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沈介,你值得這世間萬物
“我也不太信。”段揚略一猶豫,還是說出了他一直埋在心底的疑竇,“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他看起來好好的怎麽突然想不通去跳樓,但我問了他,他也說是自己跳樓摔的,然後我問他為什麽要跳樓,他就不說話了。”
“後來我去他家裏看他,就發現他腿斷了還要給一家人洗衣做飯,給他妹妹輔導作業……”段揚的表情有點難看,“而且他妹妹對他的態度很差,一句話不對,就拳打腳踢又抓又咬,我這個外人在都毫不收斂。”
他那時候見著都驚呆了,才幾歲的小屁孩兒,哪裏來的這麽無法無天的性子,連哥哥都敢打,不教訓教訓豈不是要反了天了?
他當場就看不過了,揪著他妹妹的衣領子提溜起來就給他講道理,哥哥不能打,哥哥給她講作業就要好好聽,要講禮貌……但那小屁孩兒,吼,他剛說一句話她就開嗓子嚎,全程幹嚎,哄也哄不好,嚎得整棟樓都聽見了愣是沒掉一滴眼淚。
然後她爸媽就來了,小屁孩伸手一指,陸家父母二話沒說拎起掃把子就往他頭上打,一邊打一邊罵,什麽小兔崽子的難聽話都罵出來了。
而在他被趕出去之後,下了樓,都還能聽到陸家父母罵沈介的聲音,罵他胳膊肘往外拐,罵他沒有用,幫著外人欺負家裏人……或許那時候沈介反駁了,於是尖酸激昂的罵詞又變成了,矯情,自私,小肚雞腸,妹妹碰一下會死啊!
那時候他聽著那些貫徹雙耳的罵詞,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跟他開玩笑,可笑得讓人惡心。
自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去過陸家。
傅雙雙聞言,冷笑一聲,“不用覺得不對勁,沈介就是被推下樓的。”
有些孩子從小就惡毒,她們生來就是惡魔,所以傅雙雙從不信什麽人“人之初,性本善”的屁話。
段揚歎了一口氣,“也許吧,慶幸他們家樓層不高,隻有三樓,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傅雙雙扯唇,什麽慶幸樓層不高,沈介要真想尋死,他就該找棟十層的樓跳下去,幾十米的重力加速度,保準等不到救護車。
三樓,搞笑嗎?
“不過。”段揚神情一僵,“我記得當年,沈介就是傷的左腿……”
“而且我還聽說沈介的腿隻養了一個月,一個月之後,能走路了就被他養父母托關係送去廠子裏打工了,美名其曰,要他自己把浪費的醫藥費賺回來……”
然後,在廠子裏一呆就是三年,三年後,沈介賺夠了讀書的錢才重新回學校上初三。
那麽,現在的左腿殘疾,是不是也有當年後遺症的原因呢?
本來就沒有恢複好,結果遇到了車禍又傷了左腿!
段揚震驚於自己的發現,神情驚愕地看著傅雙雙,眼眶都紅了。
沈介這些年到底是受了多少苦啊!
傅雙雙聽明白了其中因果,臉色也難看至極,隻要一聯想到沈介的腿就是被他們兩家聯手害成那樣的,她就有些控製不住的發抖——氣的!
這一個兩個,欺人太甚!
陸家自己換的孩子,當然清楚這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折磨,壓榨,貶低,用盡全力要把這個生來就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孩子碾入塵埃!
而沈家虧欠了沈介這麽多,明麵上是接他回來,可實際上卻是變相的輕視和侮辱,因為他們至今都沒有給他一個真正的名分,至今都沒有為他這個受了26年苦的真少爺正名!
不僅如此,還處處偏袒罪魁禍首的兒子,還心甘情願為那隻占了喜鵲巢穴的杜鵑鋪路築巢!
這不是剜他的心是什麽,從有到位,有誰真正為他想過哪怕一點點!
傅雙雙將這些她知道的細節前後一連串,氣得隻想走到她們跟前一人一個大耳刮子,再揪著他們的頭發問他們,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心是不是偏到南極洲了,腦子裏是不是全是屎!
傅雙雙因為這些不為人知的過往氣了一晚上,腦瓜子都給氣疼了,回了學校也沒有緩下來,可把林小魚和謝夢竹嚇了一跳,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去提刀砍人。
回宿舍拿了卡,和兩人打了聲咋呼,傅雙雙就和段揚一起去醫院看望了他媽媽,然後找到值班的醫生了解了病情,確認可以手術,才把前陣子欠的繳費單和手術費給交齊了。
“滴”地一聲,卡裏一下子就少了二十萬。
段揚當場就對她千恩萬謝,一個大男人,哭得稀裏嘩啦眼淚鼻涕一起流,讓人唏噓,也讓人心酸。
繳完費,傅雙雙就交代段揚先把他媽媽的手術照顧過去,等打完比賽,他媽媽的病情穩定下來,再請護工去照顧,他去沈家照顧沈介。
如果沒有今天這茬,傅雙雙不會這麽急,最早也得讓段揚照顧他媽到出院,但她知道了,就見不得沈介一個人在沈家孤苦伶仃受委屈了。
可不就是孤苦麽,有爹媽比沒爹媽還不如,還不如是個孤兒。
至於段揚,隻希望他去了沈家之後,能讓沈介的日子輕鬆一點。
一切處理完,傅雙雙卡著十一點的關門鈴回到宿舍,機械式地洗完澡刷完牙,躺上床,卻久久無法入眠。
林小魚和謝夢竹都沒有睡,葉璿東西還在,但人卻早就去和朋友住了,所以這會兒宿舍裏還沒有一個人睡覺。
傅雙雙躺了一會,實在睡不著,從床尾拿來手機,撥通了沈介的電話。
沈介還是那個臭脾氣,一個電話不接,兩個電話不接,一直要響到第三個電話的掛斷前一刻,才卡點,吝嗇地接起電話。
“睡覺了嗎?”傅雙雙率先開口。
沈介那邊很安靜,沒有動作的雜音,甚至連一點窗外的風聲都沒有。
他沉默。
傅雙雙也不在意,輕輕吐了一口氣,“今天聽到了一件讓我非常氣憤的事,我想,隻有和你打個電話,今晚才能好好睡覺。”
沈介神色不變,手機開著擴音放在書桌上,目光卻直直盯著前方,昏暗的房間裏,交疊錯落的光與影,將他冷峻桀驁的麵容映襯得愈發倔強冷硬。
“我是你的朋友嗎?”傅雙雙突然道。
沈介眼睫微動。
“沈介。”傅雙雙清麗緩慢的聲音在粘稠的夜色裏,就像一抹醉人的夜風,裹挾著秋天的馥鬱,漫不經心就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的視線緩緩落在那支仍然亮著屏幕的手機上,通話的時間一秒一秒延長。
“我想成為你的朋友。”沈介聽到她說:“成為你的肩膀,成為你的港灣,成為你可以傾訴喜怒哀樂的朋友。”
“沒有人看得起你,沒關係,我知道你比任何都聰明;沒有人在乎你,也沒關係,我陪你體會這世間美好,重新站上頂峰;即使我很渺小,但我會盡全力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你想完成的願望,我幫你;你想要的一切,我能給你的都給你。”
“我隻希望,你能快樂,積極,有力量,就像崖壁裏的種子,頂得住天,立得住地,寒霜風雪,都無法傷你分毫。”
“你值得這世間萬物。”她說:“你沒有拒絕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