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懸棺

  謝老頭尚在兀自思索,遠處的兩點亮光倏地飛奔過來,及待看得清楚,餓狼已經露出獠牙往謝老頭身上飛撲。


  畢竟從警多年,山魈這種邪魔外道雖不清楚,但是對於豺狼野獸,謝老頭倒也不懼。“砰砰砰”連開三槍,餓狼翻滾在地。謝老頭上前用腳踢了踢。其中一槍正好打在腦殼上,鮮血崩了一地。餓狼側躺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沒了動靜。


  “死了。”謝老頭長舒一口氣道。三姑卻搖了搖頭,說道:“作惡的並非是這畜生,而是山魈。”“山魈?”謝老頭不解地問道,“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怎麽……”話沒說完,隻聽遠處傳來嗚嗚咽咽的哭泣之聲,空曠幽怨,在這黑暗之中,聽得直叫人頭皮發麻。


  謝老頭握緊手槍,仰著頭原地轉了一圈,一無所獲。正在躊躇不定之際,忽然風起,謝老頭感到一股濃重的氣息直撲過來。倉促之間,謝老頭舉起手槍,準備盲開幾槍。突然,他剛到身後有人將手搭在他肩上……


  三姑見勢不妙,迅速出手,伸出左手搭在謝老頭肩上,抓起衣服向後用力一拖,謝老頭被甩在身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三姑右手伸進口袋中,掏出一張道符來,口中念道:“破軍!”,隨即一甩手,隻聽一聲慘叫,老嫗重重摔倒在地!

  謝老頭還沒明白過來,嚇得渾身是汗。隻見老嫗匍匐在地,額頭上汩汩流出綠色汁液,齜牙咧嘴,口中吱吱作響,其狀頗為凶狠。剛剛丟出的道符早已燒成灰燼,隨風而散。


  三姑走上前去,嗬斥道:“孽障!人有人道、妖有妖法,本就秋毫無犯,你怨從何來?”那老嫗似乎頗為不甘,雖然身受重傷依然麵露凶色。謝老頭見她像是沒有了還手能力,往前走近一步,細細一看。果然!老嫗下半身隻有一腿一足,腳掌後生,腳跟向前。再一觀察手掌腳掌,的的確確僅有三指!


  謝老頭倒吸一口涼氣,舉槍便要往老嫗身上打。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滿地塵土飛升而上。謝老頭趕忙以手遮麵,後退幾步。須臾,風平浪靜,一切回歸原貌,唯獨不見了老嫗!


  “人呢?剛剛還在呢,人呢?”謝老頭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三姑從地上撿起拐杖,篤篤地來到背包前,蹲了下來,一邊鼓搗,一邊說道:“山魈,又名‘獸精’、‘山鬼’。隻因心智較普通野獸更為開化,所以百獸任其驅使。早在隋末唐初年間,嶺南一帶山魈於山林之間恣意出沒,同古人和平共處相安無事。來往於此的商賈、趕考的書生常常可以打到照麵。見到母山魈丟一盒胭脂,公山魈則是丟些碎銀子。如果遇到豺狼虎豹,山魈會出麵驅趕。如此,便成了人、妖共處的潛規則,幾百年未被破壞。”


  三姑一邊說著,一邊從包中掏出一個八卦鏡,單手拿住,緩步繞著篝火來回走動,並一直打量著林中的風吹草動。三姑一邊走動,一邊繼續說道:“到了北宋年間,天下道學盛行,隻要有道根,一草一木皆可修為。山魈因為長居深山,頗得修道之人點撥,結合自己的獸性優勢,悟出一門道派——魈道。不僅如此,魈道法術在山魈之中代代流傳。本是一件好事,可惜山魈終究屬妖,貪嗔之念隨之越發助長,漸漸開始據法而自擁,於沿路山間圖財害命,從此人妖殊途。如今的山魈越發肆無忌憚!”


  說罷,又是一陣陰風吹過,林中沙沙作響。三姑突然猛地一個轉身,舉起八卦鏡照去。隻聽一聲慘叫拉得老長,“噗通”,老嫗重重摔倒在地!

  三姑拄著拐杖慢慢向老嫗走去。謝老頭提著手槍跟在身後寸步不離。老嫗齜牙咧嘴,拖著單腿往後退。


  老嫗懼怕三姑手中的八卦鏡,不敢輕舉妄動,倚在一棵樹下麵露凶光,惡狠狠地看著三姑。謝老頭見狀,問道:“這個畜生會妖法,小心她再跑了。”三姑冷笑一聲,說道:“今日伏法,休再害人!”言罷,舉起八卦鏡便要做法。


  突然,密林之中竄出一跳體型巨大的野狼,朝著三姑直勾勾地撲來。由於事發突然,謝老頭沒來得及開槍,情急之中喊道:“小心!”三姑一個閃身,剛剛好躲開。再回頭看時,老嫗已經不見了蹤跡!

  謝老頭正在納悶,三姑收拾好東西,拉起方占水,對謝老頭說道:“謝同誌,山魈受了重傷,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來。但是山魈善驅百獸,待其恢複必然會搬救兵來。我們趁此時機,快離開吧。”


  “哎……哎……”謝老頭連連點頭,搶著接過三姑手中的包裹,率先開路去了。


  直到天微微亮了,三人才下得山來。這一夜的翻山越嶺著實把三人累得不輕。謝老頭找了塊石頭墊在地上,直接坐了上去,點起一根煙,自顧自抽起來,二話不說。三姑從包中取來一些幹糧,分於方占水和謝老頭。三人就地而坐,吃著幹糧相對無言。


  歇了好一會兒,三姑起身張望,隨即回過頭來問道:“謝同誌,你所說的北江苗寨還有多少距離?”謝老頭伸手一指,說道:“沿著這條小路,一直向前,過了條小河就是了。”


  三姑見時間也差不多了,扶起方占水,對謝老頭說道:“謝同誌,動身吧。”謝老頭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彈掉煙頭,站起身來,拎著包裹向前便走。三姑和方占水緊隨其後。


  越是要快臨近找到馬平都,三姑心中越是不安,她既害怕此番尋找撲了個空,又害怕即便找到了馬平都也解不了方占水的蠱毒。並且,現在初辰究竟怎樣?身在何處?皆不得而知。三姑雖然修行到如此深的道行,此刻心中不免仍然有些慌亂。謝老頭本來一路上就屬他話最多,但是此時此刻似乎也是心事重重,悶聲不吭地隻顧朝前帶路。


  約莫又往前走了兩裏路,謝老頭停了下來。三姑上前一看,眉頭一皺,看著謝老頭猶豫了一下,問道:“謝同誌,你管這叫‘小河’?依我看來,叫‘湖’應該更為適合吧?”謝老頭尷尬地一笑,嗬嗬說道:“三姑,並不是老頭子我誆你,這條河確實比一般的河要大一些,但是它確實是條河,名叫‘無心河’。沿著此河順流而下,便是北江苗寨了。”說罷,謝老頭往前一指。三姑順著望去,見靠在岸邊的地方停著數條小船,但是並無船夫。


  謝老頭見三姑納悶,說道:“此河名叫‘無心河’,就是因為當地苗人純粹實誠,並無花花世界中市儈小民算計的心眼。過了這條河便可直達北江苗寨。無心河因此得名。這些小船放在這裏就是供人隨意來往,自渡而過。”說罷,謝老頭拉過來一條船,對三姑做了個“請”的手勢。三姑連連拱手,扶著方占水上了船。


  三人順河而下,沿路風景如畫。三姑眼看兩邊的高山綠林,感到心中無比透徹。不禁感慨:“此處山青水秀、氣暢神明,必然有得道之人修行於此。”言罷閉上眼睛貪婪地深吸一口這裏的空氣。


  行不多時,漸漸來到一條峽穀之間。謝老頭轉過頭來對三姑說道:“三姑,朝上看。”三姑聞言望去,一個激靈!隻見在兩邊高山峭壁之上懸著一口一口的棺材。初時淅淅瀝瀝、零零星星。隨著船往前行,懸棺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三姑連忙雙手結印,彎腰下拜,行了個道禮。然後說道:“早有聽聞西南地區有懸棺的風俗,今日得見,遠比耳聞更加震撼!”謝老頭說道:“是啊,這些懸棺都是當地已故的先人長眠之處,這得費多大力氣才能將棺材懸到峭壁上啊?”


  三姑拄著拐杖站在船頭,望著兩壁懸棺,心中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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