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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覺並州夢,兄弟恩義終付了空(下)

  士兵領命離去,很快衛沉便被架了上來。因為防止衛沉逃跑,手縛鐵鏈的衛沉雙腳還特地被加了千斤重的銅石,根本無法靠自己行走,隻能靠兩個士兵一左一右駕著衛沉兩胳膊將他架了進來,然後像卸麻袋包一樣被直接扔在地,好不狼狽。


  即便被羞辱至如此地步,衛沉仍不輸傲氣,雙手撐地自己費力一點點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坐在地,背脊依舊筆直如山。


  葉寒瞧著殿中桀驁不屈的少年,仔細打量間,邊上前說道:“你就是衛沉。”


  “你就是端王的女人。”衛沉斜眼瞧著葉寒,臉上輕諷一笑,挑釁回道。


  “放肆!此乃我並州端王妃。你這黃口小兒若再對王妃不敬,休怪本將手下無情。”


  程副將厲聲大喝道,手腕一轉本欲上前好生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衛沉一下,卻被葉寒抬手輕輕一揮便阻止了。程副將見狀,隻好對葉寒恭敬一拜退了回去。衛沉見之,輕嗤一聲,臉上嘲諷更甚。


  “你猜的不錯,我就是端王的女人。不知衛沉將軍又是來自何處,可否自報下家門?”葉寒心平氣和回道,絲毫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相反,衛沉的倨傲挑釁讓她有種很好的預感,她能肯定她一定能從眼前這個心高氣傲的少年身上挖到她想要的東西。


  衛沉又是一聲輕嗤發笑,不屑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葉寒也是一笑,但笑容卻是輕柔似春風柔和,“聽聞北境幾年前出了一位常勝將軍,自上戰場便從未打過敗仗,剛巧名字跟你一模一樣,也叫衛沉,不知是不是閣下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葉寒越想知道,衛沉越不告訴她,他雖戰敗身俘,但並不意味著他意誌精神皆屈服為奴!

  葉寒笑回道:“就是好奇而已。你在北境待得好好的,為什麽偏偏要跑到我西境作亂,你這麽做是不是有悖天下道義?”


  “道義?”仿佛是聽見了賊在喊捉賊,激得衛沉正義感一躍而起,大聲嗤笑滿堂響徹,“跟你們這一群亂臣賊子,需要講什麽道義?”


  亂臣賊子?


  葉寒清眸一亮,忽然好像抓住了什麽一般,頗是玩味回問道,卻是轉過身來麵朝著魏達跪著的方向,“不知衛/魏將軍能否賜教,我們是亂的是誰的臣,又叛作的是誰的賊子?”


  “當然是……”,衛沉回得迅速,可聲音卻又突然戛然而止,很是突兀,就像是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被他自己咽回了肚子。


  衛沉後背生汗冷噤滲人,低著頭呼著氣平複著心情,心裏邊暗歎著好險,差點就被眼前這個女人給繞進去,可抬頭一看,卻發現葉寒根本就沒有回過來看他一眼,一直背對著他。


  魏將軍,衛將軍,同音不同字,更不同人,葉寒將話有意攪弄成一潭渾濁的水,自是有衛沉這般急不可耐的魚跳出來,雖然未能直接捉住有點遺憾,但好在她的目標並不在此,她也沒有無功而返–––方才魏達突然一僵的身形已將她想要知道的答案都已“告訴”了她。


  這一局她大勝,可是,她貪心,她要全勝!

  雖然魏達衛沉未直接說出他們身後之人是誰,但在場眾將領皆已心知肚明,但是不夠,這遠遠不夠。青川東征將偌大個西境交到她手裏,她本就德不配位難以服眾,再加上此次魏達叛亂一鬧,人心已如流沙開始四散,這委實對她對端王府對整個西境都不利。


  所以她現在急需衛沉把他背後之人清清楚楚說出來,大聲說與在場眾將聽見並聽進心裏,她需要這個敵人將她西境離散的人心聚攏,用仇恨將眾人再次團結起來,同仇方能敵愾,敵愾方能齊心協力保西境無憂,而西境無憂青川在長安才能永無後患一心對敵。


  所以,葉寒立即乘勝追擊,魏達難撬,自是選擇對年輕易怒的衛沉步步緊逼而來,“衛將軍忠心耿耿確實令人敬佩,隻不過衛將軍可能不知道的是,你的那位主上自始至終不過是在利用你而已。”


  葉寒這麽拙劣的挑撥離間,衛沉自是不信,但他也不敢掉以輕心,葉寒的手段他方才已領教過,差一點就被她坑了,所以為防萬一,衛沉學魏達保持沉默,唯臉上諷笑不落。


  衛沉有此防備並不意外,葉寒也不在意,繼續說著,“你欲拿下西境是以防北齊分裂,是一心為國忠誠可嘉,可你這位主上卻隻是打算用這二十萬將士的性命來取我葉寒母子二人的性命,而已。二十萬將士的無辜性命,沒死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卻無故死於一人之私欲,這便是你那位為之忠心不二的主上。”


  “你以為我會信嗎?”衛沉雖已打定主意不再開口說話,可聽見葉寒這般抹黑主上,還是忍不住開口反駁道。


  事實勝於雄辯,葉寒也不願多說無用廢話浪費時間,直接將大風關截下的書信扔在衛沉麵前,“自己看吧!魏達將軍的字跡,還有你那位主上的字跡,想必你應該不陌生吧!”


  信箋頁頁散落至衛沉麵前,即便他不願看,可還是有幾頁墨字猝不及防鑽進了他的眼裏,驚愕、震驚、難以置信,衛沉捧著一頁頁布滿熟悉字跡的信紙,手顫抖不已難以控製,鐵鏈交撞清脆作響。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是你,一定是你偽造的,專門用來騙我的!”無論是信上熟悉的字還是內容,衛沉一時間都難以接受,邊說間邊將信件撕了個粉碎。


  他自幼便受主上恩養,如臣如子,主上又怎會騙他,衛沉連連搖著頭不肯相信,抬頭看見站在麵前的葉寒一下憤然撲去,卻被旁邊將士一把攔下,怎麽掙脫也掙脫不得。


  “是你!是你這個女人偽造的,專門用來騙我的。”衛沉衝著葉寒大聲咆哮著,血染得猩紅的臉猙獰得可怕,一如從地獄血海中爬上來的惡鬼凶煞,欲把葉寒生吞活剝吃了。


  衛沉瘋狂如此,常嬤嬤怕葉寒受到傷害,想扶著她遠離,但還是被葉寒輕輕推開拒絕了。


  “魏達,到這這個地步,你難道還不肯告訴你這位好副將真相嗎?”葉寒看著滿眼通紅死死盯著自己的衛沉,心有不忍但還是繼續說道:“你這次回來不為並州城,也不為整個西境,更不為什麽家國天下,為的隻不過是殺我葉寒母子二人,這便是你那位主上交與你的任務,而衛沉得到的任務隻是收複西境。”


  葉寒轉過身來,看著跪在殿中仍一動不動如石雕的魏達,緩緩走去,步步緊逼,“兩種任務各有不同,但都能達成你的目的。若攻下並州城成功收複西境,你自可順其自然將我母子二人殺死;若是行動失敗也沒關係,你還可以歸降而來,然後趁機荊軻刺秦完成你的任務,我說得對嗎,魏將軍?”


  “陛下不會騙我的,陛下說了是為國好,陛下怎會騙我,魏將軍,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他受主上恩養,如臣如子,他自是不信那個一心尊敬之人會做如此齷蹉之事。


  麵對葉寒的質問,魏達仍舊不語,背影挺拔如鬆,可這次一直高昂不落的頭顱卻一點點垂了下去,間接默認了。


  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衛沉見後久久難信,全身劇烈掙紮,並對著跪在前方的魏達大聲疾呼喊著,但聽著更像是一種請求、哀求,“魏將軍,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陛下沒有騙我對不對?陛下怎麽會騙我?陛下說了收複西境是為國好,陛下沒有騙我!沒有!”


  衛沉如入了魔怔一般,嘴裏來回胡亂念個不停,無數個“陛下”從他口中喊出,清晰且震耳難忘,而現全天下中能用“陛下”二字尊稱之人,也隻有皇宮那位擅弄權的病皇帝了,“陛下”二字等同於他,而他便是此次西境之亂的罪魁禍首,亦是他們共同的仇人。


  葉寒的目的達到了,眾人歸心眾誌成城,但衛沉也瘋了,被信任崇拜二十多年視如親父之人竟然一直是在利用他,全然不顧他的生死,如此彌天大謊,一朝被戳破就如堤壩決口,誰又能抵擋得了洪水洶湧而來的衝擊,更何況是衛沉這般心氣高傲之人。


  最後在一陣癲狂似瘋的大笑後,衛沉仰天淒厲大喊一聲“陛下……”後,趁人不注意拔了臨近士兵的劍,自刎了,帶著他的不甘、他的恨就這樣結束了他被人無情利用的短暫一生。


  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看著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衛沉,葉寒心裏百感交集,自始至終衛沉也不過是一被騙被利用的可憐人罷了,而她也是害死衛沉的劊子手之一吧,可她不後悔,若是能夠重選,還是會選擇這麽做。


  衛沉的屍身被抬了出去,殿前血跡還是林花春紅般的鮮豔色彩,那是她方才剛親手“殺”死的一條人命,即便那個人再怎麽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她也一時間難以擺脫初次殺人的負罪感。


  “魏達,為這樣一個自私自利之人盡忠,值得嗎?”葉寒心情沉重,走至在魏達麵前質問道。


  魏達垂著的頭緩緩抬起,亦是如衛沉死之前那般仰天一方狂笑,笑罷,盡是悲涼無奈,沉沉歎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為,臣,不得不為!”


  隻聽話音一落,幾乎同時金屬“叮”的一響,聲音輕盈幹脆,一絲雜音都沒有,完全不像鐵鏈笨重相撞聲,而是利器瞬間砍斷鐵鏈的聲音。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誰也不知道魏達是如何掙斷掉千百斤的鐵鏈的,再見時原跪在地上的魏達已躍至空中,右手銀光一束似細風弱柳左右搖曳,但也如靈敏銀蛇一條吐著蛇信直衝葉寒襲去。


  劍離葉寒頭頂不過三尺不到,銀光的長影落在她臉上還帶著兵器瘮人的涼意,葉寒非習武之人,根本來不及躲閃,但好在兩側隨身保護的暗衛反應敏捷,在魏達一躍而起之時便拔劍阻擊而來,兩人配合默契,雙劍合璧向上鉚足全力一揮,及時將快要落在葉寒臉上那道冰冷的銀光斬斷,成功阻擋了魏達淩厲的攻擊勢頭。


  但魏達畢竟是背水一戰,攻勢猛烈如洶湧烈火,且所用兵器奇異從未見過,一時間根本不知如何化解製敵,兩暗衛雖然武功高強但還是難擋魏達攻擊之勢,讓他掙脫再朝葉寒襲去。


  而在方才兩暗衛與魏達糾纏的短暫須臾間,常嬤嬤連忙護著葉寒向後退去,可退了還沒幾步剛到主案處,魏達便再次追來,手中銀蛇如虹銳不可擋,直向葉寒飛來,千鈞一發之際,一束黑色長鞭如電從殿上梁宇瞬間劈落而來,立即與魏達手中那束銳利銀光交纏在一起,彼此都掙脫不得,定在原地,這時周圍的人這才看清魏達手中用的是何兵器。


  “是銀蛇軟劍!”


  軍中能人眾多,熟知各路兵器的大有人在,立即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喊了出來。


  銀蛇軟劍,劍身軟如柳,薄如紗,可如長鞭貼身繞於腰間便宜攜帶,而單靠人手摸是根本摸不出來的,而之前魏達卸劍去甲投降,士兵也仔細檢查了他全身,但並未將僅穿的一身單薄裏衣掀起,所以這才讓魏達鑽了空子,有了這次刺殺葉寒的機會。


  而對於接連的兩次阻擊,魏達並未受多大影響。葉寒身份尊貴身邊自是有多重保護,除了出現在明麵的先前兩暗衛,對於這一突然出現的長鞭影衛他並未感到有何驚奇,仍舊是攻勢不減,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非將離他隻有一丈遠的葉寒殺死才肯罷休。


  軟劍狡猾,長鞭再韌也束不住它的進攻,很快魏達便擺脫長鞭影衛的糾纏,騰空一躍將暗衛和眾將士都拋在身後,直衝呆站在黑色屏壁前的葉寒砍去。


  許是方才打鬥用力過度,體力不支,魏達隻覺眼前突然一花,竟見葉寒身後黑色屏壁中間一處突然扭曲一晃,然後就見一團黑色光影居然一下從屏壁中分裂出來,而且直接朝他衝了過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詭異突兀,魏達猝不及防,直接被這記飛速衝過來的黑色光影擊落在地,然後便被湧上來的士兵刀劍□□團團圍住,刺殺失敗。


  魏達這一場刺殺從始到終也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葉寒卻是嚇得滿手冰冷汗意,手扶著屏壁長吐一口濁氣平複著驚嚇過度的心情,而殿中魏達亦受傷在地,滿口鮮血不止,再無絲毫還手之力。而方才那團將魏達衝撞在地的黑影也已一解廬山真麵目,原是從頭到腳皆以黑物掩身的一影衛,如變色龍一隻極擅隱藏,根本讓敵人防不勝防。


  黑衣影衛舉劍欲殺了這偷襲耍陰謀的無恥之徒,以絕後患,但被葉寒喊住“留活口”給製止了。


  葉寒手搭在常嬤嬤小臂上從屏壁處走了過來,對黑衣影衛使了下眼色讓他退下,瞬間黑衣影衛便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無蹤無跡,在場眾人無不嘖嘖稱奇。


  而躺在床地上的魏達見之卻莫名大笑起來,也捂著被震裂的胸口強撐著支起上半身來,好笑至極道:“沒想到,端王竟然把他最厲害的十二羅刹都留給了你,看來陛下說得沒錯,殺你便是殺端王,隻要你死了端王也就命不久矣。”


  “魏達!你到這般地步,為何……還冥頑不靈,不知悔改?”王子天對魏達失望透頂,憤然將手中長劍指向於他,劍鋒刃利卻微抖不穩,這可不是戰場上殺敵無數的將軍拿劍應有的樣子。


  對此,魏達心冷一狠移眼不看,隻對葉寒回道:“自古忠義難兩全,我魏達既然選擇了忠君,自是忠君到底,即便拚勁最後一絲力氣也要完成陛下交予我的任務。”


  “既是忠君,徹底棄義於不顧,那你在攻下大風關時為何不直接一劍殺了王將軍,反而還留了他一命,讓他有了今日能殺你的機會?”


  葉寒這一質問之前便問過,魏達回答不上,而現在再問,魏達依舊回答不上。


  一切皆是他的不對,是他背叛在先,將兩人多年兄弟情誼徹底棄之不顧,還差點讓他在大風關死去,可即便是如此,他依舊還是狠不下心來殺了自己,這個大傻子,怎麽過了這麽多年還是這麽簡單沒心眼,若是有一日他不在了,他被人騙了算計了,誰能護著他幫他討回個公道,可自始至終算計他騙他最深的卻是他自己。


  魏達垂眼看著刀劍團團將他圍住中那一把微微發抖的長劍,心下苦澀萬千,終是他對不起自己這位真心待他的兄弟,是他害了他,他會還的,他害了他一次,絕不會有第二次,絕對不會。


  事情發展至此,葉寒不想再看見悲劇發生,勸說道:“魏將軍,你不是個壞人,相反你比誰都苦,一直被夾在忠與義之間進退兩難。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置我於死地,隻不過受命於人,君令難違罷了。若是你可以誠心悔改,將功補錯,這過往一切我和王爺都既往不咎,放你一條活路,而這也是王將軍一再向我所求之事,還望你莫要辜負王將軍的一片苦心。”


  魏達盯著眼前那把微微顫抖的長劍閉眼苦笑,再睜眼凶意畢露,狂妄回道:“我魏達一生,絕不投降變節,你們想讓我當叛臣,門都沒有!隻可惜我魏達為家為國忠心一片,卻怎奈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可恨,可氣呀……”


  話說至間,魏達如窮虎一頭忽然長吟一聲,持劍一竄而起,再次衝葉寒而來,而王子天此時就站在葉寒身邊,見魏達發瘋似的朝這邊撲來,手中發抖的劍立即握緊拿穩,同時身形一晃擋在了葉寒麵前,抬劍直接與魏達麵對麵迎戰。


  “噗!”


  意料之中金屬相撞的清脆聲沒有出現,反倒是一沉悶至無的低實聲響起;意料之中沒有出現如之前那般凶猛的打鬥場麵,反倒是持劍再度襲來的魏達被王子天一劍便貫穿了胸膛,而他高高舉起的右手竟空空無一物,銀蛇軟劍早被扔棄在地靜靜躺在血泊之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出人意料,不僅是在場眾人包括葉寒都給震驚住了,就連親手將魏達殺死的王子天本人也被驚得不知所措,難以置信,他方才的劍明明是橫向舉起來擋魏達從上揮下的劍,怎麽就突然豎著,還“殺”了魏達。


  回過神來的王子天不能接受,手連忙想將劍□□救魏達,可握在他手上的手卻死死攥著阻止他拔出,瞬間,王子天一切都明白了,這都是魏達的“陰謀詭計”,他又騙自己,他想求死為何一定要死在他的手上,他明知道他寧肯拿劍殺了他自己,也不願見手中之劍染上兄弟的一滴血。


  但被劍貫穿胸膛的魏達卻不這樣想,雖然此次他引起的西境之亂王子天是最大的受害者不假,但畢竟他們倆的關係西境誰人不知,若他活著王子天日後必定會受盡牽連。他對不起他的已經夠多了,他不想再害自己的兄弟,唯有一死,且一定要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殺了”自己,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斬盡與自己這個叛主逆賊的一切關係,他往後之路才不會受自己影響。


  劍已穿心,必死無疑,魏達卻一點也不害怕,相反他從來沒有這麽輕鬆自由過。他靠在王子天肩膀上,口中腥濃鮮血湧吐不止,淩亂的發遮住了他的臉,誰也看不到他此時臉上釋然解脫的笑,隻見到他的頭微微轉動了一下,便再也沒再動過。


  “對,對不起……兄弟!”魏達在王子天耳旁輕聲說道,話雖斷斷續續卻帶著很開心的笑意,王子天與他認識這麽久從來沒聽見過他笑得這般開懷過,不帶世事沉重,隻簡簡單單發自內心,就像個未染世事的單純少年,再然後,話斷笑止,靠在他肩頭上的魏達僵硬無息,一直緊緊握在他手上的手也倏然放開,無力垂落。


  魏達死了,“以死謝罪”,用他這條命盡了他的一生忠君,也用他這一條命以謝所犯罪行,更用他這條命向王子天道了歉。葉寒不知道王子天是否接受了魏達這份歉意,隻是當王子天跪下向她求道想尋個地方將魏達葬了時,她想了想沒有拒絕。


  十年一覺西境夢,這其中的兄弟情誼真假、忠奸是非對錯,誰能說得清,誰又能斷得明,還是讓它們隨著魏達的死和這場西境之亂都一同埋葬在這天地間無窮無盡的雪墓裏,待若幹年後,由後世之人評說斷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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