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425，不夜天
陳小山修行完畢，接到胡鬆仁傳訊的飛符，查看之後一笑。今晚月色正好，不妨出去逛逛。眼下飛凰閣的事務已經可以上手，外事閣這邊錢猛很快也能接手，自己總算有了些閑暇。
他起了劍遁，不多時便在位於長風一中心區域的一間三層店鋪前落下遁光。
店鋪搭建以木料為主，看起來有些年久失修的味道，隱約可以聞到朽木的氣息。正門上方懸著兩個大紅燈籠，燭光忽明忽暗，飄忽地映照出匾額上‘不夜天’三個磷光大字。除了兩個燈籠，整棟店鋪裏不見燈燭，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來這裏的遊客似乎司空見慣，依舊絡繹不絕走進敞開的正門。
陳小山隨著人群進了門，才走了幾步，一座城池便出現在了眼前：屋宇高低錯落，彩燈高照，車馬喧嘩，各色人等穿插其間，叫賣聲嬉鬧聲調笑聲不絕於耳。酒樓，賭坊，雜貨店，小吃街，衣匠鋪子.……應有盡有。
被這番景象震撼，陳小山呆了一霎才叨咕了一句：“果真有些門道。”他信步當車，一步步走向內城。
街上人頭攢動，不時有人停下腳步與攤主交談。陳小山見那些攤主無論男女老少高低美醜，皆塗脂抹粉，而看其言談動作與生人無異，稍加查探便知這些多是僵屍鬼仆所化，僅有一小部分北邙山弟子摻雜其間，不禁大感興趣。
走了一段，忽聽前方幾十步外有爭吵聲，陳小山趕緊湊上去看熱鬧。
攤前已經圍了些人，陳小山個子高大，不需擠到前麵便能看清。這個地攤不大，隻有三尺見方，一塊黑布上擺了幾件殘破的法器。攤主是個白胡子老頭，一張老臉塗得慘白，穿的不知是哪個朝代的裝扮，長袍大氅，有些不倫不類。
此時老頭拿著一柄銅色的匕首，衝對麵的年輕人說道：“你這人怕是沒見過好東西，我這柄醴泉刃原是三階法器，隻是在打鬥中受了損傷，但是三階的底子還在，我賣你二十張飛錢已經是便宜了，你莫要跑來賣乖！”說完將匕首耍了幾下，搖頭輕歎，頗有些惋惜的味道。
陳小山不知道什麽是飛錢，但是聽他說得有板有眼，便看了看匕首，一看之下好懸沒笑出聲來，心道，這老頭避重就輕，即便這把匕首原來真有三階，現在也是半階全無的廢品。匕首內部早已千瘡百孔，別說存不住禁製，便是拿來當投槍都嫌不夠鋒利。
這時隻聽那年輕人忿忿地喊道：“你少騙人，我昨天拿回去根本用不了，鑄坊的師傅說回爐不如重新買把新的。我攢了半年多的靈石才換了二十張飛錢，你還我！”
圍觀的眾人當中有不少修士開始指指點點，陳小山聽得清楚，這些人都在說不夜天向來信譽不錯，茅理事又經營有方，怎麽還能縱容這種騙子在此地紮根。
老頭捋了捋胡須，飛快的轉動了兩下眼珠，換上了一張笑臉，從攤上挑出一件法器，和匕首一並遞給年輕人，和藹的說道：“我看你這後生也是勤勉的性子，便把這件錯金刃送你如何？”
陳小山見這錯金刃尺把長短，形同一把短刀，刃口兩側都有赤銅色的紋理，刀柄打造成獅頭形狀，賣相甚佳，像是二階法器。又仔細看時吃了一驚，這錯金刃最多不過是一階法器，但是因為老頭在上麵加了一道法術，以致於第一眼錯認為是二階法器。
年輕人果然看不出來其中變化，他衝老頭施了一禮才接過了兩件法器。圍觀的其他人裏沒有一個能識破老頭剛才的手法，此時見到這裏再無熱鬧看，便都紛紛散去。
陳小山不想多管閑事，但是又覺得這老騙子實在可惡，於是先打了枚飛符出去，再走上前與老騙子攀談。那名年輕人就在陳小山身後原地踏步而絲毫沒有察覺。
陳小山隨意攝取一件破舊的法器問過幾句，這老頭一頓胡吹，吹著吹著聲音越來越小，看到了幾步之外的茅大可。
茅大可沒有理會老騙子，上前和陳小山一拱手：“師侄過來也不和老夫說聲。”
陳小山讓開身形，露出了後麵正一臉興高采烈原地踏步的年輕人。
茅大可見到年輕人手裏的兩件法器，再看了一眼老騙子，哪還猜不到事情經過？隻見他冷哼一聲，袍袖一抖，陳小山隱約聽到一句‘饒命’，老騙子和他的地攤都消失不見。
那年輕人這才察覺有異，驚呼一聲，兩件法器都掉到了地上，瞠目結舌。茅大可擺了擺手，先給年輕人賠了禮，又從袖中取出一疊紙錢遞過去：“是我管理不善，這些飛錢權當補償。”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才接過紙錢，看了一眼陳小山，又看了一眼茅大可，再次驚呼。
茅大可搖了搖頭，對陳小山拱手：“師侄，不然和我上去坐坐？”
陳小山嗬嗬一笑，將地上那把錯金刃收入囊中，這才抱了抱拳。
茅大可揮動袍袖，兩人瞬時落在了一座酒樓上。
這裏燈火幽暗，擺有十數張桌椅，不見客人，隻有一位瘦骨嶙峋的黑袍老者，手上折著金紙，身旁放有一隻竹筐，裏麵裝著折好的紙錢。
“小山師侄，來這裏坐。”茅大可在老者對麵坐下後一指著身旁的椅子。
陳小山咳了一聲，上前先和老者拱了拱手，將椅子拉到側邊坐下。
黑袍老者拱手還禮，聲音幹澀暗啞：“老夫向九泉，是言千陵的師父，丘茂良之亂後才來到懸淵。早聽說師侄人品出眾，不想今日才有幸得見。”
“前輩修為精湛，晚輩佩服。”
陳小山實在不願意稱讚言千陵，又見這老道快言快語，便順嘴胡亂讚了一句，不過心裏又覺得有些奇怪。丘茂良之事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如果真想見自己，讓茅大可帶個路不就結了？
向九泉哈哈一笑，如同鬼叫，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邊折邊說：“道無止境，老夫還差得遠，不過成就了陽神而已。”
茅大可也笑道：“我師叔每天事務太多，輕易不能擅離。”
陳小山乍然聽到向九泉的鬼叫被嚇了一跳，但是不好表現出來，此時見他手裏的金紙三兩下就被折成了一張菱形飛錢，中間有一個雙結扣，於是沒話找話稱讚：“前輩好手藝。”
剛才茅大可拿出紙錢的時候陳小山就看了個分明，這飛錢折法並不容易。一般的雙結扣用在繩子上，薄薄的金紙很難結扣，即便真的要結，也結不出這麽平整的扣子，何況裏麵藏有一道極為高明的法術，就像飛符裏的飛凰閣印記，別人仿製不了。
不經意間看到向九泉的袍袖卷起了一小段，袖口翻過來的標記是一張沒有五官的麵孔，有一頭烏黑的秀發，和從前看過的青衣紅發的女魃全然不同。
正在納悶，聽向九泉說道：“不瞞師侄，北邙山有兩位祖師，一為女魃，一為黃泉。”
陳小山這才知道當初北邙山弟子口中的‘魃皇’實為‘魃黃’，當下嘿了一聲，問：“何以不瞞我？”
茅大可一聲幹咳，向九泉手上動作一滯，抬頭打量了陳小山一眼。
他的眼睛黑多白少，乍然一看都看不到眼白，連眼瞳都分辨不出，陳小山心下稱奇，又見他臉上有條細長的抓痕，不由暗想，這老道估計是個不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