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小小的哀怨
后坤正文卷第四十章小小的哀怨七王爺往門外就走,成安趕上兩步,替他掀起帘子,後面那九連連慌亂的叫著,「七爺,七爺,您甭急啊,事歸事,不成咱再商議,您別上火,爺,爺,,」
卻是只聽他叫喚不見動靜,廣成在他一連串叫聲里早出了院子,他壓根兒沒挪地兒。
成安探頭看一眼,回頭道,「爺,七爺出院門了。」
那九還擱那做樣子,低頭插著秧呢,聽他說完,起身拂拂袖子,往門外瞧一眼,拍拍手,回身坐下,端起汝窯茶盞來,抿一口,噗的吐到地上。成安忙過來接了,「呦,涼了,」沖外面就喊,「沒眼色的,還不快換熱的來。」
伺候茶水的小太監已經另捧了一杯送進來,畏畏縮縮道,「七王爺剛才在,奴才沒敢進來。」成安作勢要打他,那九蹙眉道,「出去吧。」那小太監得救般一溜煙的跑了。
「七爺這是真生氣了?」成安遞過茶來。
那九嗤道,「哪兒是生氣,這是瞧鳥去了。瞧著吧,看完了准回來。」
果然,那九的茶換第三杯時,七王爺兩手各舉著一個鳥籠子,踱著官步就進來了。後面跟著王府的鳥把式,一張苦臉,想攔不敢攔,跟著也來了。
那九隻當沒前面的事兒,湊上去跟七爺一塊兒賞鳥,誇完了形貌又拿小木棍子逗弄,試了試,果然那畫眉十分兇狠,見廣成戲弄它,乍起翅膀,不停撲棱著,嘴裡居然「吧、吧」的響著。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那九啊,你瞧,它真的瞪眼呢,嘿,嘿,還想啄爺的手!」廣成樂得屁顛屁顛的。
「爺,是極品斗雀兒吧?」那九遞上一句。
七爺正樂,忙點頭,「極品,極品,太彪了,明兒個我就去前門大街,找只鳥鬥鬥。」
「得嘞!您就擎好兒吧,到時候保證給您長臉!」那九笑意殷殷道。
七爺樂得了,吩咐鳥把式給鳥兒喂水,轉過頭來看見那九忽然想起來,「福倫家那個福晉是新娶的吧?」
那九應聲是,七爺悠哉悠哉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山水鼻煙壺,揭了蓋,深吸一口,大大的打了個噴嚏,連呼通透。「呃,那肯定是沒誥封了。」
那九聽了就一笑,「什麼也瞞不過您七爺法眼。可不呢,她是填房,出身又低,剛嫁過去,又沒生育,哪裡有什麼功德掙誥封呢?」
七爺老神在在的又一個噴嚏,「這就好辦了。放心,這事爺有數了。」
又一個長長哈欠后,七爺起身要走,到門口又想起來一事疑惑的回頭道,「九兒啊,剛在你們爺那兒瞧見一個人,一個女人,你們爺轉性了?」
說完也不等那九回答,提溜著鳥籠子一臉邪笑的顛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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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姐的事可不好插手。福倫現當著內務府的家,是皇上的紅人。」廣祿嘴角一縷似有似無的淺笑,這會兒之前方正穩當的模樣不見了,起身去一旁翻呈本,回頭瞧她一眼,「幫了你,得罪她,圖什麼呢?」
素格被他這麼一說,也難為住了。
可不嘛,她這麼什麼都沒帶,就來求人,人家圖她什麼呢?再往下一層想,她這趟可是目的不單純。
素格靦腆的低頭,咬唇道,「我這趟子出來,才體會到姐姐一路的不易。她出嫁,我離家,以後要是進了宮,跟父母就斷了連線了。比如我現在在容府,沒個人可依仗,便可想到姐姐如今在福家,還有那樣的婆婆,日子就更是艱難。
我說是為了姐姐,主子您怕是不信,可我就是覺著,一家子兄弟姐妹,離了打小的暖窩,各人有各人的日子過,誰落了水,沒有不拉一把的。總歸是一條藤上結的瓜,枯了藤還連著蔓,來路在那裡,就散不了。」
她說的哀怨,垂下眼,正好一縷光照在她額頭,睫毛密密的彎出一道弧。她的五官是淡淡的,很柔和,被光這麼照著,竟是半粉的透著影兒。
廣祿聽的入了心,想起皇家的兄弟緣分,唯一的親兄長,如今拿他當虎狼一樣防著。老七他們跟他雖親近,隔著血脈,到底親不到哪裡去。他仔細琢磨了一下,打生下來,他沒經歷過這樣的感情。素格那兒講的真切,也哀傷,可他沒有身臨的感受,傷感不起來,只是覺出一些羨慕。
「姐姐這樣的處境,我只能來求主子了。若是,,,」她躊躕了一下,悵然道,「其實也沒別的法子。主子這裡討不到主意,也只能慢慢再瞧罷。」
來求廣祿是唯一的路。若是廣祿不肯伸手,她也沒轍。
「入宮后,也許更有辦法幫扶你姐姐呢。」廣祿往正事兒上引。他早就安排好了素格的將來,雖然如今他隱約的在心底有些抗拒。「你要聽我的安排,榮華富貴是保一輩子的。」
就像給湖裡的魚布餌,他引著她,一步一步的去想將來的事。
素格有些發怔,廣祿一直要她聽他的,到底怎麼聽法,將來自己要替他做什麼,她都沒有深想過。
「還是,你還惦記著簡小王爺?」他古怪的瞥她。
素格尷尬的搖頭,「跟小王爺,原是大人間一句玩笑話。以前是想過,找個他那樣平和淡然的,太平的過一輩子,不操心,不爭搶。人一輩子,短短几十年,怎麼過都是過,沒什麼可計較的。」
認真想了想,道,「我聽主子爺您的,進宮就是了。」
他唔了聲,懶得多費口舌。進宮后就那兩件事,有舒蘭在,自然會教她。「大姑娘的事兒,外面傳的確實太不像了。我就替福倫清理清理。只是到時候,你們家姑娘要能自保才是。」
確實,福慧性子太軟,太端肅了,福倫家就是個大金染缸,不學會些手段,護不住自己,任誰也護不了誰一輩子。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雖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素格咧嘴笑,「但凡不逼到這份兒上,誰也不想惹事。即是都要人的命了,這份兒上,不該得罪也得上三兩染料了。」
廣祿有片刻呆怔,笑容凝固住了。盯在她那精巧細緻的五官上,訝異她的這份半通透半糊塗。
怪不得皇后對她念念不忘,變著法兒想讓她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