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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鳶一遠隨風去,隻盼君安好

  書房裏,公孫釋一身白衣生皺、長發拂亂,風塵仆仆長途而至,卻沒掩了他的玉容風華陌上姿,依舊精神十足,青川並無心於此,他要的是耶律平。


  “你不是去齊夏邊境探查耶律平的行蹤嗎,怎麽突然從褚州回來了?”褚州有馮史酷吏坐鎮,耶律平不會自取滅亡逃往褚州。


  公孫釋如實回道:“回王爺的話,在下受王爺之命前去陸將軍遇襲之地探查耶律平的行蹤,確實在附近山頭尋到耶律平幾處窩點,也與耶律平親自交手一番,隻是在下武藝平平難抗耶律平,讓他給跑了,隻繳獲了他隨身攜帶的那把青龍斬月刀。”


  青龍一出騰飛衝天,其勢洶洶可斬陰月,青川伸手接過,滿布傷痕的手掌細細摩挲著這青龍斬月刀的寸寸紋路,莫不感慨:他與耶律平交手多年,他曾在這把青龍斬月刀之下多次死裏逃生,也曾差點在這把寶刀之下命喪黃泉,今英雄末路徒留一刀倉惶逃命,淒涼難免,都是兵家勝敗之命也。


  公孫釋繼續說著,“在下在此還望王爺贖罪,在耶律平再次逃脫後,在下未提前請示王爺便請紅綾鎮守將封鎖通往北地之路,又事先切斷了耶律平逃回荒沙漠海的路,南有王爺坐鎮並州,耶律平隻有褚州一條路可逃。在下提前抄近路與馮史馮大人商量好了一切,已備好天羅地網,隻待耶律平自投羅網束手就擒。在下越權行事擅作主張,其罪不可免,還請王爺降罪。”


  青川將手中青龍斬月刀好生落放於桌上,起身說道:“你何罪之有。耶律平生性狡猾,本王與他交手多年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才許你盤龍令見機行事,你此番先斬後奏也是事出有因,畢竟,耶律平不除,西境何安!”


  “西境何安”,簡簡單單四字感慨,卻是積壓在青川四年之久的最大心事。


  自後褚被滅耶律平逃走,褚州看似入了他北齊之地,可實際卻隱禍不斷:褚國舊族包藏異心,另有他國勢力滲入挑動大小叛亂,而這最大的禍亂就是一直潛逃行蹤不明的耶律平,後褚曾經的戰神,可說是褚國人心中的一種隱形難去的信仰,再加上他皇族身份,若他卷土而來以複國為幟,這褚州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恐怕難以存在,到時西境戰火再起,四周鄰國蠢蠢欲動,還有京城那些見不得他好的親兄弟們,肯定人人都願意在他身上踩個幾腳,所以說耶律平不除,西境難安,他更是難以心安。


  心已有了決定,青川凝重問道:“算下路程,耶律平現在大概到哪了?”


  公孫釋細想回道:“齊夏邊境至褚州隻有一條官道與幾條小路可走。官道多兵,耶律平隻能沿著深山小路逃竄,且後有追兵不斷,在下猜想他此時應在烏木嶺了,不出兩三日便可到達褚州邊境。”


  “耶律平,絕不可入褚州!”


  青川一聲若驚雷劈下,平靜如常的話下是不可違逆的天命,“子英,你潛伏褚州多年自是比本王更清楚褚州情況,耶律平一旦踏上褚州之地,那些表明奉承卻暗藏異心之徒必定翻浪而起,到時無論耶律平是否被鏟除,褚州必定都會起一番腥風血雨。馮史治理褚州多年,褚民安居漸順心於我北齊,此時容不得出任何岔子。”


  公孫釋無奈承認道:“在下也明白這個道理,可荒嶺難困蛟龍,而褚州已有鐵籠在候,再加上馮大人酷吏手段圍剿,才能徹底鏟除耶律平,一除後患。”


  “不行!耶律平要鏟除,但褚州也不可亂!”雖然青川承認在褚州捉拿耶律平把握可達十足,可與之掀起的風浪相比他冒不起這個險,至於捉拿耶律平,他自有安排。


  “我記得在烏木嶺出天星崗的山道上必經過一段不足一丈寬的山溝細縫,”青川指著輿圖上都未曾標記有的空白地方,眼眸深沉有計,一語定乾坤,“就在這兒,本王要親自將他拿下!”被延長出來的戰爭拖得太久,他已沒了這個耐心,耶律平與他是該有個了斷了。


  公孫釋臉上浮出一抹驚色,出於多方考慮他明顯不讚同青川這一決定,於是好言勸道:“王爺安危關係西境太平,在下不讚成王爺親自去捉拿耶律平。”


  上為主下為臣,公孫釋雖也是世族大家出身,身份高貴,但在青川帳下無職無份,說是一普通百姓都不為過,如今民犯主罔顧綱常,可見青川此次親自圍剿耶律平有多危險。


  青川與公孫釋在京城時便頗有私交,即便不顧及他身後的家族勢力,就憑他自降身份深入褚國為探為他滅褚做出的功勞上,青川也不會降罪他這一番“大逆不道”,隻是稍微提醒一下,“子英,你越矩了。”


  公孫釋連忙行禮賠罪,青川並沒放在心上,他現在隻在乎這次能否將耶律平抓住,“本王明日一早出發,離開之前本王不想再聽見有他人任何勸阻。”


  “子英明白。”王貴民賤,微民怎可擋王之天意,公孫釋垂頭淡淡回道,心中感慨千洶翻騰,他不禁輕咳出聲來,即便手使勁捂住嘴,也擋不住胸腔中陣陣瘙癢引起的起伏震動聲。


  青川一聽便知曉這是公孫釋的寒症犯了,當年為助他滅褚,公孫釋自願褪去京城貴公子的身份,深入褚宮為奴,其中自有一些說不出幸酸苦楚,而這寒症也是在那時被凍傷後留下的舊疾,即便有解白這當世神醫為他醫治過,也難以根除病根。


  而此去褚州,正逢夏去秋涼來,青川想想體諒道:“你病未好就為本王四處探查耶律平行蹤,來回奔波千裏你也累了,這次你就不用陪我去了,在靜廬好生養病吧!”


  病來如山倒,公孫釋也知自己寒症犯了,便也沒硬撐著,費力咽下喉嚨管湧上來的咳嗽,向青川恭敬一拜謝過,便壓抑著止不住的咳嗽彎著背出了門。


  書桌上,青白交間的盤龍玉令安靜擺在桌前正中,青川看了一會兒,才伸手將它拿入手中,墨眼深邃如潭,讓人難辯潭下意,倒是好看的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玩味。


  這天下聞名的玲瓏公子果真是八麵玲瓏,做人滴水不漏,這麽多年了他還是看不透,不圖名來不圖利,不喜美人不落情,若非頭上還有三千煩惱絲在,他還真以為自己見的是一四大皆空的活佛了。可惜佛隻存在於寺廟人心之中,而人終究隻是一凡人,擺脫不了七情斬斷不了六欲,更成不了佛,即便長得再像也不是。


  都是芸芸眾生一凡人,何必掩藏這麽深,也不嫌累,青川手腕一動將盤龍玉令扔進了暗格中,不想因公孫釋一人而多費心思,水落終有石出的一天,他又何必費這個神。他還是想想等會回合璧庭後,如何跟姐姐說自己又要離府這件事吧,一想到姐姐那淒然哭泣的小臉他就頭疼,他怎麽就這麽舍不得她。


  夏季的夜悄然入了朱戶,人是抓不住它是何時何刻將白亮如紙的天染成墨暗深沉的夜,隻覺得不過是在房簷屋下說了會兒話、喝了盞茶,抬眼一看外間天色一下就暗了不少,隻歎時間飛逝,而雙眼盯著那半明半暗灰灰蒙蒙的天,卻半天不見灰漸深成黑。又或許夜是一臉皮薄的靦腆小孩,不喜歡人們寸步不離的注視,一人獨自悄悄而來,可免了它不好意思的羞赧。


  庭深幽幽閑少夢,夏夜寧靜有望舒,合璧庭的夜深了,屋中卻燈火通明,青川一人獨坐在葉寒平日裏最愛納涼的竹榻上,墨藍繡金錦服映著明燭生著忽明忽暗的熠熠流光,俊美異常的麵容安靜恍若成了一幅絕妙丹青畫,讓人根本分不清是畫中人還是畫中仙。


  因想著如何與葉寒說明日離去之事,青川頗有困擾,沉思良久也不得良法,倏然間輕然的腳步聲逐漸響起,已至門邊,然後就見門從外緩緩推開,一隻素白描紅蓮的繡鞋最先跨了進來,水綠色的層紗裙若田田荷葉被輕輕撥開,隨著腳落地,荷葉裙擺又輕柔簇攏而來,掩了紅蓮嬌豔色,絕了登徒浪子心,隻做青荷葉家婦。


  “你怎麽這麽早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商量事情至半夜才會回來?”葉寒進了屋看見獨坐在竹榻上的青川,有些吃驚。


  “又不是什麽正事,哪會商量這麽久?”青川避重就輕說道,快步走近握住葉寒微涼還帶有濕意的小手,關心問道:“這麽晚去哪了,手怎麽這麽涼?”


  葉寒笑著回道:“之前不是說給你做薔薇元子吃嗎?可你從軍中回來這麽久我一次也沒做過,剛才去扶琴院看完流畫,回來時間尚早便去小廚房把做薔薇元子的糯米先用清水泡好,這樣明日你就能吃到薔薇元子了。”


  八月夏未盡,夜裏依舊暑熱不散,手在糯米水中泡了一會兒,清清涼涼的,剛好抵禦這夏夜晚風中未散盡的餘熱,但被青川火熱的大手一握,手心清涼瞬間散去,燙得葉寒忍不住想抽手離開。


  “姐姐。”青川低聲說道,握著葉寒的小手怎麽也放不開。


  “嗯?”


  青川望著葉寒那雙清明如水的眼眸,就這樣輕輕柔柔地衝著他笑,看得他真舍不得!驀然微微垂頭,心有無奈,勉強笑著說道:“你身子骨弱,別這麽麻煩,反正我明早就得離開,也吃不著。”


  “離開?去哪兒,又要去軍營嗎?”葉寒好奇問道,見青川沒立即回應,以為自己說對了,便沒把他方才說的話放在心上,“這有什麽?你又不是不回來,我把薔薇元子做好了你晚上回來也能吃。你放心,我不會給阿笙吃的。”跟薔薇元子比起來,阿笙那個小饞貓更喜歡吃白糖糕蘸桂花香蜜。


  “……不是去軍營,是去褚州。”青川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握在他手裏的小手也隨之僵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


  褚州?


  方才公孫釋好像也是剛從褚州回來,然後青川明早就馬不停蹄也要去褚州,葉寒心裏隱隱不安,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於是擔心問道:“你去褚州幹嘛?”


  據她所知,自從後褚被滅建州入齊,在馮史的治理下褚州之地盡得太平,青川沒有理由去褚州,除非……


  “是因為耶律平?”葉寒控製不住心裏那股到處亂竄的七上八下,急切地望著青川,希望他能一語斬斷自己的胡思亂想,可青川認真的一記點頭,卻讓她所有的幻想僥幸都化成了空。


  葉寒的手徹底變涼了,即便被青川緊緊握在手中也難去其冰涼,她臉上輕輕柔柔的笑亦瞬間散去,低垂著臉,鬢角落下的幾縷長發稀稀疏疏的,難掩飾掉臉上落滿的愁緒,青川見之,既心疼又難受,亦不知如何該勸慰,隻能見她緊咬著唇瓣與她自己心中的不願暗較著勁。


  最後,還是葉寒輸了,她收拾好自己低落的情緒,生愁的小臉向青川硬扯出一抹微笑,輕聲問道:“這次去褚州要去多久?”


  “不知道。快的話或許半個月就能回來,若捉捕耶律平不順的話,說不準。”


  青川不想騙她,不想給她一個精準的時間,讓她一天天數著一個不準確的日子等他回來。若是他能早歸還好,若是誤了歸期,哪怕是多了一天乃至是一個時辰,姐姐也會在無望的焦急與擔心中慢慢煎熬著,直至熬到心力衰竭才罷休。與其如此,還不如實話實說,至少沒有消息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葉寒了解青川的性子,既然他已做了決定自是無人可改,她亦隻能接受,“褚地偏北,比並州更加苦寒,現已臨近夏末,褚地秋來寒落早,夜裏更是冷,我給你備幾件禦寒的衣物,免得受涼。”


  說完,葉寒便毫不留戀地將手從青川的手中抽出,轉身入了寢屋給青川準備外出的衣物,青川望著葉寒頭也不回地跑了進去,大手還保持著剛才握著她的手的姿勢,心裏五味雜陳,無奈歎息一聲也連忙跟了進去。


  錦榻上已折疊好幾件厚實的衣物,葉寒手還在繼續,專心致誌忙著將手中這件黑色大氅披風疊好,不願多想什麽,卻倏然後背一暖,被一雙孔武有力的鐵臂擁入一赤熱寬碩的胸膛中,驀然,葉寒臉上強撐著的堅強轟然碎裂,心裏難受得不行,雙眼微紅泛著繚繚水霧,就差愁霧濃成傷,凝結成千行淚下。


  青川將頭靠在葉寒耳後,輕聲問道:“生氣了?”


  被青川擁在懷裏,葉寒的心早軟了,哪還有什麽氣,“你知道我的心不大,什麽黎民蒼生救濟天下對我來說都太過遙遠,我做不到我也不想做。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我隻想我所關心的朋友、我所在乎的家人都能平平安安就夠了,其它的我都不想管。”


  “我知道。”正是因為知道她是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人,所以他才愧疚,是他毀了她原本簡簡單單的人生,強勢把她拉進了這權勢戰爭不斷的紛亂中來,為他提心吊膽,為他難有寧日。


  葉寒轉過身來將頭埋進青川懷裏,雙手抱著他訴說著她長久以來的擔憂,“以前後褚未滅時,我最怕聽見突然響起的戰鼓聲,‘咚咚咚’的就像閻王催命的鼓,我在府中夜夜難眠,生怕你上了戰場就回不來了。後來後褚好不容易滅了,原以為你不用再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懷裏的人兒這麽小,他一隻手就能將她抱住,她本應該在他羽翼下無憂無慮地生活,卻偏偏為他操碎了心,承受著她完全不該承受的擔心,所以這次他更要去褚州,他要將耶律平這個隱患徹底鏟除了,這樣西境才能徹底太平,他和姐姐的家才能真正安穩下來。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這是他對姐姐的承諾,他說到做到。


  葉寒抱著青川的手一下收緊,雖然她不能完全將青川抱住,“我不想你去,可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責任,肩上有要承擔的擔子,我明白,我不攔著你。府裏的事我會照顧好,你不用擔心,你隻管安心做事就行。但是你也得答應我,好好活著,活著回來,聽見沒有?”


  當年他們在京城別莊分別時,姐姐也是這麽一句“好好活著”,支撐著他一次次在刀光劍影中活著走下了戰場,這次他也不會食言,他會好好活著,活著回來見她。


  “好!”青川鄭重一聲回道。


  青川的話讓葉寒放心了很多,可臨行離別前她還是念念叨叨著不舍,“耶律平比狐狸還狡猾,這麽多年都沒將他抓住,你遇見時自己小心點,別中了他的計。若是打不過就跑,別硬撐,先把自己小命保住,不丟人。”


  打不過就跑?青川心中無奈笑著,可又不由一陣生暖好生舒服,他這個傻姐姐,這世間估計也隻有她一人才會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無論他曾是深山古刹中一普通小和尚,還是現在手握重兵權勢滔天的一方諸侯。


  “我不在府中的日子別累著自己,手下養了這麽多管事的,該怎麽支使就怎麽支使,別把事情都攬給自己一人去做。”若論舍不得,青川更不舍懷裏這個細弱惹人憐的小人兒,若不是耶律平暴露非他出麵捉拿不可,他真不願離開姐姐。


  “還有阿笙,”青川繼續囑咐著,“他越發大了,跟匹脫韁的野馬不好管。我不在家時他若不聽話氣著你了,我回來一並告訴我,我好生替你收拾他一番。”


  葉寒才舍不得呢,嬌嗔了一眼這“狠心”的當爹人,護短道:“阿笙可乖了,哪有你說的那麽頑皮。”


  “對,姐姐說得都對!”青川揶揄笑著,他還沒走呢,她這心都偏成這樣了,其心可誅呀,“阿笙這麽乖?那姐姐告訴我一下,前幾日下泥塘挖藕的人是誰,還有拿石頭砸傷人的又是誰?對了,這臭小子還爬過樹掏鳥蛋吧,還活生生把你當場嚇出病來。”


  葉寒輕錘了青川一拳頭,連笑帶氣為阿笙辯解著,“阿笙才沒掏鳥蛋,他隻是好奇爬到樹上看下母鳥孵蛋而已。倒是你這當爹的怎麽這麽小心眼,隻記得自己孩子的不好,你怎麽不記點阿笙的好呢?”


  “還不是你偏心,眼裏隻有兒子,沒有丈夫。”青川話裏心裏全是濃得散不開的幽怨之氣,他可還記得暮時在庭院教導阿笙習武時,這小東西是有多壞,多偏心!


  敏感的耳垂一下被青川含住,葉寒連忙向後躲開,看著人人口中敬佩如天神的赫連將軍現在卻是一副神色忿忿的怨夫樣,葉寒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嬌嗔道:“醋壇子!”


  美人在懷,笑靨如花,青川俯首在葉寒嬌豔的紅唇上落下一吻,還未離去卻已嚐到離別苦,唯有紅綃帳暖中一番纏綿可稍稍有所慰籍。或許兩人都知離別在近,不舍彼此,(此處省略若幹字),這場歡愛直至紅燭燃盡也不見止。


  晨曉,月西落,明窗半朧朦夜色,眼看紅燭淚流盡,孤坐至天明。


  整裝待發,青川悄聲走至床邊,床上嬌小的人兒還在熟睡中,錦被露出的半張小臉還泛著沉沉疲憊。昨夜是他累壞了姐姐,纏著她要了一次又一次,可她念著自己又將離去,明明嬌弱的身子已無力承歡,還是硬撐著迎合著自己,他知道姐姐這是舍不得他離開。


  大手輕輕捧著她微涼的小臉,大拇指輕撫著她眼下疲憊的青色,潮來般的不舍撞得胸口難受。本想撥走她覆落在臉頰上的碎發,讓她有個好夢,卻一不小心就驚擾到了睡得正熟的人兒動了下頭,還好未醒又在枕頭上尋了一舒適處繼續睡了過去。


  青川看著葉寒恬淡柔和的睡顏,多年如冰的臉不禁泛起溫和輕暖的笑意,“姐姐,我走了。好好在家,等我回來。”


  青川戀戀不舍落下一吻,萬千不舍都包含在了其中。


  關門的聲響永遠是“吱呀”一聲被拉得好長,聽得蒼涼孤寂,好似被拉長不是關門的聲響而是離別的傷感,像根繩子般絞得人心肝疼得變形。


  葉寒不知何時醒了,睜著微紅的雙眼,水汽朦朧,偏著頭直勾勾地望著已緊閉的大門,心裏說不出的難受。臉上落下的淺淺一吻還殘留青川的幾絲溫度,錦被下□□的身子還有著他昨夜歡愛時留下的酸軟痕跡。被窩很暖,仿佛還在他寬闊溫暖的懷中,鼻息之間全是他混著淡淡檀木香的粗獷氣息,她把頭埋在被窩中大口聞著青川越來越淡的味道,眼睛卻難受得流出淚來。


  她不喜歡分別,好似每次青川的離去都是危險與之相隨,所以她更不擅長離別,她怕自己太多的擔心與害怕會拖累他。因此除了最初在京城別莊一別,每次分別時她都以裝睡逃避著離別時的悲傷愁苦,讓他少一點牽掛,安心離去,青川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每次都很“配合”自己。


  遙遙褚州,茫茫滄河,崇山路崎隔人目,思念難越關山險。素綾衣,倚門盼,紅羅絹,拭淚眼,秋風乍起一聲寒,涼透心肝一片。遠山重雲屏屏礙,尺素一卷難寄來,剪鳶一遠隨風去,隻盼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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