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薑案了日長久,一折飛紙驚寒夢
可能是初潮來時的場景太嚇人,讓青川和花折梅都心有餘悸,生怕她又突然來一次大出血,所以什麽事都不敢讓葉寒幹,一切都“謹遵”林弋的命令,就連現在最簡單的下床走動都被禁止,讓葉寒好不習慣。
“青川,我求你了,你就讓我下地走動幾圈,我再這樣躺下去就真成殘廢了!”
真不知道青川這麽小一孩子,哪來這麽大的力氣,把自己按得死死的,無論自己怎麽好說歹說都不管用,反正都一句話,“大夫說了,你要靜養!”
葉寒現在都恨死那個大夫了,也不知是誰請來的,說什麽自己身子骨弱,氣血不調,經期這段時間尤其要好好調養,不可活動。
就這樣亂七八糟說了一通,葉寒沒在意,青川卻暗自記在心裏,怎麽也不準她下床,現在吃喝拉撒睡,除了拉撒需要自己代勞,其它的都被青川一人承包了,話說她都不知道外麵的天是什麽顏色了。
見葉寒鬱悶地躺在床上不說話,雙手交疊在腦後無聊地看著屋頂發愣,青川很自覺地搬來椅子坐下,主動陪聊,“姐姐,你是不是悶了?”
葉寒終於有了回應,頭稍微地偏了一下,無語地看著青川,沒好氣地蹦出兩個字,“廢話!把你按在床上躺個幾天試試。”這年頭又沒有手機電腦和i-Fi,她沒憋出病來已經算萬幸了。
麵對葉寒如此冷淡的態度,青川卻丁點也不介意,臉上還樂嗬嗬生著笑,主動與她說著話解著悶,可說著說著,也不知怎麽就說到了那天官差上門的事上來。
青川問著,“姐姐,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紅薑是被隔壁鄰居偷走的?”這一直讓他很好奇,姐姐是後來才回到葉家的,根本不知道齊老三就是偷薑人,而且就是住在自家隔壁的鄰居。
反正也無事可做,葉寒就慢慢與青川理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記得紅薑被偷那日,我下午出門提著東西去找陳婆嗎?”
仔細一回想,青川好像記得是有這事,於是回道:“我記得你是重新種上一批紅薑才走的。”
由於紅薑被偷,葉寒對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印象深刻,“咱們住在西城,荒涼冷清,其它地方的人誰會沒事跑到這個破地方來,所以偷紅薑的人就隻能是住在我們附近的人。”
“等下!”青川對林弋抱有成見,疑問道,“你怎麽就確定不是三元樓的人來偷的?畢竟他們的嫌疑是最大的!”
“你這個小心眼兒!”葉寒好笑地敲了下青川的額頭,然後跟他說起見到林弋時的情景,“誰都可能,就是不可能是林弋。你可知她手中的那把石榴花麵的團扇值多少金?紫檀扇框,雲絹畫底,明月璫配,哪一樣不是千金之價,還有那一副簡簡單單的倒垂的石榴花開圖,一看就是出自當世大家的手筆,價值連城。就憑這一點,你覺得她會瞧得上咱們家的這點紅薑嗎?”
聽葉寒這麽一說,青川也覺得自己心胸太過狹窄了,於是接著她的話順勢做著推斷,“所以你去陳婆那兒就是去打探下在咱家附近有哪些宵小之徒,然後就不難猜到偷我們家紅薑的人就是一牆之隔的齊老三。”
葉寒點了點頭,“我最開始也隻是懷疑,直到後來那日你纏著追問我偷紅薑的賊人,我恰好在廚房後的柴堆上找到了他踩過後殘留的泥土,還有散落一地的柴禾應該也是他□□時不小心踩散的。”
經葉寒這麽一提醒,青川也立即想起當日之事,不由豁然開朗向葉寒求證道:“姐姐,你當時是不是就已經認定隔壁鄰居就是偷紅薑的人?還有,你當時大聲吼叫花折梅也不僅僅是簡單地吼他,而是故意吼給齊老三聽的,就是想讓他自亂陣腳。”
葉寒會心一笑,青川實在是太聰明了,讓她說話不知省了多少勁兒,“所以你想,他們聽見後,最先想到的是幹什麽?”
“銷贓!!隻要他家中沒有紅薑,我們就是再懷疑他,也拿他沒辦法。”話雖這麽說,但青川還是有一點疑問,“姐姐,你怎麽就確定他們還把紅薑留在家裏,而且還一直等到這麽久才賣?”
青川有這麽一問,葉寒並不奇怪,畢竟紅薑這東西可能全天下就隻有她一人是行家,“紅薑被偷走時還不到十天,個頭隻有小石頭般大小,怎麽能賣人?所以齊老三隻有把紅薑重新種上,等長大後才賣給了德祥樓。”
“那紅薑怎麽會成了毒物,還讓這麽多人中毒?”青川才不信紅薑有毒,他自己都不知道吃了多少紅薑,如果真有毒,他早死了。
“這件事還得說回到紅薑的種植上,”葉寒回道,“這紅薑原是高山上的大寒之物,我父親經過這麽多年的培育,對紅薑的屬性和種植頗有了解,其中一條就是必須在正午,也就是一天之中熱氣最重時澆水,才可以把紅薑的寒性控製到最低,不傷人身體。”
說到這裏,再加上德祥樓的毒紅薑事件,葉寒基本上可以肯定,齊老三一定是按照平常的蔬菜種植來種紅薑的,所以才會讓脾胃虛弱的食客“中毒”。
真相終於大白,花折梅在外聽見也連忙跑了進來,寬袖還卷在手肘處,雙手濕漉漉也顧不得擦幹,也加入詢問陣營,“這齊老三與我們都不曾相識,他是怎麽知道我們在種紅薑賣大錢?”
葉寒現在可不關心這個問題,她更關心外麵一地的紅薑,“花折梅,你把紅薑都澆完了嗎,是用的雪水嗎?”
“你葉大老板吩咐的事我哪敢怠慢。”見葉寒沒回答自己的問題,花折梅焦急得不行,連忙催促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快說呀?”
“我也不知道!!”
這件事葉寒也挺納悶,他們在自家小院種紅薑,還有去三元樓賣紅薑,做得都十分低調,再加上西城本就人少清冷,齊老三是怎麽盯上他們的,他們搬來西城這麽久可是一次都沒碰見過齊老三,有一度她都認為周圍兩家院子早就人去樓空了。
花折梅顯然對葉寒這樣的回答不滿意,像牛皮糖追問著葉寒,非要她給出個能“征服”他的答案。
葉寒被吵得頭疼,反正也到了中午,肚子也餓了,索性擺出病人的譜,讓花折梅去做飯,要不然她再來一次倒地流血身亡。
青川被葉寒的“流血事件”嚇怕了,連忙拉著胡攪蠻纏的花折梅去了廚房做飯,剩下葉寒一人在房間好好休息。
沒有了花折梅和青川在房間裏,葉寒終於可以一個人好生安靜一下,可剛閉上眼不久,葉寒又突然睜開了眼睛,從枕頭旁拿出一張布滿褶皺的紙,然後按著紙上的一條條折痕重新折疊起來,最後折出的是一架小小的紙飛機,而在翻起的紙張背麵上赫然寫著幾個字跡工整的字。
葉寒將紙飛機扔向空中,看著它在半空中悠然盤旋,心思卻忍不住回到自己從三元樓回來的那天。
她記得那是德祥樓發生毒紅薑事件的前一天,林弋為此專門派人來接她去三元樓商量對策。回到家後,青川就將這架紙飛機拿給她看,說是在主屋門前撿到的,然後告訴她上麵有人寫了字,讓自己看一下。
一方白紙,正中間寫著四個好看的簪花小楷——隔壁有賊。那一刻,葉寒是震驚的,但她震驚的不是這一則報信信息,而是手心中這一架紙飛機。
沒人能知道她當時看見這架小小的紙飛機時的震驚,理智告訴她這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產物,這是現代才有的,是根據現代飛機的樣子折疊出來的,所以……也許在這一時空中自己並不是唯一的穿越人士,也許,說不定她還能找到回到現代的方法,還能讓她再見到現代的家人。
一想到這兒,葉寒心裏就說不出的激動,看著飛在半空中的紙飛機,看著它慢慢旋轉,慢慢落下,不見塵埃。
像豬一樣吃了又睡、睡了又吃的生活終於在第六天結束了,當葉寒重新下床走路時,那叫一個興奮,就如同刑滿釋放的犯人重見天日一般,直接跑到院中,張開雙臂盡情呼吸自由空氣。
在屋裏憋了這麽久,葉寒才不管外麵越發寒冷,也不顧剛出經期的身子,看著院中一攏長勢越發好的紅薑,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就如同母親慈祥地對待自己孩子一般。
雖然雲州城的天總是陰沉不變,可在葉寒看來卻是十分的可愛,想著再過十幾天就過年了,就提議著一起出門采辦年貨,再把家裏裏外外打掃一番,畢竟這是他們在雲州城過的第一個年,怎麽也不能馬虎。
三人也在家裏待了蠻久,都十分同意,抹灰的抹灰,打扮的打扮,就葉寒一人最省事,直接拿好銀子就在院中等著。
這時,院門輕叩三下,清脆舒緩,有禮有貌,應是有客臨門,葉寒有些詫異,自家住宅偏僻,在雲州城內熟人更少之又少,有誰會在大冷天登門拜訪。
兩扇門輕輕拉開,門外正站著一玉麵郎君,身著一素色雲錦披風,玉冠烏發,青眉明眸,好一謙謙公子,也不知是誰家少年獨倚門邊?
“請問你是?”自家門外突然來了一翩然公子,葉寒有點懵,不知是禍是福,可別又來一個花折梅,她可養不起。
隻見如玉公子謙遜作揖,淡然一笑,“請問這裏是西城專門種紅薑的葉家嗎?”
葉寒狐疑打量著來人,想著別又是因為毒紅薑找上門鬧事的,這時,青川和花折梅也準備完畢,見院門處站著一陌生男子,都趕緊幾步上前走去給葉寒壯膽。
因為前幾天官差在院前鬧事,青川現在對陌生人上門都極其警惕,聲音冷漠,“你是誰,到我家有何要事?”
麵對如此明顯的不歡迎話,如玉公子依舊坦然處之,恭謙不減,彬彬有禮,“在下蘭麝館小倌蘭若,聞得葉家有薑形桃色之物,特帶重金前來求買,望三位抬手割愛。”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如此氣質高雅之人,居然是雲州城內赫赫有名的蘭麝館中的一名男妓,如此相差一百八十度的表裏不一,著實讓葉寒三人有些意想不到,紛紛麵麵相覷。
麵對門內三人不約而同的靜默和打量,蘭若並沒躲避,而是笑意不減坦然麵之:來自同是身為男子的輕蔑鄙視,來自年幼小童別有意味的探究,這些他都早已料到且習以為常,倒是站在中間的清瘦少女的反應與常人有所不同,在自己自報家門後隻是微微睜大了眼睛,除了有一點吃驚外竟毫無反應,如此平常卻異常之舉,確實讓他沒想到。
見葉寒遲遲不表態意見,蘭若半笑半自嘲道:“姑娘可是瞧不起蘭麝館中人,怕玷汙了自身清白?”
“蘭公子,您誤會了,我家最近一批紅薑還沒到收成的時候,而且也已經提前被三元樓的林掌櫃給訂了,實在沒有多餘的紅薑可以買給你,還請見諒。”葉寒並不歧視這些以色為生之人,若是有其它活路,誰又願意自甘下賤做這等營生。
“是蘭若沒將事情說清楚,讓姑娘為難了。”見葉寒賠著不是,蘭若也向葉寒賠著不是,然後淺淺笑道,“是這樣的,三元樓的林掌櫃已經同意,把訂好的紅薑勻出一半給蘭麝館,蘭麝館付給她兩百兩銀子作為報酬。”
奸商!!!
一聽,葉寒心中大罵著林弋,怪不得當時簽契約時她簽得那麽爽快,沒想到居然還留有這麽一手。她一枚銅錢不花,不僅得到紅薑,還白賺蘭麝館一百兩銀子,真是一箭雙雕,自己還以為賺到了,沒想到還是千算萬算還是被林弋給賣了。
見人還在,葉寒生生壓下怒氣,爽快答應了蘭若,“我到時候會親自送到蘭麝館,不知你們何時需要紅薑?”
“我們不急,過年之前就行!”
“好!”
如同跟林弋賭氣一般,葉寒應下了蘭麝館的紅薑訂單,送走了蘭若,本想去街上購物散心的心情都沒有了,葉寒說不出的鬱悶,她居然被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的林弋給坑了,奇恥大辱。
葉寒這邊生著林弋的氣,另一邊花折梅也生著葉寒的氣,十分氣惱,“你怎麽能應下蘭麝館的活?你知不知道那是幹什麽的?”
花折梅一臉鄙夷,好似剛才說到“蘭麝館”三字就已經對他是一種侮辱了,可葉寒卻滿不在乎,直言道:“不就是一群靠男色謀生的人嗎,你至於嗎?”
其實答應蘭若後葉寒也有點後悔,畢竟在這個時代哪有正經人家的女子會跑到蘭麝館去賣菜,可剛才被林弋算計之事一激,話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了,現在想收回也已經晚了。
不知葉寒是死鴨子嘴硬,花折梅一氣轉身回了屋,倒是站在一旁的青川對此毫無影響,張著無辜的大眼睛,“不怕死“地問著葉寒,“姐姐,我們還上街嗎?”
“去,怎麽不去!”
反正事已成定局,騎虎難下,葉寒也懶得想得太多,徒增煩惱,索性跟青川到集市熱鬧處轉悠,換個心情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