要咬牙咬住！這該死的所謂大勢.……”
“今日若待本座突破八重，必將與李某一同，殺光柏林內的所有深淵怪物！”
嘩啦~
周遭的靈力汪洋突然猛地翻湧了起來。
一股股蛟龍般的靈力瘋狂湧入江曉體內，其肉身同樣如李某一般不堪重負，產生了一道道裂縫，瀕臨崩潰。
一絲殷紅的鮮血緩緩從其額前黑發下泌出，染紅了右眼，可那漆黑的眸子卻冰冷寒洌。
與此同時。
永恒靈海內的宿命珠突然微不可查地閃爍起了一抹血芒。
可就在這時——
這六位深淵使者強行抵抗著天道的威壓，邁步上前，目標直指江曉！
“江曉？！”
天空中，李某突然靈力暴漲，宛如天神般勢不可擋，一掌將鬼神父扇得倒飛而出，沿途撞斷了無數高樓大廈。
可正欲有所動作之際，
鬼神父突然又至另一處黑暗中踏步而出，同時手中的十字架散發出了大量灰白色霧氣，竟有些類似塵珠的效果。
“再堅持……一會兒……”
鬼神父已經感受到了李某強大下的脆弱，咬牙堅持，“宸這會兒在對付江曉，我有一丁點可能性，如果能抓住，隻要吃了這個九重禦靈師……”
沒有任何存在不想成為主宰。
那是深淵中最頂級的存在，曆經亙古蒼茫，無盡歲月也隻有三位，簡單的“無上”二字便可說明一切。
這樣想著。
鬼神父不惜代價，拚命與李某糾纏著，試圖耗光對方最後的生命，然後.……
吃了他！！！……
另一邊。
江曉瘋狂搶奪著時間。
八重禦靈師.……
這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與此同時。
冥冥中的天道之力突然濃鬱了起來。
這些深淵使者動作漸緩，類似於曾經影鬼和李某出手時，遭受到的影響極大。
這便是天道最後殘存的力量，仍能勉強壓製著這些深淵使者。
然而.……
戴著染血白布的蘇清忽然抬起了手，沒有片刻猶豫，大量黑氣以其右臂浮現而出，爾後繚繞在其周身，最終化作形成一個宛如從地獄中踏出的漆黑魔神鎧甲。
深淵之力構建的黑暗法相立馬抵消了此處天道之力的影響。
蘇清隻漠然地看著前方正在突破八重的江曉。
完全失去了過往的種種記憶，靈魂都被宸攝走了，又豈會將其視作曾經那個蘇家老宅中的少年？
此刻，蘇清純粹隻知道，眼前這個青年乃是天道最後的希望。
“殺了他。”
腦海中響起了宸最後的聲音。
蘇清踏出一步。
可就在這時——
“勞資真是服了你這個狗日的！”
一道黑影突然至高空隕石般墜落，直接將黑暗法相加持下的蘇清鎮壓在了大地。
轟隆隆~
滔天煙塵剛一升起，可下一刻立馬定格在了半空中。
無數碎石包括塵埃全都懸浮在了半空中，宛如處於大海深處一般。
“浮沉？”
江曉染著鮮血的雙眼微變。
唰！唰！唰！
下一刻，細小的塵埃宛如驟雨般落下，
一股強大的重力突然降臨，在場數位深淵使者皆受到了影響，僵滯在了原處。
待到煙塵落去……
大坑中，蘇澤單手摁著蘇清的頭顱，右臂肌肉如虯龍顯露，咬牙切齒地痛罵道，
“你這個小兔崽子真是要把我給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