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再入奇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來都可以安安生生過個年了,卻又蹦出了這檔子事,方民放下筷子,叮囑家人:“你們繼續吃,我去看看情況”。聽說是從這裏開出去的車子落了水,方二心裏有點慌了,他應到:“老頭子,我也去看看。”方偉附和道:“二子懂事了,不放心你爹吧?”方民愣了一下,沒有吱聲,算是默認了。方二也不管方民答不答應,一個箭步就往外走,他自己心裏最清楚:這年代車子本來就少,最近又是從這個村出去的,怕不是沒有這麽巧的事吧?當初老頭子逼問三妹的事,方民沒說這些細節,所以方民壓根不知道車子的事,但是方二心裏跟明鏡似的,盡管他還抱有一批僥幸。看來這混世魔王在生死麵前也沒法淡定。
三個人慌慌張張趕到村頭,公安小郭早就在那裏等著了,旁邊站著個中年婦女。看到方民過來,小郭打了個招呼:“方叔,打攪你吃年飯了,事情緊急,我們做個調查。”然後把大致情況描述了一遍:“今天早上,小郎村的孫二嬸到塘邊洗衣服,看到水上漂著一個公文包,孫二嬸一開始沒注意,後麵越來越多的東西從河裏漂上來,有衣服碎步和一些鈔票,孫二嬸意識到情況不對,趕緊叫人來看,小郎村的村民有的回家拿了長竹竿往河裏捅,戳到東西了,搞不清是什麽,不敢耽誤就報了警,”小郭喝口茶繼續說,“車子剛發撈上來不久,兩具屍體,現在已經判斷死者身份,我們通過目擊者了解到,這輛車前幾天從你們村裏麵開出來的,”說著指了指旁邊的中年婦女,“所以過來跟方叔打個招呼,我們接下來可能要來村子裏調查情況,方叔辛苦一下,幫我們把大隊部的辦公室空出來一間,並且通知一下所有人暫時不要出村子,我們的人馬上會過來封住村口。”
中年婦女好像嚇得不輕,驚魂未定,問道:“我可以回家了吧?我看到的我都說了。”小郭說道:“嬸子你先回去吧,我們如果需要會隨時去你家了解情況。”中年婦女長舒一口氣,推著板車出了村子,看來明顯不是本村人。方二按耐不住,趁著空檔問了句:“這兩個死者叫什麽?”小郭是鎮上的公安,下麵村子的人基本都熟,按說死者信息是不能隨便透露的,也就是不好抹了方民的麵子,為難的說:“其中一個叫楊春,另一個不是我們鎮上的,就不方便說了。”
猶如晴天霹靂!方民和方二頓時傻掉了。小郭雖說是小鎮警察,但是也有職業敏感度,問道:“認識?”方二煩躁不安,不搭話。方民趕緊冷靜下來:“哦,楊春是我家二子同學,小夥子可惜了。”小郭一聽,問道:“二子,那這個車子來村子裏是找你的?”方二被問的煩,又有點慌,不知要怎麽說。方民幫他回道:“前幾天楊春過來吃了飯,吃完就走了。”前前後後,來龍去脈其實也清楚,方民唯獨把方二賭錢和三妹的事情省掉,其餘的能說的都如實陳述。小郭做了記錄,告訴他們現在已經了解了情況,大隊部就先不用騰出來了,後麵如果需要再過來,說罷擺擺手就回去了。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回家的路上,中間一句話都沒說。方民並沒有將方二大罵一頓,他已經被這連日來的稀奇古怪徹底摧殘了,此時此刻,方民隻想盡快回去冷靜一下,好好想想該怎麽辦。方二此時也沒了平日裏的狂蕩,丟了魂一般,遊遊蕩蕩。
今年的除夕夜完全沒有團圓的氣氛,方二把自己關在房間不出來,方民看了一小會兒春節聯歡晚會便推說困了,就要去房間睡覺。堂屋隻剩下老大一家三口以及母親和老二媳婦。方占水是聰明人,看出來情況不對,但是什麽都沒有表現,陪著一幫女人小孩看春晚。
方民躺在床上反反複複,仔細琢磨整個事情。二子說楊春和一個叫李哥的人把三妹帶走了,但是老大追了半天才發現三妹已經回家了,現在公安又發現楊春和李哥的屍體就在小郎村的河裏,這說明楊春和李哥還沒有走多遠就開車墜河而死,但是三妹不在,說明三妹在墜河之前下車了,或者在墜河以後三妹逃出來了。無論如何這件事的核心在三妹,而三妹的事又是因二子才有,明天早上借著拜年去三妹那裏問個究竟。想著想著方民慢慢合上了雙眼,昏昏欲睡。在半睡半醒之際,方民看到麵前人頭攢動,好一派熱鬧景象…
方民慢慢看得清楚了,媽呀!這哪裏是熱鬧?分明就是瘮人啊!這裏一看就是古代審案的公堂,具體是哪個朝代真的沒法判斷。一來方民文化程度不高,無法從穿著上判斷,二來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實在是千奇百怪,根本沒有個統一的風格。光顏色風格就數不清,有的鮮豔,有的暗淡,有的多彩,有的單一。其次是穿衣樣式,那更是五花八門,長款短款均有,有的僅穿一條打遮羞布,更有甚者完全赤裸。再一看這公堂上的大老爺,臉型方方,眉毛平平,帶一頂牛角一般的大帽,一身基本全黑色長衫,胸口一塊紅色繡花圖案,這個圖案十分詭異,似乎像是什麽圖騰,又像是什麽標誌,但是看上去如同活物一般,鮮紅欲滴,一種說不出的恐怖。大老爺右手執筆,時不時在身前案上勾上幾筆。
方民注意到那支筆不像普通毛筆,其筆管是純白色,上麵雕刻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圖案,看不懂是什麽。筆頭是純粹的紅色,這種紅色仿佛是用鮮血染過一般。奇怪的是,方民並沒有看到案上放有墨水和硯台,這筆竟是如此神奇,無墨亦可寫字。公堂兩側並未站人,倒是堂下一個拐角處,有個人赤膊上身,手持鋼叉,威武非常。方民再仔細一看,嚇得差點要昏死過去!這個手持鋼叉的人渾身黢黑,兩眼通紅,而且整張臉上僅僅隻有這一雙眼睛,無鼻無口!更嚇人的是此人頭上頂著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這團大火就如同長在頭上一般,完全替代了頭發。方民想趕緊離開,但是他如同被鎖住了一樣,無法騰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哪裏,隻有一雙眼睛可以看著外麵的世界,而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方民意識到此處鬼氣森森,整個公堂全靠掛在牆角的一盞燈籠照亮。此時,有個年輕男子跪在地上,咿呀言語,說完一陣,大老爺說了幾句沒聽懂的話,然後用筆在案上勾了幾勾。緊接著就看到鋼叉怪物走到男子身後,突然一個鋼叉將其貫胸而出,單手挑起走入後堂。奇的是,此時在同樣的位置又出現一個一模一樣的鋼叉怪物。堂下其他人個個膽戰心驚,無人敢發一言。
世間怎會有這麽陰森恐怖的地方?方民猜想這裏應該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堂上執筆的恐怕就是陰間判官。想到這裏,方民心中一陣淒涼,自己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是魂魄入陰,都沒來得及跟家人做最後的告別,不禁悲從中來。
方民還在感傷中,隱約聽到有人叫他:客人,請用聖茶。方民一驚,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在二聖宮中,眼前的道童手捧茶盞端在方民身前。方民又驚又喜,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瞬間神清氣爽,筋骨輕鬆。喝完以後才想起來又忘了看看這聖茶到底是什麽樣,不禁自顧自的笑起來。“罪責他身,己莫戲焉,三生往複,他戲己焉。客人,老道欲與故人品茗論道,奈何故人已忘故交,天命如此,何可破之?”方民一看,正是上次來時熟悉的道人,確切來說,此道人神通廣大,很可能是個神仙。方民初次來時,被這裏奇異的環境驚到,一時語塞,也不敢亂言,所以傻傻站著,似乎是得罪了這位老神仙。這次方民覺得真如故交一般,麵對這位老神仙反而倒不那麽拘束了。
方民拱手做了一揖,說道:“老神仙,我是一個粗條漢子農民,不知道前世修了幾輩子的福分,能夠兩次撞到仙緣,上次實在是嚇到了,冒犯了老神仙,還請老神仙恕罪。”老道嗬嗬一樂:“客人無需自擾,緣自天定,劫由地生,是緣是劫,皆為道也。”方民仍是一個字都沒聽懂,但是老神仙的話語中似乎透露著福禍難定的意思,不禁心裏一個咯噔,想到自己不爭氣的二兒子和晚上的事情,立馬跪下,“咚咚咚”就是三個響頭,“老神仙,還請老神仙指點,我方民一生並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啊,還請老神仙指點。”說罷涕淚齊下。老道擺擺手要方民起來,並示意他坐在太師椅上。方民不敢不從,拘拘束束地坐過去。老道坐在另一把太師椅上,說道:“此處並非仙境,貧道亦非神仙,此次客人得入此處,實因道劫也,貧道賜你三官鎮令,可在危難處相助,然天地造化皆有道生,此劫欲渡,必由自助,貧道與客人還會有相逢之日。”言罷,方民從夢中醒來,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