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134,狠人
陳小山看了下信封,並沒有名字,也沒有封蠟。他取出信紙,隨口問道:“李義,你識字嗎?”
李義小聲說道:“奴才不識。”
“嗯,你自己倒水喝,覺得新鮮就四處看看。”陳小山展開信紙,仔細觀看。
這是一封寫在黃色桑麻紙上的信,筆力險勁,一勾一撇間似乎能見到刀光劍影。
‘李管家的字寫得極好,比林森老兄強得不是一點半點。’
看完之後,陳小山合上信紙,半晌沒說話。
這是一封告別信,確切的說,這是一封遺書。
陳雲山去哪裏了?他被李管家帶去送往別國他鄉求學去了。
李管家說:
‘我年輕時也曾縱橫四海,小有聲名,後不慎落入敵手,被百般折磨。等死之際被侯爺所救,自此死心塌地,陪侯爺多年征戰,獻計獻策,以求能報一二分救命之恩。’
‘如今我一身病疾即將發作,既擔心侯爺在太宰和仙師的夾縫中難以立足,又擔心犬子李義。我兒文不能成,武也不就,既無大誌,又無德行。’
‘我第一次見少主把李義帶了過去。少主不但原諒了犬子,後來還替他療傷,我就知道少主是個胸襟寬廣之人,所以願意把這一寶押在少主身上。’
‘在我看來,少主與侯爺之間並無過不去的仇恨,最大的阻礙不過來自二少爺。三少爺蠢笨,成不了啥氣候。’
‘我找了個機會,讓章啟和二少爺巧遇。之後的事情便如我所料,二少爺做盡蠢事。我知道少主是個有大氣運之人,又出自仙門大派,所以隻會有驚無險。’
‘如今我帶走了二少爺,和侯爺說送他去求學。有老奴陪他遊山玩水,他有生之年再也不能返回大嶽。我兒如果實在不爭氣,就也由他去罷。’
陳小山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
他一直都說李管家是老狐狸,這個詞顯然還不夠,這位大管家豈止是狐狸可以形容的?他以一介凡人之身,連仙人都算計了。
陳雲山本來就恨陳小山,送上門的機會自然抓住。有了這番牽扯,陳雲山必死無疑,但是卻不能死在陳小山手裏。
李管家孤注一擲,雖然算計了陳小山,但也替他免了後患,把自己兒子的命運完全押在陳小山的胸襟寬廣之上,不得不說是個狠人。
而陳小山如果真的有驚無險,朝廷仙師必然元氣大傷,陳玄熠的地位便不再尷尬。
‘如果我丟掉了性命?’
陳小山心裏冷哼一聲。如果他丟了性命,李管家自然會想別的法子。
他看了李義一眼,這小子正趴在窗欞上向外看新鮮,大概還不知道,他爹把他以後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老狐狸算準了我不會對李義不利。’
陳小山歎了一聲,問道:“李義,你今年多大?”
“回少主,小人今年二十三歲。”李義的聲音穩當了不少,看來是不害怕了。
“你以後就跟著我吧,別回侯府了。”
“啊?我要不要回去稟告侯爺一聲?”李義滿臉疑惑。
“嗯?”
“小的明白了。”李義低頭跪好。
陳小山閉目打坐,不再多說。
李義跪了一會兒,見陳小山不理他,便又開始摸東摸西。他小心的伸出手,扳了一下燭台,沒扳動,又拿起了茶壺和火爐琢磨。
傍晚時分,陳小山降下飛舟,落在一座小鎮外的樹林裏。
“你先去鎮上找個地方住下,半夜時分再來此處與我匯合。”
陳小山翻出些碎銀子給了李義。
“謝謝少主。”李義把銀子收好,躬身行禮。
陳小山重新架起了飛舟,直奔泰邑。
……
齊浩元正坐在家中飲酒,陪酒的是從雙秀坊喊過來的兩個歌姬。歌姬自然是雙秀坊的頭牌,大秀擅琵琶,小秀擅弄簫。
他躺在一張白虎皮上,大秀跪坐一旁彈琵琶,小秀趴在邊上弄玉簫。
齊浩元周身舒暢,不禁低聲咿咿呀呀的唱了出來。
小秀嗬嗬一笑,說道:“仙師大人,奴最近學了個新招式,想給大人試試。”
她轉身拿過桌子上的酒,噙在口中,正要動作。
忽然間她眼神一凝,身子已經不能動彈,然後便昏了過去。大秀同樣也是如此。
齊浩元感到氣息變化,想要翻身坐起,聽到一聲冷笑:“躺好莫動!”
他不敢再動,因為喉嚨上多了一根指頭。
指頭上放出的氣勁,刺激得他喉嚨部位的皮膚起了雞皮。
“陳小山,你是來要我的命的?”齊浩元沉聲問道。
“聰明。但是首先,你把來龍去脈說一遍。”陳小山盤腿坐好。
他既然露了相,自然不會讓齊浩元再活下去。
齊浩元反問道:“我反正是活不了,說與不說又有什麽差別?”
陳小山笑道:“說了,你還是楠鴻弟子,名聲還在,身後事自然也按弟子待遇,家人親屬還有些慰藉補償。你自己選。”
齊浩元臉色連變,最終歎道:“我入楠鴻十年,刻苦修煉,本以為自己學有所成,能被傳授祖師絕學,誰知掌門始終不肯答應,我便出來做了朝廷仙師。”
“你慢慢說,不急。”陳小山封住齊浩元渾身竅穴,把牽機鎖元陣盤埋好,劍匣放於身側。
齊浩元見陳小山如此謹慎,眼中露出失望之色,苦笑一聲:“你倒是心細。”
“沒啥,不是你想拖時間,是小爺今天心情好,想聽你講故事。你繼續說。”陳小山不想隨隨便便動手殺人,所以一定要弄清楚來龍去脈。
齊浩元‘哼’了一聲,沉思片刻,又說:“朝廷仙師每一品的位子都非常有限,並不是修為高了就能坐得上去,一般人就算上去了也不穩當。”
“哦?這是怎麽說?”陳小山不太明白。
“還能怎麽說?背後沒有門派扶持,光靠自己,哪裏能穩當?仙師總共有五十五位,其中有十幾位散修,最高也不過才是三品。”
“嗯,繼續。”陳小山點了點頭。
“我雖然出自楠鴻,可楠鴻於我並沒有什麽恩情。楠鴻的章炳燭身為一品仙師,對我從來都看不起。”
“所以你便想投靠萬獸門?”陳小山問。
“現在投不成了。”齊浩元一歎,“當日言子遊發現章啟被殺之後,我就知道了此事。”
“萬獸門的古萬奇說的?”陳小山又問。
“看來你都知道了。不錯,古萬奇、言子遊以及章炳燭便是三位一品仙師。”
陳小山抹了一把臉。
齊浩元眼裏露出驚訝的神色,他發現陳小山改換了樣貌。
“你繼續說,不要大驚小怪。”陳小山平靜的說道。
等了一陣,齊浩元才又說:“古萬奇偶然發現楠鴻外門弟子俞青蓮.……”
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有些事,做得說不得。有些事,說得做不得。你齊浩元既做了又說了,便是壞了規矩。”
房間裏一暗,接著一亮,忽然多了兩個中年人。
中年人的對麵,站著手持塵光劍的陳小山。
齊浩元渾身是血,兩眼圓睜,已然沒了呼吸——他身下的白虎皮變作了一張生滿尖刀的砧板,刀尖從身上透了出來。
這兩位中年人,一位做朝廷仙師打扮,窄額,眼窩深陷,麵相陰沉;
另一位年紀稍長,身形健碩,一臉精悍之色,上身穿對襟短褂,下身半截褲,腳上蹬著一雙鹿皮短靴,明顯不是大嶽慣常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