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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一溪風月,莫教踏碎瓊瑤(下)

  聽到葉寒離去,青川飛散開的心思這才漸漸回來,書房內也不知何時點上了燭火,明亮如晝不見黑夜,倒是議論紛討不見歇,都全心專注商討著東征長安一事,哪知一門之隔外曾有慈母稚子相伴笑,天倫溫情那般好。


  姐姐……


  青川心裏喃喃念著已經離去的葉寒,滿是不舍,腦子浮現的都是她那張白淨無憂的小臉,那雙比水還要清澈的眼眸,站在開得正盛的薔薇花牆下,忽然轉過頭來衝他盈盈一笑,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王爺,雲州有蕭錚急報。”


  花折梅仿若一縷無形鬼魅突然竄入書房,一室熱烈討論忽斷,紛紛不由側目望去,一時鴉雀無聲。


  好夢中斷,惋惜在所難免,隻不過常年喜怒不形於色習慣了,這點“驚嚇”還不致於能嚇到他,麵色平淡依舊,隻墨眸一抬望向花折梅,幽幽開口,“拿來。”


  一張薄紙,三五行墨跡,寥寥幾個字卻關乎沿江幾州上百萬百姓性命,青川迅速一覽便交由花折梅轉遞給在座眾人閱覽,眉色凝重如霜。


  “南朝蠻夷粗鄙少教,竟敢趁著我朝陛下病重之際在沿江水麵集結重兵,實在是無恥至極!”魏達拍案站起,也不管所在場合,直接破口大罵道。


  眉心朱砂一動,玉佛忽生一笑,公孫釋靜坐說著,“世上爭鬥自古不都是如此,我朝先祖當年爭奪天下,還不是趁著梁國內亂之際一舉滅了梁國,這才建立了我北齊王朝,南朝眾國今日也不過行之效仿而已,說不上誰對誰錯,魏將軍又何必忿忿不平過多指責呢?”


  北齊佛教興盛,魏達受其母影響也自幼信佛,頗是虔誠,雖然他心中對公孫釋方才所言抱有不悅,但這貌若玉佛的公孫釋卻有種讓他說不出的敬意,很是邪門,讓他不敢輕易衝撞對方,隻好轉而走向書房正中,下跪請命道:“將軍,屬下認為東征一事刻不容緩,越早越好,若是再推遲下去,恐怕這南朝蠻夷小兒都敢在我北齊頭上動土了。”


  “我若出征,以何名義?”


  青川開口一問,瞬間便問住了魏達,也問住了在場所有的人,公孫釋不由垂眸靜言陷入沉思,朱老夫子雖張口一動但還是最後沒有說話。


  青川繼續說道:“京城之中吳越兩王雖趁著皇上病重相互鬥爭激烈,頗有逼宮之勢,但吳越兩王畢竟沒有真正謀反,我亦師出無名,若貿然東征,隻會落天下人口舌,若是吳越兩王再趁機倒打一耙,安我個叛上作亂的罪名,反倒得不償失。”


  眾人明白青川所言並非聳人聽聞,雖然北齊局勢裏各方已深陷焦灼之中,一場大亂已是避不可免,但由於彼此幾方都互有忌憚誰都不敢冒然先行事,於是無形之中各方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雖然脆弱易碎,但誰都不敢打破,因為誰也承受不了天下人群起而攻之的下場。


  青川一席話若一場傾盆大雨瞬間澆熄了眾人的盲目自信,理智回身若噩夢驟醒,後背皆汗意涔涔冰涼得嚇人:方才壯誌激昂布籌一切,什麽都想到了,卻唯獨漏了這最簡單的但也是最重要的“名正言順”?果真權勢能惑人心、能迷了人心智,還好王爺及時點醒他們,懸崖勒馬這才沒鑄成大錯。


  “如今天下形勢多變難測,誰也不知明日走勢如何,各位還是各司其職做好準備,靜觀其變便是。”青川一語若金鍾落錘,定了今日事,也定了眾人心。


  “皇宮乃天下權利匯集之地,牽一發而動全身,子英,你母親乃中宗嫡次女,現雖隻是皇族旁支,但畢竟也是皇室宗親,進宮侍疾時還煩請令堂多做留意皇上病情和宮中情況。”玄隱師叔來信宮城內最近森嚴起來,很多消息進不去也出不來,宮牆之內情況不明,青川也隻能另想出此辦法。


  公孫釋拱手回道:“王爺所托子英明白,稍後回去子英便回修書一封送與家母,請她多留心王爺所托之事,定不會誤了王爺大事。”


  在座眾人雖心照不宣,但誰都明白公孫釋口中說的“大事”究竟是何等大事,一聽就能讓他們剛冷靜下來的內心又心潮澎湃再起,激昂難抑:曆史洪流英雄戰場,封侯拜相功成名就,笑看春秋,此等豪情壯誌,誰不想成就男兒本色。


  “將軍,那集結在沿江河麵的南朝軍隊怎麽辦?”說了這麽久,魏達仍對南朝那群無恥蠻夷念念不忘,欲殺之而後快。


  青川隨意回道:“你急什麽。這江南五州可是吳越兩王的錢袋子,放心吧,南朝各國來襲他們比你更著急。”


  武將直率,魏達如實回道:“王爺運籌帷幄屬下自愧不如,屬下隻是擔心江南五州生靈塗炭、南朝蠻夷亂我北齊河山。”


  “魏將軍一向忠君愛國,心存百姓,實為難得。這樣吧,本王在此許你一諾,若南朝真敢來犯,本王便命你率我滄河水軍沿江東下直襲敵軍,衛我北齊河山。”青川墨眼不動,鄭重許諾道。


  將軍一諾千金難換,魏達自是欣喜謝過,彼時蟲鳴漸弱夜更深重,議事也結束了,青川便不再多留眾人,膳房備有晚膳可用完再走,但魏達與公孫釋都婉拒了,倒是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朱老夫子靜坐在席未走,似有與青川兩人秉燭夜談打算。


  夜深越靜,偌大空空的書房隻剩青川與朱老夫子兩人,無他人打擾,可安心談兩人才可聽之言。


  長者為尊,青川開口主動問道:“夫子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朱老夫子望著自己一手教出來的愛徒,不解問道:“青川,方才你為何要一再推遲東征之事?”


  “想必方才夫子也已聽到我所言緣由,實在是名不正言不順,師出無名,不好貿然東征以恐成為眾矢之的。”青川隨即回道,好似對朱老夫子有此一問並不意外。


  “你知道這對你並無影響,你本就是名正言順!”青川所言其中真假,朱老夫子最是清楚,方才因顧忌他人在場才沒有多說,“當今聖上自幼多病身體羸弱,先帝早留有遺詔,恐有一日北齊江山後繼無人,命你持遺詔繼承大統,這事肅老王爺當年來並州時已告知於你,你為何這般……固執?”


  話到嘴邊不知如何評判青川此舉,思忖想想也隻能無奈吐出“固執”兩字,朱老夫子看著麵無所動的青川,拿他甚是無法但亦心知這怪不了他。


  當年瑾妃暴斃身亡就匆匆下葬,而沒過多久青川就以養病之由被先帝送出宮去,然後再也不知去處,他也是在先帝臨終交托遺言時才知曉自己曾教導過的小皇子竟已在某個深山古刹出家為僧了,至於緣由先帝不提他亦不敢多問,隻遵循先帝遺命辭官去了雲州,耐心守著一個也許永遠也不會啟動的計劃,直到多年後他再見到被追殺逃至雲州的少年青川時,他便知先帝當年苦心布下的一盤棋,活了!

  青川知道朱老夫子誤會了,平靜解釋道:“遺詔一事大伯父確實曾與我說過,但說真的意義不大。雖說大伯父為皇族族長,德高望重,他持遺詔是能讓人信服,但皇權爭鬥不是你生便是我死,即便有遺詔在手在他人眼裏也不過廢紙一張,誰會聽從?”


  青川所言不假,對他有此反應朱老夫子也並不意外,但聽後心裏仍忍不住溘然生出一聲長歎:當年的事,青川終究還是不肯原諒先帝,寧肯深陷險境也不肯接受自己親生父親恩情,這般倔強固執真是像極了先帝!

  唉,罷了,朱老夫子及時止住自己不合時宜的多想,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東征一事上,沉思片刻忽提議道:“若陛下親下禦旨命你回京勤王繼承大統,東征一事不就名正言順了?”


  原以為自己方才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了,沒想到朱老夫子依舊纏繞在“名正言順”上沒出來,青川亦不急不惱,耐心把話碾碎說得更仔細明白,“夫子知曉古今,應比青川更明白自古天下紛爭,爭的從來就不是名正言順。利字當頭、性命攸關之際誰會管你什麽名正言順,隻有贏,隻有不擇手段贏到最後勝利,活著站在權力頂峰笑看天地臣服,這才是最重要的,與遺詔禦旨、名正言順沒什麽關係。”


  其實朱老夫子有此一想青川並不意外:自從他那個皇兄病情加重以來,要傳位於他的流言蜚語就沒停過,而且還越傳越盛,就連身在偏遠西境的朱老夫子都心有所信,可想而知京城乃至整個北齊不知有多少人對此信以為真。


  毫無疑問,這招捧殺用得很是高明,無端就把他變成了眾矢之的,殺人不見半滴血,真是好手段,但這也不是無計可破:隻要吳越二王未叛,京城未亂,無論天下流言如何傳,他都靜守西境不出,絕不會讓人拿到攻打他的把柄。


  不過,青川心裏譏諷一笑,不知為何,他怎麽覺得這事跟他那躺在龍床上沒幾天活頭的皇兄脫不了幹係,雖然他自己也沒什麽證據,可這般陰狠毒辣與他那位皇兄的手段太像了,但這也僅是一種直覺,一種很強的直覺而已,這可能也隻有在見到那位皇帝陛下時才能證實,但也不知他那位皇兄能不能活著見到他。


  “既然如此,方才你為何還要以此為借口推遲東征一事?”青川前後矛盾的話著實令朱老夫子費解,依他對青川的了解,青川此舉必有深意,可現下局勢卻讓他不得不質疑青川的做法,“玄隱大師前幾日從長安傳來的消息說吳越二王正暗中醞釀拿下禁軍控製宮廷,你若不出兵由著他們得逞,一旦陛下出了什麽不測,無論吳越二王最終哪一方勝出,都可搶占先機操控朝臣率先登基,到時再昭告天下大局已定,你再出兵長安便一切都晚了!”


  天下局勢多變,時機往往轉瞬即逝,若抓住了便是龍躍九天,若錯過了便是萬劫不複,成王敗寇往往就是在這一瞬之間,可青川的反應卻太過安靜,他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像一久征沙場的常勝將軍,靜坐不動麵色如常,根本在他臉上找不出一絲波動漣漪,好似這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朱老夫子越發看不懂一丈之遙那端坐在上的弱冠少年,好似在雲州再次見到他時自己便沒看清楚過他。


  “夫子所慮青川明白,但夫子可曾想過,我若現在揮師長安,北齊的最終局麵會是如何?”青川耐心聽完朱老夫子說完話,特意等他歇了幾口氣去了臉上急色,這才開口平靜反問道。


  經青川這麽隨意一問,朱老夫子忽覺腦子精光一閃,頓時半口涼氣倒吸入喉,麵生驚恐,心下大道一聲好險,胸中餘悸久久難去,麵色黯淡無光。


  青川一瞧便知朱老夫子已明白自己話中深意,點明道:“京城未亂陛下尤在,我若現在出兵,無論有無遺詔禦旨,大敵當前吳越二王必定會放下爭鬥結盟為友與我血戰到底。而方才夫子也聽見了,現下南朝眾國已集結重兵於瀾江沿江水麵,而北方戎狄一直以來就對我北齊虎視眈眈,更別說包藏禍心的東海西境諸國,一旦我揮師長安,即便我能在與吳越二王的爭鬥中勝出,但這場內鬥下來我手中軍力也會大為削弱,到時眾寇趁機來齊再亂我山河,我拿什麽與之抗衡?到時山河破碎風雨飄搖,社稷岌岌可危,難保再重蹈前梁亡國覆轍。夫子,這樣的勝利不是我想要的,而這樣的結果想必也不是夫子您想看見的。”


  確實!青川的話確實是說中了他心中軟肋處,朱老夫子閉上了眼點了點頭很是認可:他生於國弱,長於憂患,年少見寇虜入齊逼至長安,泱泱大國竟卑躬屈膝割地求和,實為國恥難忍,於是憤而入仕助仁文二帝複北齊中興,無奈□□無常,仁文二帝早逝,北齊中興曇花一現,朝政再陷混亂,複興難在,委實可惜。本以為就此抱憾終生,可當天資聰穎遠勝仁文二帝的青川出現在他麵前時,他沉寂似死灰的壯心又重新複燃,於是傾盡他的畢生所學去栽培青川,一如追隨仁文二帝時盡全力去助青川完成大業,如今到了成敗最關鍵的時刻,絕不能因一時心急圖快而將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功虧一簣。他已年過花甲,日暮西山盡,他再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夠他重來一次了!


  師生多年青川怎會不知他這位老師的心思,一生為國從無私心,畢生致力所求為的不過是見北齊強盛,開萬世太平。這麽多年他無怨無悔追隨自己、輔佐自己,為的並不僅僅是完成對那個人留給他的遺命,更多是將他未能實現的抱負與遺憾都寄托到了自己身上,他要通過自己的宏圖偉業看見他心中的盛世太平。


  夜靜無聲,沉默卻有語,朱老夫子心中早已反省千回,頗是慚愧道:“老夫一生風雨滄桑看盡,原以為已修得一顆平常心能平和待人看物,沒曾想老了老了也生了糊塗,隻貪著眼前小利忘了全局大勢,一再催你出征,差點害了你險些釀成大禍,老夫慚愧。”


  青川搖頭回道:“夫子淡泊睿智,今日有此一亂也不過是太憂心於我,一時關心則亂罷了,無妨。不過青川還是想勞煩夫子等會給玄隱師叔回信一封,將今夜你我所談之言盡訴轉送於他,恐怕您也知道師叔,不喜我按兵不動,畏縮不前。”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許是在京城那個亂局中身處太久,玄隱大師看事也變得淺了,所以才會一再來信催促青川出兵。其實他有何顏麵評價玄隱大師,自己不也一時眼小心迷,犯了與他相同的錯誤。怪隻怪天道太深,塵世凡人又有幾人能真正參透,好在青川是其中之一,他沒有看錯自己這個徒弟。


  朱老夫子點頭應下,“你放心,等會回去我便修書一封與玄隱大師說明其中輕重要害,勸他莫再催促於你。你的性子為師了解,你既然對吳越二王暗中湊備之事如此不急,想必早就想好了萬全之策,為師也不多問,東征一事你自己看著辦吧!不過為師還是要提醒你一道,凡事即便再有把握也不可掉以輕心,還是要多做準備為好!”


  “夫子教誨,青川謹記在心。”青川認真回道。


  收複人心唯他命是從,內憂已去,今日商議現在才算真正結束,青川上前扶起欲起身站起的朱老夫子,即便朱老夫子身子健朗行走無礙,但青川還是恭敬扶著他出門送他離去。


  門外此時夜深不知幾時,深邃長空幽幽黑夜將一院盛夏深綠都染成了一幅濃墨重筆畫,畫中除淡雲疏月有一層蒙蒙乳白色,院中一切都由深淺不一的墨色構成,實物陰影難分,就連燈籠高掛的屋簷下,人站在下麵也不過是兩個淺淺的墨跡斑點,再難見竹林青翠、晚風過涼亭,更哪還有之前慈母稚子天倫溫情。


  陳福提了燈籠過來照明,朱老夫子站在門前停駐未動,忽記起方才議事時依稀聽見端王妃曾來過,於是轉頭問著青川,“對了,東征一事,端王妃可曾知道?”


  夜色漆黑掩人,即使咫尺之隔也看不清對方麵上此時的神情,於是說出口的話成了判斷對方心思的唯一途徑。


  “這事,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青川的話穿過幽黑夜色很是平靜,可朱老夫子卻明顯感覺到他手臂一僵,心下約莫了然他的擔憂,還有些許逃避,輕歎一聲勸道:“端王妃不是經不起風浪的小女子,你還是抽個時間與她說下此事吧,早說早安心。”端王妃安心了青川便安心了,青川安心了這整個西境乃至整個天下也便安心了。


  “嗯!”


  青川聲音很輕,回答很是簡單,一如往常說話一般,就像這夏夜裏不知從何處竄過的一陣風,清涼一拂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根本抓不住,就好像它從不曾來過一般,根本探知不清他心到底是何所想,而這突然陷入的沉默讓朱老夫子也不知如何開口再問。


  穿過一院蒼茫夜色,師徒倆就這樣默契十足誰也沒再說話,直至朱老夫子臨走前,“……師父,”青川打破沉默突然喚道,“東征一事我會與姐姐說,還請您,莫要勞心。”


  坐在轎上的朱老夫子麵色恍惚,有些驚愕:自雲州再見至今,青川便一直對他隻稱“夫子”,方才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師父”,讓他不禁想起了當年在皇宮時為青川啟蒙的那段日子,時隔多年青川今夜突然再次喚道,其中深意朱老夫子自是明白。


  青川這是在“求”自己不要再插手他與端王妃之間的事,畢竟去年夏州舉國入齊一事是自己考慮不周,擅自瞞著他讓端王妃入夏說服寧夏王歸齊,以至於他們夫妻二人不和險些分離。即便青川現在與端王妃和好如初,可一想起此事朱老夫子還是心有所愧,自是無臉再行這擅自無禮之舉,對於青川所求自是無條件點頭應下。


  送走朱老夫子,青川抬頭望著天間淡雲往來月疏疏,一陣風過雲破月來,天地驟然生出幾分雪色亮堂,可無論這月光多麽皎潔如雪映地,這掛在天上的月依舊是一輪缺邊少角的殘月,難見圓滿。


  青川低頭忽生一抹自嘲,今日才剛過月初離十五還早,這天間的月又怎會是一輪團團圓圓的滿月,但心下又忽生一轉,抬頭望著那輪殘月覺得這也並沒有什麽不好:花好賞月圓,殘月說缺事,若真等十五月圓夜再說這些個傷人事,豈不是更傷人嗎?


  可今夜……他又該如何開口?


  姐姐,天下?

  前者是他心之所愛,毋庸置疑,而後者……青川捫心自問道,這可是他心之所想?他望著天間淡雲疏攏後的一角殘月,皎潔月華瞬間暗淡了很多,卻照樣照得他心間一覽無遺,顯然他的心中在很早很早就有了答案,隻不過……他到底該如何開口?

  每每想到此青川便頭疼不已,這個問題牽扯了太多人和事,並不是簡簡單單二選一的抉擇,縱是違心也不得不做。□□無常,凡事哪能盡隨人願,青川望著不知何時已走到的合璧庭,停頓凝望片刻,最後還是踏碎一地朦朧月影緩緩向屋中歡聲笑語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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