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催情風作媒,明燭染紅海棠媚
秋露微含霜,細霧蒙塵裏天還未曉,兩三點星辰淡褪未落,殘夜似亮非亮猶賴著不醒,一陣晨風涼寒裏,宮花寂寞開始隨人鬧。
多年從軍行旅,不用人喚,一聽殿外零碎幾聲雜亂腳步聲響起青川便立即醒來。在寢殿偏後盥室中簡單洗漱一番穿戴完畢,卻也是時辰方至寅時而已,離卯時朝參尚早,而間留的這一空閑正是青川所特地有心安排出來的。
見青川身著肅黑龍袍輕手輕腳從殿後走來,又悄無聲息徑直進了層層垂落的及地帷帳內,隻聽一陣衣服窸窣聲如微風掠起和一兩聲慵懶似小貓尚困的柔媚女聲和之響起,然後就見青川厚實有力的大手從帷幔中伸出,常嬤嬤見之立即將放至溫熱不燙的滋補血燕小心放穩在上,隨著大手收回,血燕也立即淹沒於層層帷幔之中。
“姐姐,先把東西吃了好不好?吃了再睡。”青川低著頭溫柔看著趴在他胸膛上貪睡不願醒的葉寒,輕聲細語哄著。
葉寒哪醒來得了,昨夜被青川折騰得這麽厲害,方至天蒙蒙亮這才肯放過她。她這才睡下多久就又在她耳邊嗡嗡嗡吵她睡覺,葉寒自是心煩生拒,於是秀眉一蹙便將困頓不堪的小臉一轉埋進青川胸膛上,又沉沉睡去,不肯醒來。
看著葉寒這鬧小性子的可愛模樣,青川心裏真是說不出的心暖融融,臉上無奈生著笑,根本拿她這樣子沒法,隻好自己喝了一口血燕在嘴裏,然後輕輕將葉寒的小臉轉過來,嘴對嘴喂著她吃早膳。
昨天兩人歡愛太過瘋狂,少有進食,他鐵打似的身子自是無所謂,可姐姐這般嬌弱的身子現在再不吃點東西怎麽撐得住,於是即便葉寒睡夢中依舊生著抗拒不願,青川也耐著性子喂著她吃下兩碗血燕,見她睡夢中小手推拒著自己他這才無奈罷休放下碗去。
血燕偏甜,青川知葉寒不喜甜膩,便又喝了一口清茶渡給了她衝甜,卻怎知被葉寒誤會以為青川這是還要喂她吃東西,竟掙紮著睡意沉沉醒來,微睜著一雙惺忪睡眼哀哀求著他,“青川,不要了,我真的吃飽了,肚子好脹……”
“好,不喂了,姐姐再睡會兒,我不會再擾你睡覺了。”青川輕輕拍著葉寒的背哄著她,待她再次沉沉睡去這才將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在她額上落下淺淺一吻,這才戀戀不舍離去上朝。
帷幔層層如山重重,靜止垂落於地不見絲毫晃動,因此時離青川離去已有半個時辰,偌大的寢殿內自是早已恢複如夜寧靜,回格花窗輕明處,海棠自顧吐蕊紅妝依舊。
青川雖上朝離去,但常嬤嬤卻得了吩咐在寢殿內安靜候著,以待葉寒隨時醒來需要伺候。其實,常嬤嬤大可不必寂寞等候於此,依往常習慣帝後纏綿一夜後,葉寒必會休息至午時以後才能醒來,從未變過,不過今日卻出現了稍許不同–––也在離青川離去的半個時辰後,葉寒便掙紮起了身,瞌睡連連坐在銅鏡前梳妝打扮。
“娘娘,您要不再睡會兒?”常嬤嬤拿著花簪,看著葉寒打瞌睡又不由自主低下的頭,出言好心勸道。
“……”,葉寒朦朧忽醒,強打起精神搖了搖頭,“不用了。阿笙去了軍營三日,今日便會回宮,我若再睡讓他回來瞧見,這孩子懂事孝順,必會徒惹他一番擔心,沒這必要。還是繼續幫我上妝吧!”阿笙不在,這也是昨日她為何會應了青川求歡,與他毫無羞恥地日夜纏綿?若是阿笙在,她哪敢如此瘋狂。
勸說無效,常嬤嬤這當奴婢的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好邊配合著葉寒打瞌睡邊小心給她上著妝,而這心頭思緒也不知為何從銅鏡中的嬌媚美人慢慢神遊開來。
美人嬌軟無力,芙蓉媚態,紅唇妖嬈,一看就是昨夜被男人好生疼愛過,而對葉寒這副承歡後的嬌媚模樣,她也早已見怪不怪,自打帝後入住長寧宮後,這幾年這裏的雲雨春情便從未歇過,反而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濃,現幾乎每夜都能聽到皇後娘娘那柔若無骨的嬌泣□□叫至天明才歇,有時她都不知就皇後娘娘這纖弱單薄的小身板是怎麽捱過陛下夜夜求歡的。
邊想著時,正替梳著葉寒頭發的常嬤嬤不禁又抬頭偷瞥了一眼銅鏡中那嬌弱無力的美人,真是似嬌花弱柳不勝春風,低眉輕蹙間都散發著說不出的動人風情,心下不由很是同意以前宮裏專管燕喜一事的老嬤嬤說過的話,這有些女人就得多挨男人的操,就像當年的瑾妃娘娘,即便再怎麽不喜歡文帝日日被迫承歡,可還是被歡愛滋潤得越發嬌豔動人,真真如一千年狐姬轉世,專門來吸取男人精魄,而皇後娘娘估計也是如此吧!
皇後娘娘深得聖恩自不是壞事,她這作奴婢的也替主子高興的,可她這心裏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深憂之感–––要知道這樣的帝王獨寵可不是什麽好事,當年寵冠六宮的瑾妃娘娘便是前車之鑒。
“常嬤嬤……”
還好常嬤嬤想事還留了一心在此,葉寒隻喚了一聲她便從神遊中拉回魂來,“娘娘喚老奴何事?”
葉寒轉過頭來狐疑望了一眼站在身後麵色如常的常嬤嬤,笑著好奇問道:“你方才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常嬤嬤淡容如常,望著眼前銅鏡中喜悅難掩的葉寒,將手中花簪輕輕推進她的雲鬢之中,然後仔細調整著花簪最適合處,“娘娘昨日不是說太子殿下這幾日在軍營應沒怎麽吃好,想著今日太子殿下回宮後好生給他補補,這不,老奴方才聽皇後娘娘說起,便不由自主想著等會兒去找秋實,讓她今日多做些太子殿下喜歡的膳食,讓太子殿下好生吃個夠。”
說起阿笙,葉寒本就沒多少的好奇便瞬間被今日阿笙回宮之事所占據,話語中掩不住的喜悅笑意,“這事,我昨日便吩咐秋實備下了,隻不過阿笙這次去軍營本就是去曆練曆練,讓他吃點苦,還是不宜大操大辦,我今日親自下廚給阿笙做幾道他喜歡吃的菜肴就行了。”
“娘娘還說不宜大操大辦,這全天下還有您親自下廚最好的大操大辦嗎?老奴不用猜也知道太子殿下到時定歡喜得不行,陛下今日也有口福了。”常嬤嬤瞧著銅鏡中笑意難掩的葉寒,分寸不誤地打趣回道。
葉寒聽後自是喜笑開顏。
回格花窗下海棠香影漸寸短,日頭已是不早,葉寒算著阿笙回宮時辰然後去成德殿複命的時間,她也不好再拖延下去誤了午膳,於是說完便穿上衣衫去了宮中小廚房準備著,可葉寒滿心期待等著,卻一直等到暮日斜落阿笙才姍姍來遲出現在了長寧宮宮門前。
“母後!”
阿笙看到宮門口處來回走動的熟悉人影,立即興奮一聲喊道,然後撒開腿向葉寒跑來。葉寒抱著好似又長高不少的阿笙,甚是高興不已,“不是說上午就回了宮向你父皇複命嗎,怎麽耽擱了這麽久才回來?”
“父皇下朝晚,我在成德殿多等了一會兒,待向父皇回完軍營之事,朱太傅又讓我去淩煙閣考了一下功課,看我在軍營這幾日有沒有把他教的學問給丟了。”阿笙回道,仰著腦袋望著葉寒小臉笑開了花,他好幾日沒見到母後了,自是想念得緊,今日見到自是高興。
秋日初爽溽暑早過多時,可阿笙一路回來額頭竟也密布一層細汗,葉寒拿著繡帕輕輕為之擦拭去,然後牽著阿笙的手往長寧宮內走去,邊走著邊問道:“這幾日你在軍營怎麽過的,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有沒有累著?”
阿笙回道:“母後放心,我這幾天過得很好,雖然軍中一切都比不上宮裏,但是一點也不苦。我跟將士們同吃同住,他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將士們可喜歡我了。”
葉寒瞧著阿笙一臉開心的樣子,便徹底放心了,“你在軍營出生,自小便愛往軍營跑,來長安後一直困在宮裏,這次能出宮去軍營放鬆一下,你這隻小潑猴可是玩夠了?”
“母後,我這次是替父皇巡視軍營,才不是去玩呢!我隻是沒事時與將士們摔跤賽馬了幾次,花師叔說這叫‘與民同樂’,不叫玩。”
阿笙仰著頭笑臉辯解道,一對黑溜溜的眼珠子轉得賊快,葉寒看一眼就被阿笙這耍無賴的可愛模樣給逗樂了,不禁失笑道:“你這小機靈鬼!你若是這麽喜歡軍營,不如我去求求你父皇,讓你去軍營待幾天再回來?”
今年年底一過阿笙就滿八歲了,不再是兩三歲的單純小孩,葉寒說的這話哪還誆得住他,這不,聽後阿笙這眼珠子立即機靈一轉,雙手抱著葉寒的小臂搖著,小臉腆著笑對葉寒說道:“阿笙離開了母後這麽久,母後才舍不得讓阿笙再離開你呢!阿笙知道,母後一定是因為我在軍營沒給你傳信,認為我把你忘了,所以才會這般跟阿笙說氣話,對不?”
“你呀,小小年紀臉皮怎這麽厚。實話告訴你吧,你去軍營這幾日,母後才沒有想你。”
葉寒嘴上不肯承認,可臉上的笑卻怎麽也騙不了人,阿笙一瞧便嬉皮笑臉立即回道:“可阿笙卻想母後了,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阿笙也知道母後也一定跟阿笙想你一樣想著我,隻是母後害羞不承認而已。”
阿笙這嘴跟抹了蜜一樣,逗得葉寒喜笑開顏,“你這隻小饞貓哪是想我了,分明是想我做的白糖糕了。”
母子倆話語笑談間,路已走盡至了長寧宮主殿。葉寒與阿笙在席上坐下,案上果子茶水早已備好,母子倆又說了一會兒阿笙這幾日在軍營發生的趣事,接著就有成德殿的內侍前來傳話說禦輦已出發,不時將至。
葉寒點頭知曉,再抬頭瞧了一眼殿外暮色四合時的昏黃生幽色,便吩咐小廚房可以上菜了。
“你之前不是說秋實做的紅燒肘子最是好吃嗎?這幾日你不在,母後特地向秋實學了幾招,你等會嚐嚐是我做的好吃還是秋實做的好吃?”
葉寒正與阿笙說著,抬眼便見青川從暮色落盡的淺夜走了進來,葉寒不由衝青川舒然一笑,似一對普通夫妻平常問道:“今日不是朝政不多嗎,怎麽落夜了才回?”
“父皇。”
青川走近,阿笙起身簡禮一拜,青川隨意擺手示意不用,雙腳徑直向盈盈笑望著他的葉寒走去,“這次北狄公主來齊,朝政是不多但其中的瑣碎事也有不少,最是耗時。”
如還在並州時般,葉寒一家三口仍齊聚一堂圍案吃飯,少有落下,雖然這樣的闔家團圓時刻隨著阿笙年滿八歲後遷居東宮而日益減少,自是對此也變得格外珍惜,至少對葉寒母子倆來說是如此。
宮女來回上膳,晚膳不多,不需多時便很快擺好。案上飯食非禦廚所做珍饈佳肴,都是葉寒做的一些家常菜,而且大多都是青川父子倆愛吃的菜肴,當然也有幾道從未見過的菜式,其中最受矚目的便是葉寒方才與阿笙說的那道紅燒肘子。
紅燒肘子本是民間幹苦活的力氣人最愛的肥膩肉食,但因秋實是個貪吃的又愛做,所以尋尋常常一道紅燒肘子硬是被她刻苦專研成一道肥而不膩軟爛入味的美味佳肴。阿笙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秋實做的紅燒肘子平日沒少吃,因此當見到案上葉寒學著做的那一道“紅燒肘子”時,頗有些疑惑瞬間上臉。
“母後,這紅燒肘子怎麽是個晶瑩剔透的色兒?而且聞著也不像那個味兒?”
葉寒看了眼身旁同樣有惑的青川,然後對阿笙回道:“我想著秋實做的紅燒肘子你吃了千百次了,所以便想改個味道換個新樣。你父子倆嚐嚐,我新創的菜式味道怎樣?”
邊說著,葉寒起筷分別為阿笙和青川個夾了一小塊肘子肉,當筷尖觸肉時如利刃穿水毫無阻攔瞬間插沒殆盡,可見這肘子肉燉得有多軟爛。
這肘子肉方上桌時熱氣四漫便夾雜著一股與往時不同的果香之氣,清甜好聞,青川與阿笙這一對嗜甜的父子倆一見便喜歡上了,再夾筷一嚐,瞬間便深得這父子倆心。
“是紅棗的味道!”阿笙囫圇咽下口中肘子肉搶先說道,小臉滿是驚喜,看樣子甚是喜歡今日這棗香水晶肘子,這不,話還沒說完,手中的筷子已落在了那盤肘子上,輕扯一拉,肉如樹皮般瞬間整塊脫落而下,隻餘下一幹幹淨淨白生生還冒著熱氣的大骨棒子。
阿笙貪吃立即從盤中夾了一大塊肥瘦參半的肘子肉,一口咬下大半,邊吃邊品論道:“還有鹹鹹香香的腐乳汁,甜甜的山蜜……唔……”,一口咽下,阿笙將剩下的半筷子肉全塞進了嘴裏,頓時便吃得滿嘴油亮,鼓著小腮幫子還很是滿意說著,“嗯……這肘子肉竟然一點肉臊味都沒有,真好吃,比秋姑姑做的還要好吃。”
“幸好秋實在小廚房忙不在這兒,若讓她聽見了,小心她再也不做紅燒肘子給你吃了。”葉寒拿著帕子給阿笙擦著嘴,打趣著。
阿笙才不怕,自信滿滿道:“秋姑姑才不會!秋姑姑心腸最軟了,才舍不得餓著我。”一說完,阿笙又立刻埋下頭去吃著他甜甜軟爛的水晶肘子去,這一副貪吃又小無賴的樣兒,哪有半點在外知禮有節眾人誇讚的太子風範。
這都是葉寒“放縱”的結果:阿笙身為太子,在外無不是行事有度做人懂禮,滿朝文武百官無不誇讚其賢能。葉寒明白這是阿笙身為太子應肩負的責任與使命,但說實話,她這當娘的哪有不心疼的。阿笙再聰慧有禮,但畢竟還是一個八歲不到的孩子,他除了他應負的責任重擔之外,他也應有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童趣天真,所以在外她管不著,但在長寧宮內,在這個屬於他們一家三口的小家裏,她從不拘著阿笙,他願意怎麽來就怎麽來,就像現在他想用手抓著骨頭棒子啃就隨便啃,讓他在日複一日繁重的學業朝政下有個自由自在的空間盡情放鬆一下。
“你這次在軍營表現很好,各位老將軍都誇你處事公正待兵如兄,很受軍營將士擁護。”
阿笙邊吃邊回道:“京城軍營與邊關軍營不同,拱衛京畿要地一定要用心腹之將忠君之兵,否則一朝不慎便有可能被有心之人顛覆。阿笙一直謹記父皇教誨,不敢有忘,在軍營時都按之行事。”
“這棗香水晶肘子本來中午便做好的,可你父子倆都沒回來,我隻好又將之放在爐子裏又燉了一個下午,現下肉酥皮爛,骨頭都燉入味了。”
葉寒也隨之插入一句,雖內容與之毫無關係卻很是和諧,青川與阿笙父子倆都是認真聽著,見葉寒邊說邊為他們添著菜時,與此同時,青川阿笙父子倆也不停為葉寒夾著菜,一人一塊大大晶亮紅鬱的肘子肉塞滿了葉寒的碗,弄得葉寒既甜蜜又負擔十足。她本就不喜甜食,尤其是今日這肘子還是特地按青川父子倆的口味做的,甜味十足,她哪吃得下呀,但麵對這父子倆滿滿當當的心意,她也隻好硬著頭皮吃下。許是肉爛入味甜鹹得當,又許是一家和樂心情愉悅甚於味,葉寒吃得甚是開懷,毫無排斥。
盤碟中葉寒方吃完那兩塊甜膩的肘子肉,口中正甜膩得緊,然後就見青川夾來她最愛吃的尖椒炒兔丁,辛辣刺激正好退去滿口餘味難散的甜味。葉寒一口吃下,青川另一筷菜又夾來,甜辣酸溫和,一樣克一樣,絕不會吃壞葉寒的胃。
案桌對麵,阿笙見之也不甘落後也不停給葉寒夾菜,“母後也吃”,好似跟青川比賽一般,硬是夾得葉寒碗碟堆成一座小山,葉寒怎麽吃也吃不完,到最後葉寒出言製止這對父子倆這才了了罷休。
就這樣一家其樂融融下,滿案飯食盤碟很快見空。葉寒最先吃完,她看著案桌對麵阿笙全然不顧半點太子身份,一雙小手抱著肘子的大骨棒啃得很是津津有味,葉寒不禁笑問道:“這棗香水晶肘子真有這麽好吃嗎,讓你這小饞貓連這骨頭棒子都不放過?”一側,青川也用餘下醇厚濃鬱的肘子湯汁拌了滿滿兩碗飯吃,真是一點也沒有浪費。
“嗯嗯嗯!”阿笙吸著大骨棒子中的湯汁,連連點著頭,還說著,“母後,明天還做棗香水晶肘子好不好?我還想吃。”
青川自是附議,可葉寒卻沒允,拿著帕子給阿笙擦著嘴,說道:“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天天吃,這肘子本就是大膩之物,若是天天吃,會吃傷的。明天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白糖糕好不好?還有你的薔薇元子。”葉寒自是沒忘坐在一旁的青川,與阿笙說完話便轉過頭來與他說道。
世間上沒有什麽比白糖糕再能稱阿笙的心意了,阿笙聽後自是笑著連連點頭,不過這棗香水晶肘子明天吃不到,阿笙想想還是有些遺憾,於是便埋著小腦袋繼續啃著手中的大棒骨頭,多吃幾口以撫慰肚中饞蟲。
見晚膳入尾,常嬤嬤便招呼著宮女將三個白瓷圓碗悄然奉上於案,碗中盛著的是碎冰和著嫣紅色的楊梅湯,酸酸甜甜口,最是解膩了。
阿笙邊喝著邊說道:“父皇,我不喜歡吏部為我選的太子伴讀。這些人我見過幾麵,他們一個個不是對我阿諛奉承,就是各有盤算心思不純,我想把他們都換了,然後親自選一些稱合我心意的。”
青川滿心的注意力卻放在葉寒麵前那碗冰鎮楊梅湯上,手觸碗壁無半點冰涼意,這才放心讓葉寒喝,然後回著阿笙的話,“你是太子,你想選什麽樣的伴讀都是你自己的事,朕不幹涉。不過有一點我要先提醒你一下,你自己選的人,無論是羔羊還是虎豹,都得降伏在手任你差遣,小心反被噬之。”
“嗯,阿笙知道。”阿笙說完,雙手抱碗將難舀的淺少楊梅湯汁仰頭一口喝下,然後把空碗伸向對麵的葉寒,撒著嬌說道:“母後,阿笙還要。”
阿笙火重,方才又吃了這麽多大肉大膩之物,葉寒自是沒有像平日那般攔著他貪嘴再喝,順了他意讓常嬤嬤再去盛了一碗來,讓他解解膩去去火,可沒曾想到阿笙這個小饞貓竟喝上了癮,喝完第二碗還要喝,葉寒自是不允,弄得阿笙這小無賴纏著她鬧了好久,最後還是青川拿出嚴父的風範這才讓阿笙這個小潑猴老實下來。
用完晚膳時辰尚早,秋夜未濃月還半彎,葉寒一家三口在庭中停停走走,又在涼亭中談談笑笑,待夜漸深了這才回了寢殿休息。
今夜是阿笙回來後的第一天,葉寒自是要守著阿笙睡了才走,這是自阿笙出生後便形成的習慣,也是母子倆難得可以獨處的時間。
葉寒為阿笙蓋好被子,捏緊被角,坐在床邊輕聲對阿笙說著,“早點睡吧,你剛從軍營回來一日不歇,明日就要早起習武上課。今夜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
阿笙依言躺在床上,可白日興奮未過一時間睡不著,
“母後,您跟父皇和好了?”
阿笙躺在床上準備入睡,卻突然有了這麽一問,毫無緣由,讓葉寒有些措手不及,在被子上輕輕拍哄著阿笙睡覺的手也不禁頓了一下,又瞬間如常笑著反回道:“和好?我何時跟你父皇不好了?”
“母後莫要騙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兩年太子生涯,所經所曆所見所聞早已讓阿笙蛻去了孩童稚氣,再加上他本身早慧聰穎,有很多事即便未顯成形露於麵,他也能見微知著一葉知秋,極其懂事說道:“我知道母後因我不久搬去東宮之事才與父皇置氣。母後是舍不得我離開,我其實又何嚐舍不得母後您,可我也知道我不能一直待在您身邊,讓您一輩子護著我。我得一個人去學著長大,去獨自麵對今後的荊棘人生,隻有讓自己變得跟父皇一樣強大才能保護好母後您和整個北齊天下。”
也許人生有各自的命,而這便是阿笙的命數,披荊斬棘,一路艱辛,蛻變長大,葉寒雖有心疼,但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她不願因自己自私的母愛而肆意幹涉阿笙的人生,即便再不舍得,她也得學會放手。天高海闊,暴雨腥風,都得讓他一人獨麵飛翔。
多日心結終落,夜色已然深沉,阿笙也早已入了夢鄉,葉寒熄了燭火輕手輕腳出了側殿踩著一地如霜月色回了寢殿,卻見殿內明燭正盛海棠未眠,青川斜靠涼榻上靜望窗外夜風何處起,吹落滿麵秋涼。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葉寒一腳剛入寢殿,青川便從無限沉思中驟然醒來,笑顏相望道:“見你沒回,睡不著。”
“臨窗風大,小心著涼。”葉寒心暖,關心說道。
寒風最愛隨夜來,葉寒還未走近,殿外便起蕭蕭秋雨,淅淅瀝瀝滴滴答答,一聲一聲敲得大地未寒人心先涼。葉寒快步走近將臨榻旁的花窗連忙合上,及時絕了秋涼侵入,護住了一殿輕暖。
“怎麽有心事?”
青川抱著葉寒微涼的身子,依偎在榻,聽著秋雨打窗聲聲不歇,夜深風也急,“有姐姐在,我能有什麽心事。隻是今夜秋雨驟至,雨勢頗大,恐怕得連綿數日才停,正好可洗去舊日礙眼塵埃,卻又怕此次血腥清洗,姐姐會如世人眾言那般罵我濫殺無辜殘暴無情,因而厭棄於我。”
外間風寒此內溫暖,尤其被青川抱在懷裏更是身心皆暖無一不是,即便秋雨拍窗風聲更緊,葉寒卻異常心安,“世有千人便有千心,褒貶功過不過是各人之見各家之言,誰又能真正分出個是非對錯來。即便你真是,我不介意不就行了。你若殺人,我便替你遞刀子;你若是殺人如麻的暴君,我便是你助紂為虐的妖後,咱倆一起遺臭萬年。”
秋雨淋漓寒夜嘈雜,除卻此聲世間卻是安靜如空,溫暖如春的寢殿中青川低著頭一聲不發望著窩在他懷裏的葉寒,如夜深邃的墨眼中激流湧動似有什麽強烈情愫欲衝破而出,再難抑製於心,“聽姐姐這麽說,可是對我已情根深種?”
素臉漸染半抹海棠胭脂紅,葉寒受不了青川這般太過炙熱的注視,好似一團烈火欲把她生吞燃盡般,清眸羞怯一躲低垂眼去逃開青川糾纏不放的炙熱目光,如鴕鳥般將頭埋在他同樣赤熱如火的寬厚胸膛上,不做一字回答,隻露出半麵素臉滿生嫣紅,一如回格花窗下那一盞未眠的海棠胭脂紅。
君有問妾未回,隻露半麵含羞語,悄聲做答詞;
妾不回君不問,怦怦於胸各心知,何需多問之。
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