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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無盡悲傷

  當三姑說出“三官鎮令”這四個字的時候,她自己的雙唇都在不住地顫抖。方占水尚不明其意,他好奇地轉過身去,敞開上身,低頭打量了半天,似乎什麽異常也沒發現。於是他重新穿好衣服,轉過來問道:“三姑,這到底怎麽回事?我記得之前我父親在夢中遇到符宗道人時,被道人賜了三官鎮令,說是可在危難處相助。這三官鎮令是天師道祖傳的聖法嗎?有什麽講究沒有?”


  此時,靠在一邊的長訣麵色也嚴肅了起來,他吐掉叼在口中的茅草,緩步走到一邊,歎了口氣,抱著胳膊站在一旁。


  三姑歎了一口氣,重新變回和顏悅色,向方占水一招手,示意他過來。方占水不明所以,默默走上前去。三姑手撐在拐杖上,默然看著方占水好半天,緩緩說道:“三官便是天官、地官、水官,也稱‘三元大帝’,分別對應紫薇大帝、清虛大帝、洞陰大帝。這三官在民間信仰之中通常都是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首次取得三官符咒通靈的正是我們的祖師,張道陵張天師。”


  說著,三姑伸手一指上清宮。繼而又緩緩說道:“張天師初往龍虎山創教煉丹之時,信眾不多,追隨者更是寥寥無幾。奈何當初的天師也是凡軀肉體,逃不過世俗的柴米油鹽,更何況煉丹耗資巨大。沒多久便將家資揮霍一空。無奈之下張天師隻得降尊屈駕,做起了俗人的買賣。”


  “什麽買賣?”方占水好奇地問道。三姑微微一笑,說道:“便是這三官手書。”“三官手書?”方占水略一思索,這詞聽得竟如此耳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聽到過。他努力回憶了半天,一時間想不起來,心中嘀咕:嗨,最近經曆的奇事異事實在太多,指不定在哪裏有人曾提及過。索性不再去想。


  三姑見方占水緩過心思,繼續說道:“三官手書是一種治病驅魔的術法。具體做法是手寫病人姓名及生辰八字,說服罪之意,做三通,其一上之天,著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然後施以道門口訣法咒,以達通靈三官。後來三官手書被廣泛流傳,成了道門所有分支教派的基本術法。甚至在民間一些老人手中也能照葫蘆畫瓢。”


  方占水納悶道:“那這三官手書跟三官鎮令有什麽關係?”三姑點點頭,說道:“這正是我要說的,”三姑咂咂嘴,緩了一下繼續說,“三官手書乃是通靈請罪的一種基本符咒術法,但是三官鎮令乃是一道護體神法。自張道陵天師悟透此法以來,代代相傳。這種鎮令僅有張家天師可以做法請令,任何外人都施不得此法!”


  “我明白了,”方占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也就是說,我身上的三官鎮令是也是符宗道人所賜!”三姑默默地看著他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四下裏一片安靜,仿佛所有人都通好氣了一般,鴉雀無聲。


  方占水突然感到一陣心絞痛,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強烈且壓抑!他扶著旁邊的一棵大樹坐了下來,緩了好一陣子才漸漸平息。方占水環視了一下眾人,見大家盡皆沉默不語,心中不免頓生疑惑。如此,過了一陣,方占水張口問道:“怎麽?我說錯了麽?”仍是無人答話。


  初辰本來低著頭在默默地抹眼淚,見無人應答,便擦了一把眼淚,哽咽地說道:“占水大哥……”方占水見此情景,心中涼了半截,喘著粗氣問道:“初辰,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大家都突然緘默了?”初辰張了張口,但又有所猶豫,說起話來吞吞吐吐:“占水大哥,你,你要有,要有,要有心理準備……”“準備什麽?到底有什麽事要這麽支支吾吾的?我們一起走來經曆的還不夠多嗎?不管怎樣請直言相告!”方占水心中壓抑,說著說著竟咆哮起來。


  初辰還想說什麽,三姑伸手止住,走到方占水麵前,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三官鎮令乃是張家天師們與三元大帝的一份協議。隻要鎮令一出,三元大帝便要守護鎮令護身人的周全。關於具體的協議細節就不說太多了。隻有一點,三官鎮令無論出自於哪一位天師,終其一生,隻能號令一次。符宗道人既然已經將三官鎮令給了你父親,就沒有辦法再給到你!”


  方占水腦中有些嗡嗡作響,他隱隱已經知道三姑想要說什麽,但是無論如何不願意麵對。方占水感到體內氣血翻湧,眼中布滿血絲,怔怔地看著三姑問道:“三姑,你說的是什麽意思?難道我的三官鎮令不是符宗道人給的嗎?還是說你們看錯了,我壓根就沒有什麽三官鎮令?”


  三姑仍然鄭重地看著方占水,說道:“三官鎮令乃是道門至寶,三姑我就是再糊塗,也決然不會在這裏看錯!”方占水盯著她,憤憤地說道:“那你究竟想要說什麽?!”三姑沉默了片刻,繼而緩緩說道:“占水,還記不記得初次遇到陳鬆雲時,他曾給你看過麵相?他說你道源頗深,可惜點化起來需要付出沉重代價!”方占水緊皺眉頭,鼓著嘴沒有說話。三姑繼續說道:“三官鎮令雖然隻能由同一個天師施展一次,但是卻可以由護身人轉移。而這轉移的代價便是消散肉體凡胎……”


  “行了!”方占水突然發出一聲怒吼,仰頭看天,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爸……爸……”


  初辰此時此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內心,任憑悲傷漫天飛舞,放聲痛哭起來。三姑微微閉上眼睛,口中念叨:“方哥……”,偌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長訣也陰沉著臉色,一言不發。他來到初辰後麵,拍了拍初辰肩膀,算是安慰。哪隻初辰情緒激動,突然轉過身來,一下子撲進長訣懷裏,一邊捶打,一遍聲淚俱下,甚是悲傷。長訣一陣尷尬,隻是站在遠處,一手後背,一手輕輕拍著初辰……


  突然,方占水止住哭聲,向前狂奔,口中喊道:“我要父親,不要什麽點化,不要什麽道法!”三姑促手不及,沒有拉住。可是沒走兩步,方占水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撲通”摔倒在地。他全然不顧疼痛,爬起身來再次往前奔跑,可剛走兩步,又被絆倒。如此往複三四次,方占水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土,幹脆癱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三姑覺察到有異常,她跟妙玄對了眼色,小心上前查看。絆倒方占水的不是他物,正是人臉樹伸出來的枝丫。“奇怪,”三姑喃喃自語道,“怎會有這麽一棵枝杈順地而長?而且我們卻一直沒有注意到。”她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方占水,疑惑地詢問妙玄道:“這裏僅有一棵枝杈,為何占水會在此摔倒數次?”


  妙玄蹲下來湊近枝杈仔細看了看。然後指著枝杈說道:“摸摸看。”三姑愣了一下,她想起來似乎從師父出現開始到現在,他從來沒有觸碰過任何東西,包括剛剛要取人臉樹的樹葉也是同樣指揮自己去摘。但是三姑也沒有多想,她伸手一摸,感覺柔柔嫩嫩,頗有些彈性。她轉頭看了看妙玄。妙玄點點頭說道:“嗯,這是根須,不是樹杈。本來根須長在地下,所以沒人注意到,但是此刻冒了出來,不為別的,專為絆倒他。”說著伸手一指方占水。


  “為何?”三姑十分不解。妙玄站起身來,長歎一聲說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人臉樹要留你們在此,是不是你們此次過來尚有什麽承諾沒有兌現?”三姑聽罷,明白過來,便將符宗道人一事細細向妙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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