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91，思過
小顧道人左手張開，從其上接連鑽出一枚枚符籙，大概百十來枚，其中十數枚化作一麵圓鏡，其餘的符籙繞著圓鏡飛舞，如同蝴蝶穿行花間。
接著他右手並指成劍，刺向圓鏡，好似全然不在意其它飛舞的符籙。說來也怪，這些符籙飛來飛去，總是飛不進指劍一寸之地。
‘嗤’的一聲輕響，圓鏡碎，百來枚符籙不攻自破，散於無形。
陳小山先是一愣，接著就笑出來了，他躬身行禮：“我明白了師父。”
小顧道人點頭道：
“虛字訣說‘搓磨從側入、沾粘不離宗’，其上還有兩句是‘風動星不動、水流山從容’，說的是勁氣無須外放便可讓外力無處沾身。萬飛羽真氣沒你渾厚，符劍不過是花招，他的精力還是在歸元符盾上。”
“嗯。”陳小山第一次和萬飛羽這樣的符修交手，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些措手不及。
“說說，你們到底有啥積怨，居然敢在掌教眼皮子底下表露出來？”小顧道人臉一板。
“師父，這種小事你也管？”
“連累老子被掌教罵，你說呢？”
‘我還沒算你胡謅的賬……’
陳小山想了想，還是把萬飛羽打了竹童一事說了一遍，沒提何菀蓁的茬。
“萬飛羽這小子我當初就覺得不行，可是你金師伯非說他有符法天分。”小顧道人‘嘖’了一聲，又說：“這事你也有錯。”
“啊？”
“你比試的時候說那麽多廢話做啥？道理是說給一路人聽的，你倆不是一路人，還能指望他能聽你講道理不成？”
陳小山點點頭：“確實如此。”
“還有，你再怎麽樣也不能說出‘別用楠鴻所傳’的話來。你金師伯他們幾個都是後來才加入楠鴻，人心隔肚皮，有啥話自己知道就行了。”
“弟子受教了。”
“行了，你去思過崖吹一個月的風吧。”
“啊。啊？”陳小山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師父，我答應竹童要送他回去看看，不然您老活動一下，順便帶我出去玩玩？”
“你還想玩？老子都被掌教罰了三個月不許出山。不出山，皇德春從哪裏來？你說老頭子這是吃錯啥藥了？”小顧道人一邊搖頭一邊揮揮袍袖。
陳小山撓了撓腦袋，躬身告退。
他剛回到竹林，還沒進去，就見竹林外站著一個灰袍童子，看著年歲不大，小臉繃著，手裏拿著一個木牌，上麵隻有兩個篆字：思過。
“我先回去一趟，等下再去。”
他心裏不悅，也懶得搭理這個陰沉臉的童子，說完便向自家竹樓走去。
“且慢！”童子快走兩步，攔住陳小山，“師叔以為這是去玩哪？你這是坐牢，我奉命帶師叔過去，請師叔不要為難我。”
陳小山怒道：“我還能跑了不成？”
他本來想去告知竹童一聲，小孩盼著回家盼了很久了，也想去雁鴻泉儲存點元氣，還想去醒獅穀看看二黑。一個月的時間不長不短，這些事都得交代準備一下。
“你現在不跟我走就是‘跑’，回頭我告知掌門，到時你加了罰期可別怪我。”童子冷笑。
陳小山氣急，舉手要打。哪知手剛剛抬起，童子下巴一揚，指著自己的臉說：“師叔朝這兒打，等會省得掌門說我誣陷你。”
“少囉嗦，前邊帶路！”陳小山無奈，這是碰上個完全不通人情的了。
他跟著童子穿過幾道陣法，來到後山一處峽穀。這處峽穀在地圖上沒有標記，裏麵有陣法守護，根本飛不起來。
陳小山穿過窄窄的穀道，頭頂的一線天就像是利斧劈開一樣，相去不滿一尺，長約百丈，從中漏進天光一線，更顯得碧空如洗。
穀道兩邊的石壁分了陰陽，陰壁石壁坦露，寸草不生，陽壁草長茂盛，生機盎然。泉水滴滴答答的聲音連綿不絕，間或夾雜著一兩聲蟲鳴。
童子熟悉路況，步速極快，哪裏要彎腰，哪裏要側身，記得甚牢，如同回到自己家裏一樣。陳小山現在五條靈脈都到了氣貫長河，跟在他身後也時有被落下的感覺。
陽壁穀口處長有的一棵小樹，樹杈生得歪歪扭扭，童子看了陳小山一眼，陳小山領會，站到他旁邊。童子拿木牌在某段樹杈上敲了一下，二人便站到了一處山崖上。
崖上有個丈許高的山洞，洞前有塊空地，洞口處有塊大石。這裏元氣混雜，草木皆無，罡風透骨，四處昏沉，根本辨不清方向。
童子一禮，說道：“請師叔在此地安心受罰。受罰期間不許讓人探視，不許離開山崖一步，違者罰期加倍。”
陳小山心裏不悅，也懶得和他搭茬，轉身進了山洞。童子似乎司空見慣，臨走時若有若無的留下一聲冷哼。
洞內隻有兩丈方圓，裏麵除了些幹草，其它皆無。見到這裏連喝水的地方都沒有，陳小山再也忍不住，罵道：“這他娘的還有沒有人性！”
“這裏不許大聲吵鬧。”灰袍童子又出現在洞口，把手裏的食盒和水筒放到地上，“一日一餐，一筒水。”
陳小山不搭話，一直等童子走後才從洞裏出來，坐在洞口的大石上。他心裏泛起了嘀咕：
‘我當初去做雜役弟子，那是體內沒有靈脈不能修煉仙法的緣故，算不上受罰。做了內門弟子以後，師祖和藹風趣，師父青眼有加，怎麽今天來真格的了？’
‘師父說我不對，說的是我和萬飛羽比試時話多，不該被師祖看出來，可沒說打架本身不對。’
‘他萬飛羽哪怕和我承認一句自己錯了，這事也就算了。竹童是童子身份，他真的道歉竹童也擔待不起，可恨就可恨在這裏，明明自己有錯，非要死不認賬。’
‘還有當日方家兩兄弟想要害我，萬飛羽在其中肯定插了手。他氣量狹窄，見我得了金師伯的符籙早已心生不滿，又加上我來了以後何師姐經常找我比劍。’
‘當初師姐說怕把關係搞得太僵，大概也是不想走到這一步。’
‘這思過崖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這裏有陣法看護，飛都飛不起來，罡風又刺骨凜冽，多虧我煉體有成。’
陳小山拿起食盒，胡亂吃了幾口就放到了一旁，裏麵的飯食比雜役弟子的還不如。
忽然他啐了一口，吐出一顆沙子。
“唉。”他歎了口氣，回到洞中去打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