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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底下鬧風流,細雨濛濛繾綣中(下)

  青川望著山間雲霧多變的天,有稍許遲疑,未答應也未拒絕,“我體內餘毒無礙,日子久了自行就會消散,不一定非要用藥石去解,隻不過要多等些日子罷了,這事就讓老天爺替我們做決定吧!若是你我命中注定多子多福,自會懷上孩子,也不一定急在這時。”畢竟天下局勢瞬息萬變,未完全安定之前,他是真不敢讓姐姐再有孩子。


  “嗯!”


  這次,葉寒沒有強求,經此一事她多多少少也感知到青川話裏間深藏著的無奈和焦慮,當年耶律平率大軍壓境時青川也曾如此,她也不好為這件事再煩他,就如青川所說還是看老天爺吧!若她與孩子真有緣分,她自會懷上寶寶,何必急在一時。


  “現在還生我氣嗎?”


  青川墨眼透著壞笑,讓葉寒不禁回想起方才自己惱羞成怒的失態樣兒,頓時把葉寒羞臊得不行,白淨的小臉立馬染上了一層羞色,漫漫灼灼緋紅妖嬈,生生勝過了這一片粉杏春光,也勾得身旁的青川春心大動,傾身壓了過來,追著葉寒那張香檀小口親個不停,那猴急樣兒就差沒一口把葉寒吞進肚子裏。


  “青川,別鬧……”


  葉寒有些緊張地望了望周圍空空無人的杏花林,瞧這白日明朗若眾目睽睽,實在脫不掉羞恥心行宣淫之事,隻能小手推拒著青川,卻無奈人小力弱抗不住身邊這頭發了情的雄獅,硬是被他又重新壓倒在矮榻之上,欲行孟浪之事。但是晉江眼紅,怎準此等汙穢之事發生,於是派出阿笙攪局。


  “娘親!!!”


  一聲音量不小、飽含怒氣的稚嫩童音從杏花林的不遠處傳來,驚得午後停駐在花枝休憩的林鳥本能展翅竄出了杏花林,當然也驚得深陷□□的葉寒猛然一醒,瞬間想起獨自在竹屋午睡的阿笙,看樣子應是醒了。


  阿笙的呼喊聲一聲比一聲急,葉寒這當娘的哪還有心思跟青川風花雪月,恨不得一下就飛到竹屋裏,所以連忙偏過頭去避開青川親吻,著急說道:“青川,阿笙醒了,你快起來,我要去看他。”


  “他醒就醒了,周圍有這麽多的丫鬟婆子你還怕照顧不好他?”欲求不滿,青川心裏很是不爽,他好不容易才跟姐姐單獨相處一會兒,沒曾想到又被阿笙這臭小子給攪了,自己這兒子真是他的克星!

  杏林外阿笙一聲聲喊著自己越發著急,葉寒幾乎都能想象出阿笙找不到自己的著急樣子,心瞬間難受得不行,可青川又鐵青著臉不肯退讓,葉寒也著急加為難,兩權之下心還是不由偏向了阿笙,開口求著青川,“青川,晚上好不好?等晚上阿笙睡著了,我再陪你,到時你……想怎麽弄我,我都依你,好不好?”


  這番割地賠款的話說得葉寒好生害臊,說到最後聲音輕得都沒了音,可青川聽入耳裏卻是另一番忿忿不平:平日裏自己若求歡哪次不是費一番周折才行,可隻要一碰到阿笙的事,隻要為了她這個寶貝兒子,她這當娘的真是什麽都肯幹,為了求自己連這些個平日裏她不齒的葷言浪語都說了出來,你讓次次被冷落的他怎能心平。


  壓在她上方的青川遲遲不回話,本是風華容顏傾人間,此時臉色卻難看得要命,葉寒心虛,自知偏心太重對青川不公平,她心也有愧疚,隻是阿笙在她心裏占了太重,她真的舍棄不了,也隻能委屈青川了。


  “青川……”,葉寒輕扯著青川衣袖,朦朧含淚求著,怯怯弱弱若雨中梨花,好不可憐。


  夫妻多年,青川何嚐不知葉寒這是在裝可憐讓自己心軟,可他就是這般沒用,明知道她是在騙自己,但還是一次次軟下了心腸,恨自己意誌不堅定也好,怪自己無用也罷,他就是這般拒絕不了她,就是見不得她傷心落淚,也許她就是他這一世越不過的劫數吧!


  伸手將她抱起,輕拭去她眼中的朦朧水霧,雖已退步但青川還是不想麵上輸得這麽難看,低頭狠狠親了葉寒一口,透著幾分孩子氣悶悶說道:“記著你方才說的話!”說完,還不忘揉捏了下坐在他雙腿上的那方嫩臀。


  事已達成,葉寒自是破涕而笑,主動湊上前去親了親青川緊抿的嘴角,討好道:“青川真好!”


  青川看著懷裏拍著馬屁的葉寒,輕哼一聲有些不買賬,可緊抿著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上揚,但又不想讓葉寒發現得意,於是便抱著她站了起來,騰身一躍便飛上了杏花林上,踩著一片粉雲杏花香,不一會兒便到了杏花林處的那方竹屋。


  此時阿笙早已等得沒了耐性,衣服皺巴巴的沒換斜掛貼在身上,可愛的小包子臉鼓鼓的生著悶氣,烏溜溜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盯著姍姍來遲的葉寒,還有隨葉寒一起來的青川,眼神忽然一亮,驀然心裏好像明白了什麽,頓時危機感襲來,撒開腳丫子一下就跑到葉寒身邊,雙手一張一把抱住葉寒的大腿,仰著小臉滿腹委屈說道:“娘親,你去哪了?你不是說要陪在阿笙身邊嗎,怎麽我一醒來你就不見了?你是不是不要阿笙了?”


  葉寒剛要張口安慰阿笙,就聽身邊青川一聲輕斥飛來訓著阿笙,“都多大了,還這般不懂事鬧著你娘,朱老夫子就是這樣教你的?”


  未得到娘親安撫,反倒先被爹爹訓了一頓,阿笙心裏的小委屈頓時冒個不停,鼓鼓的包子臉頓時垮了下來,癟著小嘴不再說話,隻張著一雙小鹿般懵懂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葉寒,無聲說著傷心,葉寒自是動了惻隱之心,拉扯下青川衣袖,示意讓他先離去一會兒。


  青川也知繼續在這兒隻會讓阿笙這小子更得意,便順了葉寒意願先行離開,雖然離了並州紅塵俗世,可每日送到玉河鎮的軍政雜務依舊需要他處理,就讓她們母子好生相處一會兒吧,讓姐姐也高興一下。


  這廂,見青川一走,阿笙這委屈的小可憐立馬換了張臉,衝著葉寒笑得那叫一個燦爛,還拉著葉寒的手撒著嬌道:“娘親,你剛才去哪了?阿笙喊了你好久才來,你是不是又跟爹爹去玩,把阿笙給忘了?”


  “你呀,什麽不好好學,非跟你爹學吃醋?醋有這麽好吃嗎,我讓秋實拿一壺來讓你喝個夠。”葉寒點了點阿笙的小鼻子,寵溺笑道。


  “娘親心裏隻有爹爹,沒有阿笙,阿笙不理你了!”阿笙撒著嬌鬧著不依,他才沒跟爹爹學吃醋,明明是爹爹霸道不講理一天到晚跟自己搶娘親。


  葉寒真是拿這個小機靈鬼沒法,蹲下身來安撫道:“娘方才見你睡著了,又見屋外杏花開得正好,便去杏花林想采點香味未散的杏花釀酒,沒曾想到卻瞧見層層杏花下竟然結了許多青杏,但長得太高,娘夠不著,這才找來你爹幫忙。”


  葉寒也不想對阿笙撒謊,可她這個兒子的性子她這當娘的最清楚,若不好生與他“說清”,他定得鬧上一番,若是如此,方才對青川的承諾又得失信了,最後“遭罪”的還不是她自己,她上輩子肯定是欠了這對父子的!

  “……真的?”阿笙聽後想了想不是很相信問道,黑溜溜的眼睛睜得老大,仿佛在對葉寒說他可沒這麽好騙。


  葉寒被阿笙這認真的小模樣給逗笑了,手梳理著他睡散了的頭發,點了點頭回道:“反正午後也無事,要不阿笙也幫娘去杏花林采些青杏回來,娘給你做幾罐酸酸甜甜的糖漬杏子吃,好不好?”


  “嗯嗯嗯!”聽見葉寒要給他做好吃的,阿笙自是高興連連點頭答應,撲進葉寒懷裏小臉很是安心,也不管什麽她方才怎麽久久不來,現在娘親不就在自己身邊、抱著自己嗎?


  “好了,娘帶你去洗漱,再換套簡單點的衣服就去林中摘青杏好不好?”雖一直遺憾未能有女兒,可阿笙這孩子比女兒還要貼心,像個小暖爐,把她對前世的思念和在異世的孤苦都治愈好了。


  “好!”


  童聲稚嫩,啾啾如春時幼鶯在外玩倦歸巢來,竹屋前蹲在地上說話的母子也起身往光線微暗的屋內走去,溫柔婦人牽著孩子小步往裏走,稚子卻蹦蹦跳跳不老實走著,一路上也不知說著什麽話逗得婦人連連生笑,眉眼溫柔一如這山間恍若三月的春暉,哪怕稚子一日長大離家,無論走得再遠,這溫柔暖人的笑也會讓他記得回家的路,家裏那個生他養他疼他如命的那個人。


  山間天氣多變,昨日還淺陽溫柔和煦,一夜雲沉霧凝,便驟雨瀟瀟起,晨時才歇,推窗一望青山隱世,孤鳥一鳴,滿目水煙沉幕落,一汀杏花寒。


  一夜山雨洗盡花顏,芳草落滿英,斜長向外的粗枝老幹上還殘留著幾簇孤零零的水白花杏,林風搖曳中,瑟瑟欲落,隻是早與晚,這盛了一花期的杏花林總是敗了,好在林中臨近溪水一處種有十幾株櫻桃樹,這季節正是櫻紅成熟時。


  “青川,你把樹枝再壓低點,上麵高的地方我摘不到。”


  葉寒踮著腳尖,手跟脖子都伸得老長,櫻桃喜溫喜陽,一般長在樹頂最高處的櫻桃最甜最多,葉寒人矮,隻能讓青川將長在半空的樹枝拉下來,好讓她采摘。


  “娘親,你看這塊樹葉子下有好多櫻桃,都好大好甜!”阿笙驚呼著,一邊用小手扒開著茂密深綠的櫻桃樹葉,一邊揮著小手喊著葉寒快過來。


  林深樹密,水霧輕蒙,這山間雨季時就是這般模樣,水生煙,草結珠,葉凝露,林穿霧,雲落雨,溫潤潮濕得仿佛天地都浸在一片抓不到摸不著的水中,就像母親溫暖的子宮,靜悄悄地孕育著生命的成長與誕生。


  “哞……”


  阿笙身下騎著的老水牛不時發出一聲粗重拉長了的叫喚聲,轉頭看了一眼忙碌摘著櫻桃的三人,大大的牛眼睛透著十分不解的疑惑,但也無心了解,寥寥一瞬又低下頭一邊吃著地上鮮嫩多汁的青草,一邊甩著自己的牛尾巴,很是悠閑自得。


  三人來此摘了有一會兒了,可青川手中提著的竹籃櫻桃寥寥無幾,都是順路摘的幾個青杏,因酸澀掉牙被遺忘在籃中,而所摘的櫻桃幾乎都進了阿笙和葉寒的肚子裏。


  許是山間光照比平地充足,這裏的櫻桃比在城中吃的也要大個甜些,果肉厚實多汁有點像葉寒在現代時吃過的車厘子,這種果子不適合醃漬保存,最適合現摘現吃。


  葉寒跟阿笙吃得很是興起,淺黃色的櫻桃核吐了一地,也不知明年這裏是否也會新長出幾顆櫻桃樹來,而青川因一手拉著櫻桃樹枝,一手提著竹籃,隻能悲催地幹站在一旁,安靜看著葉寒與阿笙二人大快朵頤。


  一口塞進了幾顆大櫻桃,嘴太小,牙齒一咬,口中櫻桃充沛的汁水一下就飆了出來,葉寒一時沒捂住,吃得滿嘴都是鮮紅清甜的櫻桃汁水。


  葉寒連忙拿著繡帕擦拭,卻不巧,偶然轉頭一瞬,瞧見青川正好笑看著她,看來是把她方才那一窘態都瞧見了,葉寒不由微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又見他孤零站在一旁兩手束縛,而自己與阿笙卻吃得忘了他,心下又頓時生起些許愧疚來,於是伸手在一旁壓低的樹枝上尋了一顆最大最紅的櫻桃,摘下來喂進了他的嘴裏,滿眼含笑望著他問道:“好吃不?”


  “嗯!好甜!”青川由衷誇道。


  說完,青川還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右嘴角處,頗有些流連忘返,葉寒一瞧卻不禁微紅了臉頰,右手小指頓時也變得灼熱不堪,她自是記得方才喂青川吃時,櫻桃入嘴,微落在他嘴角的小指被他粗糲的舌頭猝不及防舔過,原以為是不小心,沒想到是刻意而為。


  騎在老水牛的阿笙吃著吃著漸漸沒聽見葉寒的聲響,轉頭一看見葉寒與青川兩人彼此麵對麵站著,雖然都沒有說話,可兩人臉上都微微含笑,你瞧下我、我瞧下你,其中的感覺阿笙還太小不太明白,但有一點他卻是明白得清清楚楚的:他被忽略了!!!


  “娘親!”因坐在牛背上不如平地好動,阿笙隻能不滿喊道。


  葉寒驚醒,連忙順聲望去,見阿笙可愛的小包子臉又變得鼓鼓的,嘟著嘴,有些生氣地望著她與青川,就知道這小醋壇子又打翻了,連忙從樹枝中摘了一小串紅櫻桃喂進他的嘴裏,安撫道:“好吃不?”


  “嗯!好甜!”阿笙心滿意足,眉開眼笑回道。


  葉寒一聽卻不禁笑了出來,轉頭看了看青川,又看了看正吃得櫻桃的阿笙,心裏無奈感歎道,真是父子,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水澹澹,雲青青,蒙蒙霧色裏,老牛沉哞、孩童嬉笑,櫻桃正紅、眉目傳情,這一幕美好得好不真實,若水晶泡沫舍不得觸碰打擾,生怕最後這隻是誤入桃花源,黃粱一場夢。


  “王爺”,白衫破霧,一頎長逸仙的身影在幾丈外遙望一拜,起身後繼而說道,“京城來信了。”


  山風濕重,一吹便輕鬆吹散了林間輕蒙水霧,方才美好一幕好似如夢驟然破碎,而幾丈之外的那個人就是那殘忍無心的破夢人,盡摧毀人世美好,隻不過與他的慈容佛相有些矛盾。


  阿笙坐在牛背上,初次看見破霧而來的那個人,有些驚訝對葉寒說道:“娘親,那個人長得好像一尊玉佛呀,你看他眉心還有一個佛心紅點。”


  人世哪有佛,就好像人世哪有魔,一切都不過是芸芸眾生按照自己的意願臆想出來的罷了。其實人皆可成佛,人亦皆可成魔,

  青川沒有回公孫釋,而是回頭看著葉寒,而他背後則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鬱蒼天,“姐姐,玉河鎮的杏花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葉寒凝眸不語,望遠處蒼天風雲變幻激烈,好似恍然間她聽懂了青川的話,也明白了青川這番玉河之行:是呀,玉河鎮的杏花落了,屬於他們最後一次的世外閑暇時光也沒了,是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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