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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傳話

  見景綺想矇事兒,料她是要把事情捂住,海蘭冷笑一聲,唱過戲開過嗓的聲音,一開口就壓過屋裡亂鬨哄的一片,清脆悠揚的朗聲道,

  「這是哪家的規矩,忠僕救主也要賣,咱們福家就是賣奴,也沒見賣到娼門裡去,哪來的這黑心主子,好歹也是服侍一場的下人,就忍心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大閨女往那糟踐?」

  景綺惱羞成怒,扭身拿指頭遙點著她訓斥,哪裡有福晉說話,一個奶奶在旁指手畫腳的,什麼規矩,還不給我打出去!

  海蘭聽了便立起身,拍的桌子山響,嘴裡唱念作打全活兒,左一個殺夫償命,右一個虐媳無良,照著畫本子上一出一出的罵,熱鬧極了。

  二位福晉叉腰對罵,掌家的大奶奶倒在地上暈著,依荷哭天喊地的聲音攪進來,一屋子嬤嬤們都嚇傻了,嚯,府里從來沒這麼亂過,也不知該聽誰的。

  外頭管事的得了信兒,不好帶人進內院,站屋外聽了會兒壁角,跺腳直嘆晦氣。急罵跟著來的哈哈珠子,還不趕緊去請大爺,跟這杵著當旗杆兒呢!哈哈珠子忙應了,小跑著去了。大爺年下派到藍田大營巡防,昨日才剛下值回來,這會兒在書房呢。

  管事的嘆口氣,把大奶奶救出來要緊,至於裡面那二位,烏煙瘴氣的一月鬧仨回,還是爺回來自己收拾爛攤子去吧。

  福椿兒得了信兒忙趕往上房,進來一瞧,福晉側福晉只顧你來我往罵的熱鬧,自己媳婦兒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嚇了一跳,走近看見袖子上還燎了一個黑洞。

  知道這又是伺候營房福晉被折騰的,奔過去摸摸鼻息還在,從地上一把抱起福慧,依荷打了帘子就往外走。

  海蘭眼尖,見福椿兒來了,便歇了口。景綺先也有點怯,又一想,自己占著一個孝字,他到底不能拿自己怎麼樣,蓄了股子力氣喊了聲,「眼裡還有沒有規矩了,福椿。。。」福椿抱著人,回頭拿眼珠子狠狠瞪她,剛鼓起來的勁兒就泄得乾乾淨淨了。

  管事的還沒走到前院,慌慌張張迎面跑來一個小廝,氣得他窩心腳直踹了出去,「主子不在,一個個這是要反了天了。」小廝年紀不大,本就是前後院跑著傳話的,哆哆嗦嗦指著外面大門道,「來,來了一堆軍爺!」

  大年下的,爺進宮當值兩天沒著家,要說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可這當兵的上家裡來,就不是好事了。管事的心裡唏噓,就說這娶妻娶德,首要就得賢,爺貪好看,娶了這麼一位禍害秧子,家宅不寧,這禍事趕著後腳就跟來了不是!

  福椿兒正安頓福慧呢,亂鬨哄的張羅請太醫,要熱水,回頭瞧見袖子上破洞下,露出來燎了泡的雪白手臂,心裡只覺得窩囊極了。一面又怨自己這傻媳婦兒,也忒老實了,回回被欺負成這樣。一時想起景綺那張眉目如畫的臉來,恨得牙根兒直痒痒,要在跟前,恨不得扒下她的皮,肉皮兒下得裹什麼樣的心腸,才能這麼狠毒吶。

  依荷哭著替福慧清理,水泡破了粘衣裳,乾脆一剪刀把袖子剪掉。嚶嚶哭,「姑娘您也忒好性子了,燙成這樣還不言語,要是咱們福晉瞧見,心都要疼死了。」福椿兒也急,到這會兒還沒醒,別真有個好歹才好。

  外面小廝慌張的來找大爺,福椿兒一聽得先應付外面啊,阿瑪又沒在,家裡頂事的就自己,可屋裡躺著這個還沒醒,一咬牙也顧不得,吩咐依荷照看,自己就出去了。

  留下依荷一個人也害怕,太醫還沒來,姑娘這兒她也不懂啊。哭著哭著就覺得自己手疼,被人掐了一下。

  低頭見福慧睜眼看著她,忙一面放聲大哭,一面低聲道:「姑娘別醒,這回咱得病大發了,養到開春再說。」福慧聽了無奈,心裡又委屈又難過,復又閉了眼,慢慢流下兩行淚來。

  廊廡下站著一位身著青色曳撒的太監,福椿兒宮裡走動的久了,這位卻不太認得。

  上前拱手道,「這位公公哪裡當值,恕在下眼拙。」

  那太監一臉和氣,插著手笑呵呵道,「小福大人不用客氣,咱家剛進宮,跟著大總管辦差,怨不得您眼生。」

  福椿兒猛的記起傳言佟大總管剛收了個乾兒子,想必就是這位了。又一眼瞧見頂子上的硨磲,這便是副統管的銜兒了。宰相門前七品官,別說是宮裡的公公。六品雖低,在太監里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

  立即堆疊起笑容,以同年之禮待之,「原來是那爺,您新禧,請到前面喝茶。」自己是正二品,可這會兒不是論這個的時候。

  那九呵呵笑著,「受福大人所託,來取些衣裳。還有些話,只怕要勞動府上福晉。」

  景綺被海蘭氣得肝疼,正不自在,見了那九極不耐煩,「你們把我們家大人怎麼著了?」

  那九頭一次見,果然是個糊塗婆娘。顯見的不知道深淺,宮裡規矩一點不懂。這是被福倫寵的膽大還是無法無天慣了,不曉得怕字怎麼寫?

  依著常理,幫你們爺帶話捎東西,那都是論交情的。宮門深似海,想帶出一點兩點消息,拿金子換不一定能換來的。這位好嘛,見面一句好話沒有,還這麼橫。

  知道她出身,那九好顏色的細語道,「福大人這幾日御前當差,忙,所以才託付咱家替他取一趟。沒人能拿福大人怎麼著,福晉放心。」這話細琢磨有漏洞,什麼話打發家裡小廝回來傳一趟不就成了,怎麼要勞煩宮裡人,多想一層,這裡面蹊蹺就大了。

  可這位營房福晉沒見過這些,不知道太監說話得聽音兒,實打實的信了。又見那九和氣的賠笑,穿戴平常,頂戴也不高,便真拿他當小嘍啰了。

  那景綺估摸著是窮怕了,見誰都怕打她的秋風。可宮裡來的,好歹得打發打發,便吩咐人拿來一個銀錁子,遞過去,「我這就去收拾,公公辛苦一趟,替我們爺送過去。這個拿著,回頭買點茶吃。」

  福椿兒不想搭理景綺,親自去給那九備禮去了。多了不好,少了更不好,思忖著打了個五十兩銀包兒,進門剛要說話,就見景綺在那兒居高臨下的給那九打賞,那銀錁子是府里賞來往送東西婆子的例兒,要被宮裡聽了去,福家又成了大笑話。

  奇怪的是,那九笑眯眯的吩咐跟來的侍衛收了。「東西一定替福晉帶到,還要問福晉幾句話,拿了福晉的銀子,您的話,得一字不落的給傳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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