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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父母緣淺

  靜沅原本正極力控製著不讓淚水奪眶而出,聞言,終於不再去做這無用功,直接抬袖擦了擦眼淚,帶著些許鼻音反駁道:“當然不算!”


  “傷疤又如何?隻要你願意,我有的是辦法替你祛除幹淨!我方才便說了,不堪的不是你,是對你做下這些殘忍之事的人!”


  潤玉看著靜沅臉上的淚珠,心頭不禁微微顫動,用有些嘶啞的聲音輕輕地問了一句:“靜沅,你的淚是為我而流的嗎?”


  “……”


  被潤玉用那般哀傷的眼神注視著,靜沅終究沒忍心在此時拒他於千裏之外,隻能沉默以對。


  但她的沉默對潤玉來說已經足夠了,他扯出一抹淺笑,輕聲道:“多謝你……”願意為我流淚……


  靜沅搖了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那你後來又怎麽會被天後發現,並且帶到天界來的呢?此事你記起來了嗎?”


  潤玉點了點頭,說完那段令他痛苦恐懼的記憶,他的情緒平複了不少,腦中的條理也清晰了起來,緩緩說道:“天後何時發現我的,我並不確定,但那時,是我自己選擇跟天後走的……”


  “不是天後奪走了我,不是娘親迫於情勢不得不放棄了我,才讓我與她骨肉生離,竟是我自己……”


  “原來,不但娘親不是我以為的那般愛我,就連我自己……也不是足夠愛娘親,那樣的日子我終究還是沒能忍下去,選擇了逃離……”


  “你逃離才是對的!”


  靜沅立即肯定了潤玉當時的做法,雖然逃出去或許也是前途未卜,但一直留在湖底過那樣的日子,恐怕早晚會沒了性命!


  隻是潤玉偏偏又不幸地遇上了天後,這運氣也真是……


  潤玉苦笑了一下,道:“那時,我以為自己是魚,因為從一條老青魚那裏得知,魚離水必死,所以在一天晚上,我下定決心,躍出了水麵,靜靜地躺在岸上,看著夜空……等死……”


  “靜沅曾問我是否遠觀過星空,那時我回答未曾,但原來我竟是看過的。那是在我此前一千多年的人生裏都未曾見過的美景,我當時便覺死了也值了……”


  “隻是,我剛躺在岸上沒多久,天後便出現了,問我想不想跟她上天?我自然是想的,當時我隻覺得待在湖裏太痛苦了,隻要不待在湖裏,我哪兒都願意去……”


  “……而且,我以為,沒了我這個恥辱,娘親應該就再也不會悲傷難過了,她一定會很幸福……”


  “所以,我服下了天後給我的浮夢丹,被封住了過去所有的記憶,隨她來到了天界……”


  “可是我沒想到,天後竟然帶走了我還不罷休,還對娘親、龍魚族和笠澤水族下了殺手!”


  “我不知道到底是那次使用潮湧術被太湖上盤踞的鳥族兵將發現了端倪,還是我上岸後被他們發現,這才引來了天後,但歸根究底,確實是我給笠澤帶來了滅頂之災,都是我的錯……”


  “娘親……那般對我……或許才是對的……”


  “這麽多年,她不願見我……不願認我……也是應當的……”


  “若是我從一開始便沒有出生……”


  “夠了!”


  靜沅終於聽不下去了,出言打斷了他的話,“真要追本溯源,最該為此擔負罪責的不應該是天帝嗎?若他沒有使那些下作的伎倆,龍魚族和你的生母也不會有此一劫!”


  “天帝才是罪魁禍首,其次便是天後這個劊子手!這不是我們昨日才議定的事嗎?!”


  “龍魚族的富庶不是他們的錯,更不該成為他們被算計的理由!你生母上當受騙也不是她的錯,哪怕她確實不該因此背棄自己的婚約,與他人私定終身,可這件事也不能成為龍魚族被滅族的借口!”


  “至於你方才說的那些,潤玉,你得先明白一件事,父母可以決定是否讓自己的孩子來到人世,可孩子自己卻沒有這樣的自由,既不能選擇是否來到人世,也不能選擇擁有怎樣的父母。”


  “你的出生不是由你決定的,而是你的母親當初自己選擇生下了你,若說錯,也是她先錯的!”


  “所以,就算真按你說的來算,最先怪的也應該是天帝、天後和你的生母,最後才輪到你!”


  靜沅這話說得極不中聽,但卻是她的肺腑之言,哪怕潤玉會為此生氣,她也會直言不諱。龍魚族一事孰是孰非分明是一目了然,根本輪不到潤玉來百般自責!


  雖然她一早就明白,這世上之事,很多時候都沒有道理可言,越是受害之人越容易將責任歸咎於己身,反倒是施暴者往往活得心安理得,可她從來無法認同這一點,曾經也和許多好友一道盡力改變過這一點,如今同樣也不希望潤玉如此。


  以潤玉慣於苛求己身的性情,自然免不了在此事上苛責自己,可也正因如此,他沒有因靜沅的直言不諱,甚至語涉他心心念念的生母而遷怒於她,反而垂眸沉思了起來。


  他知道靜沅所言句句有理,他不該責怪自己,可他終究是過不了心裏的坎,做不到將自己置身事外。


  良久,他才又開口道:“靜沅,正如你所言,是娘親自己選擇生下了我……”


  “在我的記憶裏,她曾經也很疼愛我,即便後來那般對我,也是為了保護笠澤、保護我,不得已而為之……”


  “我相信,她是愛我的……”


  “可是……”


  潤玉停頓了片刻,傷懷道:“那般痛苦的愛,我承受不了,所以我逃走了……”


  “可我的逃走,卻帶來了之後的事,我怎能不愧疚?”


  “更何況,那畢竟是給了潤玉性命的生母……潤玉無法選擇卻也無法舍棄的生母……即便她要收回潤玉的性命,潤玉也無話可說……”


  “無論如何,終究是潤玉虧欠她多些……”


  “隻是,如今潤玉竟不知該如何麵對她……”


  許是琪樹枝椏的光芒太盛晃花了眼,亦或許是被這略顯熟悉的話語勾起了心底埋藏許久的記憶,讓靜沅不期然地晃神了起來。


  眼前這蒼白俊秀的麵龐竟和腦海中另一張飛揚灑脫、蕭肅俊逸的麵容漸漸重合,明明潤玉和那人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可在這一刻,兩人莫名有些相似的境遇,卻讓她有種曆曆在目之感。


  隻可惜,當年她不知該如何開解那人,如今同樣也給不了潤玉答複……


  “我自幼深受父母、師長寵愛,家中和睦,與家人、親族感情都是極好,且多年來我從未親曆苦難,亦不曾受過挫折,是以對你所遭受的一切我會憤怒、會同情,甚至會心痛,可是卻永遠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靜沅說出了與當初相似的一番話,不是她想要炫耀什麽,而是在陳述這個事實。


  “所以,我也無法替你決定要如何麵對你的生母。你我終究是不同的人,我無法將我的想法強加於你,你也不該被我左右,隨你自己心意而為便是……”


  “不過,”靜沅話鋒一轉,又道:“我有一個……算是好友吧,他曾同我說過一件事,我想或許對你會有所助益。”


  潤玉靜靜地看著靜沅,等待著她說下去。


  靜沅看了一眼遠處的天際,思緒漸漸飄回了那個午後,眸中不由地染上悵然之色。


  “我那位好友出身世家,可他年幼喪父,是他母親和兄長將他教養長大,他與兄長頗為親近,卻與母親很是疏離。初時,我並不知曉此中緣由,直到他母親過世,他為他母親寫了一篇傳記之後,才向我道出了他的心結。”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向來恣意任性到近乎囂張跋扈的鍾士季,竟然也會有那般深重的心事……


  “他的母親張夫人是他父親的妾室,當時他父親的正妻過世多年,一直不曾續娶,家中事務是由他父親的貴妾孫夫人打理。兩位夫人不睦已久,雖然張夫人得寵,但孫夫人是他父親正妻的妹妹,又有撫養他嫡出兄長的功勞,是以頗得信重。


  直到張夫人有孕之後,孫夫人下藥毒害於她,張夫人察覺後吐了出來,這才僥幸逃過一劫。此事被他父親知道以後,孫夫人見罪於他的父親,繼而被休棄出府,而張夫人則更為得寵。”


  “此事在外界算得上是眾所周知,可我那好友告訴我,其中內情遠不止如此。孫夫人下藥不假,可卻是張夫人設計的,而那毒藥也是張夫人故意喝下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孫夫人。為此,她不惜用自己腹中的孩子做賭注!”


  “那個被當做賭注的孩子,就是我那位好友。”


  “他生來早慧,發覺他父母之間的關係並不同於外界傳聞,且他父親在休棄孫氏之後,寧願選擇在喪妻數十年後的七旬高齡續娶正室賈夫人掌家,也不將管家之權交與他的母親,便足以讓他心生疑竇了。


  所以,在從他父親那裏得知真相後,他對他的母親張夫人便生出了芥蒂,更是對他那並不知情甚至還因自己的姨母行事不端而覺愧對於他們母子的兄長生出了愧疚之心。”


  “而後,在他五歲稚齡時他的父親過世,他便由張夫人親自教養,張夫人待他極為嚴苛,稍有錯失,便行鞭笞之罰,後來甚至到了動輒得咎的地步。


  可張夫人如此,並非單純出於舐犢之情,望他成才,而是期盼他能早日壓過他嫡親兄長一籌,得以掌控他們家的權勢。”


  “後來,我那位好友確如張夫人所望,不到弱冠之年,便已聲名鵲起,才華、名望皆在其兄之上,入朝之後更是迅速成為了首屈一指的重臣。


  然而,他非但沒有聽從張夫人的吩咐,與其兄爭權,甚至不肯成婚生子,而是直接從他兄長那裏過繼了二子,將爵位和家產傳給了他們。”


  “他那人一生桀驁不馴、睚眥必報,他曾與我言明,他是故意如此,隻為讓他母親抱憾終身。


  另一則也是因為,他生來父母緣淺,幼年失怙、生母不慈,雖然多年來他心中怨恨母親那般待他,可又無法真的割舍下這份不純粹的母子之情,到最後還是向他兄長隱瞞下了他母親的所作所為。他深覺有愧於將他視若親子的兄長,隻能以此來回報他一二。”


  “他說,他此生行事灑脫不羈、愛憎分明,可唯獨在對待生母一事上,他無法原諒母親的狠心,可又做不到與她兩相決絕,他厭惡這樣不夠果決的自己,可偏偏又無力改變,最終落了個坐困愁城的境地。


  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不曾來到這世上,沒有這樣一個母親,可既然來了,他也絕不甘心做他母親手中的提線木偶,受她擺布。”


  “所以,到最後他們母子之間隻剩下禮節與疏離,全無孝義溫情。一直到他母親去世,他才終於放下了這段令他不願麵對的母子之情,坦然說出了這些過往,說他終於解脫了,與母親恩怨兩消,再無掛礙。”


  她還記得鍾士季說這話時唇角揚起的笑意,是她與他相識多年來從未見過的溫柔與釋然,消弭了他周身的戾氣與棱角。也是從那以後,鍾士季不再像從前那般行事無忌,而開始有了世家子弟兼一朝重臣應有的涵養。


  “方才聽了潤玉之言,我忽然便憶起了我這位好友,憶起了他當日所言,你二人之境遇頗有相通之處,我不能給你的答案,或許他可以,潤玉以為呢?”


  潤玉聽得入神,一時之間沒有回應靜沅,過了片刻,方才沉吟道:“不錯,潤玉心中困局確實稍解。”


  嗬,父母緣淺……潤玉大抵也如是……


  父帝視我為棋子,娘親……


  “無論如何,我要先見娘親一麵,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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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讓潤玉把所有的事一氣都想起來了,前因後果清清楚楚地擺在那裏,這樣才能冷靜地考量全局,而不是跟劇裏似的,一波三折,搞出了個先誤會又解除的戲碼,情緒層層遞進不說,還讓潤玉的愧疚多了一層,最後又在關鍵時刻全部想起來,直麵修羅場,然後親媽為了保護自己被後媽打死了,瞬間親媽所有的不好都沒了,所有的錯都成自己的了,簡直巨坑!


  正好現在靜沅又給他說了個現成的例子,足夠潤玉兩相對照,細細考慮該怎麽麵對簌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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