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358,聞江湖
二人輪流操控星舟,不知不覺飛出泰邑八萬多裏,早已出了大嶽地界。這一日正逢大雨,兩人連日趕路都覺得有些乏味,不約而同起了歇息一陣下去走走的心思。
此時是夜晚,天上無星無月,陳小山從空中遠遠看到地上有一點亮光,依稀是從一間房內傳出,抬頭去看喬戥烈時,喬戥烈也正好看過來。陳小山哈哈一笑,也不和他商量,直接降下了星舟。
這是一座廢棄的道觀,斷壁殘垣瓦片不全,外有一道幾乎損毀的陣法守護,隱見幾絲殘留的法力從各處時斷時續鑽出,亮光正是從道觀大殿破舊的門板裏透出。
陳小山收起星舟,也不改換容貌,直接推門而入,喬戥烈緊隨其後。
殿內不算寬敞,四處不時有雨點漏在地上沙沙作響,三個漢子正在少雨之處圍著一堆柴火低聲交談。
火光忽明忽暗,照亮了三人身旁幹草堆上嬰孩的小臉,那嬰孩正被裹在繈褓內,睜著烏溜溜的大眼四處亂看,見到陳小山進來便盯著不放,還發出咯咯的笑聲。
嬰孩不遠的地上有一塊陳舊的匾額,依稀寫著‘崇真觀’三個字,匾額後麵是東倒西歪的三清四禦像。
陳小山尚未開口,正在交談的三人收住了話頭,幾乎同時拿出了兵刃,其中一位較為瘦弱的漢子上前一步喝道:“天機營這是要趕盡殺絕嗎?”邊說邊和另兩位同伴使眼色。
那兩位中模樣較為斯文的持刀站立不動,另一位將嬰孩抱起係於身後慢慢挪向後窗。
陳小山及時抱拳笑道:“外麵雨大,我兄弟二人連日趕路有些疲乏,想借此地歇息一陣,不成想打擾了各位,得罪。”
喬戥烈也拱了拱手。
三人又換了個眼色,聽那個斯文的漢子低聲說:“大哥,我看他們多半不是天機營請來的。”
被喊做大哥的瘦弱男子看了陳喬兩位一眼,臉上有疑惑之色。
那斯文的漢子衝陳小山二人一拱手,道:“外麵雨大而兩位鞋襪塵泥不染衣袍幹爽,別說天機營的高手絕無這等本事,便是國裏的仙師也比不上。”又無聲一笑,“我等不過是凡俗草莽,本就不值當大人物出手。”
陳小山也佩服此人眼光犀利,當下道:“我們兄弟不喜歡多管閑事,雨停了便走。”說完自顧自另找了一處,拂出一小片幹淨的地兒,席地而坐。喬戥烈也跟著坐下。
聽那三人低聲爭吵了一會兒,又圍著柴火坐了下來,不再理會陳喬二人。
陳小山剛才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幾個在爭論要不要冒雨趕路,當下無心細聽這些俗事,和喬戥烈傳音:“喬兄,星核還要多久能夠成熟?”
喬戥烈皺眉估算了一陣,同樣傳音回道:“二十日左右。”
陳小山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之前喬戥烈說過,星核從星獸體內育出,因為此物本就不應該現世,與天道違背,故此其內含有諸多背道而馳之物,這一點對修道之人來說不啻於穿腸毒藥。而星獸被高人擊殺之後,星核便慢慢被人間氣息點染,直至可以被修道人收取,也就是所謂的成熟。
此地距那座湖泊尚有近十萬裏的路程,緊趕慢趕也要十天,不過陳小山毫不擔心,實在不行就讓魘沌出手,憑她的修為十萬裏日餘便可到達。眼下見喬戥烈也並不十分急切,想必他也有秘法沒動用。
正主都不操心,陳小山更不著急了,問過之後就不再說話,繼續揣摩遊絲劍法。在地上打坐遠比在星舟中舒服得多,不用分心二用,也不用時刻氣禦周身,以避免罡風襲體。
喬戥烈撇了撇嘴,有些無聊。
他修的是魔門功法,如果也如陳小山一般打坐,少不了要引動星力,會露出不小的異像。
陳小山一時想不到那麽多,隻在心中勾畫遊絲第一景。
之前師祖說了個妙法,要快速看出事物的關鍵,可以先從睜眼閉眼做起,意為看到之後馬上閉眼,腦海裏最先勾勒出來的,往往正是關鍵。
陳小山進屋之時打量得那般仔細,便已經是在揣摩這門劍術了。此時他心中有一間屋,有三個大人以及一個帶著笑臉的嬰孩,另有幾壺酒和一堆火。由於少了許多關鍵,這畫麵死板至極,全都呆立不動。
陳小山正在細思缺少之物,不妨又聽到嬰孩的笑聲,睜眼看去,見到那小孩正指著自己的臉笑個不停。
陳小山莫名其妙摸了摸腮幫子,結果摸到了一蓬茂盛的胡須,紮得手疼,不禁甩了甩手,於是那嬰孩笑得更歡了。
喬戥烈朝那嬰孩笑道:“我弟弟胡子重,看上去有些凶,你這娃娃居然不怕?”
嬰孩連牙齒都沒長出來,隻會咿咿呀呀,聽到喬戥烈說話後把小臉一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搞得那三個漢子手忙腳亂去哄,好一會兒才把嬰孩哄睡。
陳小山雖然不滿卻也覺得好笑,又見嬰孩的小臉和天真的眉眼,頓時心頭一片柔軟,便想問問這些人有什麽難處,於是起身走過去對那三個漢子一抱拳:“我這位兄長腦子有些憨傻,還請幾位包涵,不知你們碰到了何等難事?”
喬戥烈臉色一黑,嘴角動了幾下沒再吭聲。
那個斯文模樣的男人站起來還禮道:“看兩位的穿扮和口音,想必都不是咱寶鳳國的仙師,我就隨便說說,二位權且當個故事聽吧。”
陳小山聽他說話有些文縐縐,又不知道此地習俗,便點了點頭不再搭話,在柴火旁找了個空地坐下,順手抓起一壺酒丟給了在那邊生悶氣的喬戥烈。
喬戥烈這才展顏一笑,拔開塞子喝起了酒。
這時聽三人中的那位大哥笑道:“我可從沒見過小哥這般不講究的仙師。”另兩位也笑了。
陳小山拱了拱手,那斯文模樣的男人坐下後說道:“咱們這裏是寶鳳國廣平郡,廣平郡守孔泰來一向愛民如子,然而半月前國師派人緝拿了孔大人一家五十幾口就地正法。我兄弟三人都受過郡守大恩,得知此消息後便搶了大人的孫子出來,或許還能為大人保住一點血脈。”
陳小山見這三位渾身竅穴開了二三十個不等,武藝還算不錯,但是明顯都有傷在身,尤其是那位一直沒說話的傷得最重,看他的臉色也最差,心下猜到三人把這孩子帶出來肯定不容易。
隻聽男子繼續說道:“孔大人一去,寶鳳國便少了一根擎天之柱,覆滅恐怕隻在頃刻。”
那位大哥聞言麵色有些不忿,道:“國主昏庸,任由妖人把持朝政,這樣的朝廷早滅早好!”
那斯文男子咳了一聲,說:“咱們三個都是升鬥小民,不懂這些高人要做什麽大事,隻盼能把這孩子的小命保下,以報當年之恩。”
喬戥烈走過來把酒壺丟到地上,在陳小山旁邊找了個地坐好後問道:“妖人是怎麽回事?”
三人對視幾眼,還是那斯文模樣的男子答道:“咱們寶鳳國的仙師向來少插手凡俗之事,但是自從此人做了國師之後,不僅指使仙師做了許多不良之事,更加了諸多苛捐雜稅,百姓們苦不堪言,我三人盡皆因此落草為寇。”
陳小山問道:“不良?”
那位始終未說話的男子冷哼一聲,此刻插口道:“老三以前是孔大人手下的長史,說話總是太斯文,要我說那國師何止不良?簡直他娘的禽獸不如!”
那大哥也啐了一口:“前些年國師以為國主延壽為名,讓孔大人上交五百童男童女.……”
斯文男子咳了一聲,打斷道:“兩位兄長,我看這兩位都不是凡俗之人,咱們又何必當他們提起這些鬧心之事?”
陳小山尚未答話,喬戥烈皺眉道:“便是仙師又如何?仙師也是人,心也是肉做的。”
陳小山心道,這個憨憨又開始憨了,別人擺明了激將,不過這事自己聽了也非常不舒服,人命豈能輕如草芥?
便在此時,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破風響,陳小山看了喬戥烈一眼,喬戥烈傳音:“兄弟,我見這嬰孩和你有緣,你就在這裏守著他的小命,哥去去就來。”
陳小山嗬嗬一笑,衝他抱了抱拳。
原來剛才一聽到動靜陳小山立知此事有異,道觀的守護陣法雖然損毀,卻仍有法力殘存,這裏的三位都是凡人,又如何能闖得進來?何況外麵另有數十位凡人同樣闖入了這裏?
沒想到喬戥烈也能看出幾分端倪,兩人由此分工明確,心照不宣。
此時這三位見到兩人的動作後都是一臉的不明所以,等見到喬戥烈消失在原地時才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