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3,這是誤會
金一諾的住處是一座二層閣樓,樣式古拙而質樸,頗有些‘大巧不工’的味道:大到龍骨地板,小到扶手雕花,猶如渾然天成一般。
閣樓一層五丈高下,兩麵是書架,一麵開著大窗,中央有株樣子奇特的古樹,繁茂的樹冠朝著一側伸展開來。
樹下擺放著一張楠木茶幾,前後各有兩個青色蒲團。
幾上置有一壺清茶,幾本書冊,一方棋盤。
陳小山也不知道怎麽到了這裏,他隻記得跟著金一諾穿過祖師大殿,三拐兩拐路就變了,之後就站在了閣樓裏。
他不敢過多打量,恭恭敬敬站好。
金一諾指著幾前的蒲團說道:“師侄不必拘謹,你坐。”說完,他走向一個書架,在上麵挑挑揀揀。
陳小山坐下之後,看到擺放在茶幾上的幾本書,有棋譜,有字帖,還有一本《論讀書人的文學修養》,署名:金不換。
他立刻明白過來了:
‘.……都說讀書人瞧不起讀書人,看來是真的。孫長老誤會我不想看金師伯寫的書,而金師伯誤會我認為孫長老寫的書好看。’
“你先看這幾本,爭取三天內看完。”
金一諾邊說邊遞過來三本書,看上去都有些厚。
“.……師伯,弟子資質魯鈍,恐怕三天時間不夠。”
陳小山心說,‘我最多就是隨便翻翻,天天看書誰受得了?’
金一諾略一沉吟,反而換了個話頭:
“符法也好,拳法也罷,乃至劍法丹法,最後皆能相通。咱們祖師是散修,然而拳劍符丹,無一不精,為什麽?”
“請師伯賜教。”
陳小山第一次聽說祖師是散修。
說起來也奇怪,祖師大殿名為祖師大殿,可是連一副祖師畫像也沒有,更別說雕像了,他到現在連祖師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金一諾淡然一笑,“我方才說的這些,書裏麵都有。”
“.……師伯,我知道為什麽了。師伯的意思是,‘大道’是一樣的,隻是表現出來的形式各有不同。”
“孺子可教!”金一諾‘哈哈’一笑,“不過你理解的不深,還需要多看多學。拿著!”
陳小山看了一眼厚厚的書冊,心下無奈,卻還是鄭重的把書接了過來:“多謝師伯。您看五天成嗎?”
“嗯,你去吧……等等,你把身份木牌拿來。”
陳小山雖然有些納悶,但還是摘下自己的木牌遞了過去。
金一諾接過木牌,用食指點了一下,一團白光鑽進了木牌裏。
他把木牌又還給了陳小山,“下次你自己就能過來了。”
陳小山正欲告退,門外有聲音傳進來:“師父,弟子萬飛羽求見。”
“進來吧。”
萬飛羽看到陳小山也在,臉色微變。
他衝陳小山點了點頭,然後和金一諾行禮道:“師父,《陰符經》我已經看完了,正想給小山師弟送去。”
說完,他從袍袖裏拿出了書冊,遞給了陳小山。
陳小山不想和他多說,誰知道他是不是看自己在這裏,才肯把書交出來的?
不過金師伯在前不好失禮,陳小山一拱手,拿了書之後就離開了。
萬飛羽臉色不明的看著他的背影。
……
“師叔,山門外麵有人找你。”
陳小山剛走到自家竹樓下,就看到了捧劍童子。
“還是昨天那幫人?”
捧劍童子說:“是的師叔。掌教師祖說你自己做決定見不見,不用問他。”
童子走後,陳小山隻猶豫了一下就出了山門。
和上次一樣,李管家身後跟著四個仆從。
不一樣的是,四人中間除了那口大箱子以外,還多了一副擔架,擔架上的人似乎是那個‘圓餅臉’李義。
陳小山被這架勢嚇了一跳,這倒不是說他心軟,‘一言不合就殺人’,那是別人,不是他陳小山。
他朝著李管家揮了揮手,李管家麵色微變,站到了一旁,眼角卻始終不離陳小山的動作。
陳小山毫不在意李管家,他走近擔架看了兩眼,發現這人確實是李義。
隻見他閉著眼睛,一臉痛苦,身體偶爾還顫動幾下。
陳小山放下了心,‘原來隻是斷了腿。’
這時,李管家躬身行禮道:“少主,我打斷了這個狗奴才的腿,還請少主收下侯爺送來的箱子,不然我回去沒法交代。”
陳小山說道:“你抬起頭來。”
李管家遲疑的抬起頭,聽到陳小山說:“你口口聲聲喊我‘少主’,是想認了我這個主人?”
“老奴當年為侯爺所救,曾經立誓要為侯爺做牛做馬。少主是侯爺所出,自然也是老奴的主人。”
陳小山一聲冷笑,“另外三位也都是你的主子,是嗎?”
李管家眼裏似乎閃過一絲猶豫,然後‘撲通’一聲跪下,說道:“老奴隻認一個少主。”
“那就好。你讓他們都走開,我問你一些事。”
李管家起身衝幾個跟班的仆役揮了揮袍袖,那四個人抬著李義走去了另一邊。
陳小山略一沉吟,問道:“你知道當初陳大將軍是怎麽和我娘認識的嗎?”
“我是下人.……”
李管家有些猶豫,等他看到陳小山麵無表情時,才說:“有次侯爺心情不好,在街上閑逛,無意中走到了三夫人家裏開的酒館。”
陳小山‘嗯’了一聲,又聽他說道:“去的次數多了,就認識了。”
“後來呢?為什麽他對我和我娘那般冷淡?”陳小山問。
李管家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少主,這個老奴不敢胡說。”
“說!”
李管家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侯爺是將軍出身,他和三夫人原也沒有太多共同喜好,再加上大夫人和二夫人.……後來侯爺又娶了四夫人,三夫人自然……”
他這一句話說得百轉千回,斷斷續續。
“把箱子留下,你回去吧。”
陳小山揮了揮手。
……
密林裏先後傳出幾聲壓抑的叫喊,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後發出的聲音。
不過片刻,‘嘩啦’一聲,一人撥開灌木叢,佝僂著身子從密林中走了出來。
李義躺在灌木叢旁的擔架上,看到來人,小聲問道:“爹,都收拾了?”
李管家撣了下袍袖上的灰塵,歎了口氣,半晌沒說話。
“你真的認他為少主?”李義又問。
李管家麵色一冷,“你下次再說錯話,別怪我救不了你!”
“是……唉呦。”可能是碰動了痛處,李義疼的叫了一聲。
李管家伸手點了他幾處止痛的穴道,“義兒,咱這叫押寶。既然是押寶,肯定有輸贏。比的是眼光,是手段。剩下的,全看天意。”
李義似懂非懂的說道:“這小子哪像少主?我看二少爺和三少爺比他強多了。”
‘啪’一聲脆響,李管家糊了他一個嘴巴:“才和你說讓你別說錯話,不長記性!”
李義捂著臉,頗有些委屈的說道:“爹,你下次小點勁,你兒子受不了啊。”
“不長教訓,以後有的你苦受。”李管家‘哼’了一聲,“侯爺在朝堂之上左右難支……和你說了你也不懂,你以後長點心眼。”
李義囁喏著不敢還口。
“爹老了,不想你走上爹的老路。找一個好靠山,安安穩穩的活下去,比啥都強。”李管家搖了搖頭。
“您才四十幾歲,哪裏算得上老?”李義遲疑的說道。
大管家一笑,並不答話。
他抖了抖袍袖,站直了身形。
完全不是方才在陳小山麵前低聲下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