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掉包
南鑼鼓巷風水好,福慶當鋪選的地兒更好,大門左右種的幾棵參天大樹,華蓋亭亭。
福慶當鋪是前鋪後院的格局,院落不小,一溜青磚瓦舍圍起來,能住人也順帶看守倉庫。
後院這會子涼風習習,福府前福晉、營房格格石景綺正慵懶的躺在涼椅上小憩,一個垂髫小丫頭跪著給她捶腿。涼椅旁小桌上一隻鋥亮的鑲貝果盤裡,放的她最愛的糖瓜胭脂餅還有些瓜子小食。
穀雨過後,天氣熱了起來,營房格格跟了福倫一場,學會了享受,架子倒不下來。這個時節就願意躺在後院大桂樹下消磨時光。
大夥計拿著賬冊進了後院,她「咦」了一聲道,「馬掌柜呢?」
大夥計哈腰陪笑,「回東家,馬掌柜今兒去京西大佛寺去了,昨兒給您告了假的,您都忘啦?」營房格格哦了一聲,是有這麼回事。
二月里,京西大佛寺的伽藍殿被雷劈了,起了大火,從後面臨山的藏經樓燒起,一路往法堂、大雄寶殿、彌勒佛殿直燒去山門殿。好在僧彌們眾多,協力從放生池裡抬水救火,可京城春日風太大,見不了火星子,一見了就往木頭窗子柱子上燒,火勢眼見起來,住持最後只好帶著眾僧彌奮力去保主殿,主殿里供的是十幾米高立佛,大佛寺就靠它有的名氣。
結果把大雄寶殿跟法堂燒了個乾淨。
大佛寺香火極旺,善男信女多,京裡頭有頭有臉的大宅門都在那兒常年有供奉。很快一群熱心的信徒就募集了一大筆銀子,重修大雄寶殿跟彌勒佛殿。
大佛寺請來工匠,大匠跟宮裡的樣式雷是親戚,名號響亮,講究也多。先費功夫做了個燙樣出來,裡面樓閣檐翹逼真,還有幾個和尚在裡面念經,不知是什麼捏的,那衣角好似能飄動起來。
信徒們一瞧驚了,這下心意更誠了,都想要趁此機會修個千年名剎出來。
今日是大佛寺為重建的事請京城裡有名的大商賈去商議,有些東西有錢買不來,要碰,就得求助這些手眼通天下的買賣人。
按理說福慶當鋪才開張,名氣不夠大,知道的人不多。請的人名單裡頭並沒有他們。
不過營房格格費盡心機請來的這位馬掌柜可不一般。
馬掌柜當鋪買賣做了一輩子,前門收後門賣,什麼沒見過,是個極精明的。得了這個消息哪肯放過,削尖腦袋得了一張請柬,一大早就駕車去了。
營房格格不大明白裡面的門道,讓夥計把賬冊擱下,「建寺廟雖是大功德,可跟咱們的買賣沾不上邊不是?我就不明白,他上趕的跑那兒幹嘛去?」
大夥計是馬掌柜帶來的,聽馬掌柜提過,知道些原由,少不得替掌柜的解釋道,「東家不知道,生意買賣靠的是消息快,您想想,只要能賺錢,咱前面什麼都收,收來的那些傢具擺件什麼的,要賣的好,就的跟各行當打交道不是。」
營房格格聽了大概齊明白了點,「這麼說,他是踅摸賣東西去了。成,就聽他的,剛開張不久能有這麼多收益,掌柜的有點能耐。」
她瞧著手裡賬冊,馬掌柜手面大,把門面撐的足足的,都以為福慶當鋪底子厚,找上門來的不少。。這半個月里她天天盯著賬本子,竟有了一百銀子的入賬。
當鋪的生意經她不懂,可她知道低收高賣就能掙錢。
大夥計出去沒多久,慌慌張張折身跑回來,「東家,東家,咱們怕是上當了。」
營房格格聽了心裡一揪,忙問怎麼了。
大夥計道,「剛來了位爺,來當兩隻手鐲。前面的夥計驗了貨,是真金。瞧那位爺也是場面人,穿戴都齊整。便按市價又壓了一成,他也沒二話。」
營房格格催道,「甭啰嗦,到底出什麼事了?」
大夥計嚇的縮了下脖子,他們這位東家奶奶脾氣不大好,下人都怕她。忙道,「兩隻鐲子一個五兩收了,給了他銀票子走了,可,可他剛走,小的回去去瞧東西,那東西不對了。」
說著將手裡的錦盒遞過來。
營房格格打開一瞧,兩隻金燦燦的鐲子躺裡面,很是耀眼。不過她也是有眼力的,那金子就太亮眼了,反倒存了幾分假。
營房格格氣道,「還說什麼呢,上當了,這是被掉了包啦。人呢,不是說剛走嗎,快去追啊。」
夥計一聽忙答應,往外叫人就去追。
這裡營房格格趿上繡鞋,急的將嘴裡的瓜子皮吐的一地,跟著也追了出去。
出門來傻了眼了,一左一右兩條道兒,隔段還有小衚衕,去哪裡找人呢?揮手讓夥計往左邊追,自己帶著小丫頭往右邊走。
到了街角口,衚衕更多起來,沒轍,就跟人打聽。
路上來往的行人匆匆,要問,得問沒事擱這曬太陽乞討的乞丐,興許能瞧見。
一群半大小子擠在一處,聽她問,都搖頭說不知道。她不甘心,瞅著一個機靈的悄悄招手,叫到僻靜處,塞了一個銅錢給他。那小子哼哼唧唧的說沒看見。
她又拿出一個銅板。人家眼皮都沒撩起來,也沒說話。
她心裡有了譜,數了二十個遞到他手裡。果然那小子開口了,「那個人常在這片兒走,都知道他,家家當鋪他都騙過,您是新來的東家吧,怪不得不認得他。」
營房格格一聽心裡罵道,我認他個鬼。竟敢在太歲奶***上動土,敢被姑奶奶我找到,非打的他滿地找牙!一頭按捺住脾氣,好聲氣哄問,「這麼說,你認識他?知道他住哪兒?你帶我找到他,回頭我再賞你二十個大子兒。」
小乞丐搖頭。「不成,被他知道了得打死我。他行伍出身,有功夫在身上的。」
石景綺道,「這麼著,再添五十個銅板,你帶我到他住的地兒,門朝哪開,指給我瞧就成。」
帶著大夥計一行往南城去,七拐八兜的,到了門前栽著一棵大柳樹的院子前。破破爛爛的圍牆上長著茅草,瞧著許久沒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