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驚變 第二十章 定立新君
第二十章定立新君
盡管對趙煦的病情早有準備,但真的到了這一天時,向太后卻仍舊掩不住臉上的戚色。她獨坐簾下,目光在幾個朝臣身上一一掃過,隨后緩緩開口道:“官家已經棄天下臣民而去,他未曾留下子嗣,今日我宣召你們來,便是想商議一下這繼位的人選!”
如此直截了當的開局讓三位宰輔不由面面相覷,章惇見另兩人都在沉思,立刻第一個站了出來。此時此刻,他有心想用自己當朝宰相的身份鎮住大局,因此不僅沒有絲毫畏怯反而用一種犀利的目光凝視著向太后。
“回稟太后,依照我大宋禮制律法,簡王乃是同母弟,不上的骨肉至親,自然應該立簡王!”
向太后被這不容置疑的語氣噎得一愣,隨即勃然大怒。“我既然無子,而申王以下都是神宗皇帝之子,又有何分別?自神宗皇帝大行之后,官隸一直善待眾兄弟,從未有任何分野,章卿家口口聲聲的骨肉至親,難道除了簡王之外,申王他們就不是官家的骨肉至親么?”
說到這里,她再也不想留給章惇任何機會,立刻擲地有聲地道:“申王有目疾,再次則該立端王!”
事關自己的立場和今后的前程,章惇再也顧不得上下之分,寸步不讓地反擊道:“太后,端王繼非長子又非嫡子,豈可越過他人?”
向太后此時愈發覺得章惇令人厭憎,她一邊目示曾布,一邊淡然答道:“官家曾經說過,端王有福壽,兼且仁孝,與其他諸王不同!”
眼見向太后和章惇劍拔鷺張的情勢,曾布心中暗暗稱快。面上卻假惺惺地勸解道:“子厚兄,太后所言乃是圣上的意思,你又何必……”
章惇見一向站在自己一邊的蔡卞也在旁邊默不作聲。一顆心不由沉入了無底深淵。須知向太后很少干預政事,他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在圣瑞宮朱太妃跟前一力承擔。豈料如今這位太后竟一反常態地咄咄逼人,這頓時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皇太后,議立新君乃國之大事,豈可因圣上一句戲語而輕言冊立?”章惇倏地踏前一步,終于下定了抗爭到底的決心。“端王雖略有才學,但其輕佻之名天下皆知,平日更是不知檢點地在青樓楚館鬼混。如此德行。豈可為一國之君?”
“章惇,你大膽!”向太后再也按捺不住心頭怒氣,一拍扶手霍地站了起來,“你竟敢如此毀謗宗室?官家在時,諸皇弟之中便最看重端王,時時道‘此乃吾家千里駒’,何曾說過端王輕佻?倒是簡王為人沖動不計后果,官家曾經多次訓斥。簡王卻從來不知悔改,以至于官家疏遠了這個同母弟,此事朝中人盡皆知,又豈容你顛倒黑白?”
“皇太后所言極是,圣上對端王的推許我等臣子時常得聞,并沒有聽說過什么‘端王輕佻’!”曾布趁機站出來附和道,見向太后容色稍霽,他又立刻轉頭向章惇斥道。“子厚,如今皇太后主持定立新君,你怎可如此無禮?凡事但聽皇太后處分即可!”
章惇見蔡卞依舊沒有站出來表態的意思,心中愈發失望。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聯想到自己和端王趙佶之間不睦地事實,他更清楚此時退讓的嚴重后果。“皇太后,立嗣乃是關乎大宋社稷存亡的大事,自然應當按照禮制律法!端王生母位分不顯,又并非長子,怎及得上簡王地尊貴?”
“章惇!”向太后已經是第二次直呼章惇的名字,心中著實怒極。她第一次主持這樣地大場面便頻頻被人頂撞,就算平日再寬厚仁和,這個時候也維持不住那張榮寵不驚的臉孔。“我早已說過神宗諸子一視同仁,你口口聲聲強調簡王尊貴,這又是何意?莫非你們這些宰輔相要聯手蒙蔽我不成?”
“皇太后,章惇事先并未與我等商量,皇太后處分并無不當!”曾布再次跳出來撇清自己,又朝旁邊的蔡卞投去了一個警告的眼色。
事已至此,章惇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勢單力薄,頓時有一種如立冰雪中地寒冷。眼見立簡王的可能性已經幾乎為零,他只得退而求其次。“若是皇太后認為立簡王不妥,那就應當立申王!申王乃神宗皇帝余下諸子中最年長者,以長幼計,自然應該在端王之前!”
“我剛才已經說過,申王有目疾,為人君多有不便!端王天資聰穎又已經年長,為新君并無不妥!”向太后一字一句地說道,語氣已經多有不耐,“諸位卿家,你們認為如何?”
“微臣遵從皇太后處分!”曾布立刻躬身一揖道,“微臣并無任何異議!”
向太后微微頷首,又把目光投向了蔡卞:“那蔡卿家你呢?”
“微臣……”蔡卞抬頭瞥了一眼目露寒光的章惇,又看看簾后地向太后,終于咬咬牙道,“微臣謹遵皇太后旨意!”
“很好!”向太后心下大定,最后才轉向了章惇,“章卿家,如今曾卿家和蔡卿家都已經同意以端王為新君,你又當如何?”
聽到蔡卞出口附和的那句話,章惇的神情立刻變得異常沮喪。對于他來說,蔡卞不僅僅是一個智囊,而且更是一個堅實可靠的盟友,但關鍵時刻蔡卞的倒戈,無疑給了他最沿嚴重的一擊。此時此刻,他再也沒有出口相爭的欲望,唯有默然不語而已。
一個時辰后,宣詔的曲風匆勿來到了端王府,書房中地高俅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阻止了準備更衣出門的趙佶。“十郎,你不能去!”
“為什么?”趙佶感到莫名其妙,“曲風剛才也說了,如今大局已定,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十郎,曲風也說過。章惇曾經再三阻止此事你若是就這么連推辭也不推辭一下地直接入宮,豈不是落人口實?”高俅以前對古人那種故作謙讓的所謂美德不屑一顧。如今卻不得不把這一套搬出來,“即便心里再想。此時也不能操之過急,依我看,你就讓曲風先回報,說你因悲痛過度身體不適,請求明日再入宮!”
“啊?”趙佶怔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立刻點了點頭,連忙把曲風喚了進來。由于曲風曾經拿過高俅和趙佶莫大的好處,此時哪有不知情識趣的道理。心領神會地回了皇宮。天花亂墜的一通好話過后,向太后自然更加滿意趙佶地謙厚,就連章惇也找不到話說,更不用提其他贊口不絕地宰輔了。
一再宣召之后,趙佶終于在當日下午匆匆入宮。一聽到群臣的決議,他連忙推辭道:“此事萬萬不可,申王乃是兄長,自然應當立長!”
“申王向有目疾。其次便是端王最為年長,此事群臣都已經議定,端王無須再辭!”向太后含笑看著趙佶,心里分外滿意,更認為自己地決定有利于大局。
此時,曾布也上前奉承道:“端王乃天命所屬,為了宗廟社稷及天下蒼生,端王不應該再推辭!”
當四周的目光全數集中到自己身上時。趙佶感到了一股從未有過地自豪。他終于做到了,他終于把一向瞧不起自己的趙似狠狠壓在了下頭!元符三年正月十三日,端王趙佶即皇帝位,但是,與歷史不同的是,群臣奏請向太后垂簾卻并未獲準。向太后以趙佶為長君,一力辭了垂簾之舉,趙佶也就順水推舟地獨攬軍國大事。
同月,趙佶大赦天下,百官各進秩一等,又大賞諸軍,并遣使告哀亍遼。而后,他又下詔尊趙煦皇后劉珂為元符皇后,追贈自己的生母陳氏為皇太妃。由于高俅的建議,他并沒有立刻罷斥章惇,而是以其為山陵使,并進封其為申國公,這一寬宏大量地舉動立刻讓朝中群臣大為贊賞。除此之外,他更是將兄弟逐一進封,就連簡王趙似也得以進封為蔡王。
安撫老臣的同時,趙佶也沒有忘記建立自己的班底。二月初,在尊朱太妃為圣瑞皇太妃地同時,他又以一道旨意提拔了一大批年輕官員。其中,高俅以前端王府翊善的身份被提拔為寶文閣待制,進騎都尉,授朝請大夫。這一次,高俅真正踏入了服紫佩金魚的高官行列。
(此處參照徽宗即位后提拔王府官的史實:徽宗即位后,王府官徐勣、何執中同時升任寶文閣待制兼侍講、侍讀,因鄒浩案被免官的前王府翊善傅輯召為司封員外郎,并旋即委以重任,徐、何、傅三人分別出任翰林學士(正三品)、中書舍人(正四品)、監察御史(從七品,傅樣畢竟是免官后再起用的)。我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恐怖的晉升速度……)
立嗣之事的遭遇重挫讓朱太妃一病不起,而趙似更是暴跳如雷,多次稱病未曾入宮朝賀。把這一切看在眼中地高俅并不著急,盡管章惇尚未失勢,而入內內侍省都知梁從政仍舊手握禁宮親軍,但是,在大位已定的情況下,這些事情只要徐徐布置便不用太過操心。趙佶接手的是一個號稱盛世的爛攤子,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和同樣處于衰退勢頭中的遼國相比,只要大宋能夠在今后幾十年內有所轉機,那絕對可以避免重蹈靖康之變的覆轍。
同年兩月,在向太后的百般要求下,趙佶不得已下詔召回韓忠彥,并任其為尚書左丞,而其孫韓肖胄也和韓忠彥一起返回了汴京。這一次,高俅不得不面對這號稱世家第一后起之秀的韓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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